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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中淑妃的琉璃宫里。
淑妃挥退了所有的宫女太监,沉着脸看着面前的儿子——太子段琸。
二十刚过的年纪,玉树临风,虽然被毁过脸,但修补得不错,改了容颜依旧是冠盖京华。
甚至比其他的几位京中名公子都要俊逸几分,她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隐忍没有白白付出。
这天下不久就是儿子的了。
“皇上怎么会骂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淑妃问道。
段琸默了默,冷沉着脸说道,“加工衣衫的作坊起了火,一千二百套衣衫全被烧了,延误了去青州的行程,皇上才发怒。”
淑妃的眼睛一眯,“是有人搞鬼吗?”
段琸低着头,手里轻轻扣着茶碗盖子,思索了片刻后,说道,“查不出来,那制衣的作坊全是布料,全是易燃品,儿臣杖毙了几人,还是问不出什么来。所以,皇上才发怒了。”
“制衣坊着火,皇上当然要发怒了。”淑妃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说道,“你打乱了他的计划,他的计划是等你在青州立一番建树回来,再举行武状元选拔,你有威望了,那些武举才子们才愿意辅佐你。
你可不要忘了,皇族嫡系这一只还有一个奕亲王在呢,他可是个心机深的人,旁系五六代以后的,也有不少人。
假如你的威望一时树立不起来,那些朝中老臣们可就会将眼光放在奕亲王与旁支身去了。皇上生气也是焦急的生气,并不是厌恶你的意思。”
“这个,儿臣懂父皇的意思。”段琸道,然后又轻笑一声,“旁支的才有几人?而且,那些人又是旁了多少年的了?是太祖皇帝的多少代孙了,谁还记得他们?”
“话是这么说,但族谱上记着呢,总之,你不可大意了。特别是那个段奕。”
“儿子明白,所以,这次安排了暗龙们盯着制衣的作坊。”
“不!”,淑妃的眼眸戾芒一闪,她扔掉手里下着的棋子,“为什么要自己的人盯着?出了差错还是得怪到你的头上去。”
段琸的眉尖微拧,看向淑妃问道,“母妃可有良策?”
淑妃起身走到金鱼缸边,捏了几粒鱼食投了进去,冷笑道,“段奕不是很闲吗?皇上又没有派给他官职,不如,这份管着慰问品采购的事让他去监督着。你只管到了日子收货就是了。少了衣物,拿他试问!”
说完,她的目光闪过一丝狡黠,手指伸到水里搅动着,金鱼吓得四散逃奔。
段琸的眸色一亮,“母妃果然好计策,如若再出了事,便全是段奕的责任了。还有一事,昨天,儿臣到衙门里报案时,在东城门的指挥使衙门前遇到了顾非墨。
那顾非墨竟然看着儿臣一脸的讽笑,儿臣怀疑那火八成是他搞的鬼,但却没有证据。
如果让段奕担任起了监督的事宜,若没事,儿臣正好顺利去青州,若出了事,便是段奕的责任,让他自己头疼被皇上骂去!而由他监管着,顾家的人也不敢来作坊了。”
“琸儿分析的不错,母妃也正是这个意思。这叫……借他人之手给自己办差。”
母子两个又聊了些事,越说越欣喜。
……
云曦陪着太后吃罢了早点,回到曦园里。
她刚捏起针线缝制嫁衣,便看见前院跑腿的朱一来传话,“小姐,太子来了,说要王爷,若王爷不在,见您也行。”
她捏着针的手一顿,眉尖微挑。
太子?段琸?
换容颜前是南宫辰,换了容颜后是太子段琸,这母子两个做得一手好戏。
“他来干什么?找我?不见!”云曦依旧缝着衣衫。
她手里缝制的是段奕大婚那日穿的外衫。
她绣得极为仔细,光袖口上的一朵祥云,就绣了三天。
朱一站在外间说道,“起初说是求见王爷,奉旨来的。小姐,怎样安置他?小的说王爷不在府上,他仍赖着不走,还问起了小姐是不是在府上,不过,小姐的事,奴才跟他说干什么?没理他。”
“他打听我?”云曦停住了手里的针,冷笑道,“朱一,他爱等着就让他等着,想见我,不可能!”
“是,小姐!”朱一应声出了曦园的草堂。
坐在云曦身边挽着绣花线的青裳唇角一撇,“这太子可真有意思,都说了王爷不在府上了,他还不识趣的走?还赖着?还想着见小姐您?癞蛤蟆想吃天鹅网!痴心妄想!”
云曦轻嗤一声,“所以,且看看他想干什么,让他候着磨磨他的耐性。我和王爷是他的长辈,哪有小辈一叫长辈就出去相见的理?等着!让他知道知道孝道的规矩!”
“小姐说的没错。”青裳乐得嘻嘻一笑。
云曦绣花累了,又去练字。
段琸不停地催着前院跑腿的朱一和朱二。
朱一与朱二口里答应着段琸,但只在段琸看不见的地方逛上一圈后又回到正厅,内容不变的回着话,“曦小姐正在休息。”
段琸忍着怒火,取出两张银票递到朱一朱二的面前,“劳烦二位再去请请曦小姐。”
朱一横了朱二一眼,你个没骨气的,别拿!
朱二横了朱一一眼,拿了你是孙子!
段琸冷笑一声又加了两张,六张银票,全是一百两一张的。
朱一朱二双眼瞪得滚圆,“是,太子!”
两人双双接了银票,往后院跑去了。
不过,二人没找云曦,而是躲到府里的一处角落里赌钱去了。
朱一朱二两人相对嘿嘿一笑,王府的规矩,银子随便拿,差不一定办。
厚脸皮,天下无敌!
大堂里只剩了一个站着都会打瞌睡的老管家朱贵,与被晾晒了半天连茶水也没人奉上的太子段琸。
管家老头的眼皮朝太子段琸那儿撩了撩,继续睡,不理人。
他老神在在的立于一旁,难不成,太子你还敢杀人?这可是皇叔的府邸!
跑腿的朱一朱二去了大半个时辰也不见回来。
段琸知道自己的银子如肉包子喂了狗了,气得咬牙切齿,心中将奕王府的人狠狠地骂了一通。
无耻,腹黑,吃人不吐骨头,段奕是这样,家里的仆人也是这样!可恶!
朱贵的眼皮又撩起,看着段琸冷笑,您知道王府的家风?知道就别来啊,来了饭可没吃的啊,茶水可没得喝啊,只有气受的。
段琸气得咬了咬牙,终于忍不住了,袍子一撩抬步就要往后院走。
他不信云曦见了他不理他,只要云曦出面,拿住她哥哥的前程把柄,她一定会就范。
正厅前忽然有人说道,“侄儿,这是要擅闯叔叔家的府邸吗?叔叔的未婚妻就在王府里,已成年的侄儿就这样闯入后宅,就不怕世人非议?”
段奕的声音透着几分讽笑。
段琸只得将抬起的脚又退了回来,对段奕道,“本太子是奉了皇上旨意来的。一时找不到王爷,才想到后宅看看。因为有急事,有失礼处请王爷海涵。”
“本王的涵养比泉眼还小,没有海大,太子请记着,擅闯本王后宅者,格杀勿论!”段奕施施然往主座上一坐,轻瞥了一眼段琸说道。
又是侄儿!该死的,他才大自己多少天?
段琸忍着一肚子的火气,从袖中取出一道圣旨说道,“皇上说……”
“王爷,不好了,曦小姐在后宅里晕倒了,王爷快去看看!”朱一忽然跑来大声喊道。
“曦小姐要是出了事,本王砍了你们的头!都是怎么侍候的?”段奕丢下说了一半话的段琸一阵风一样的往后宅而去。
朱一喊过话又继续躲起来与朱二玩骰子去了,朱管家接着打瞌睡。
段琸怒目看向朱管家。
朱管家半阖着眼打呼噜,没办法,老人家瞌睡多,太子您海涵。
段琸气得在正厅里转圈,奕王府欺人太甚!
“啪”的一声,他将圣旨往桌上一拍,抬脚打算走人。
朱管家这时撩起眼皮,说道,“太子殿下,这圣旨,您最好亲自交到王爷的手上,因为王府最近贼多,会丢。”
段琸咬牙切齿:“……”
……
曦园里。
青裳端着茶水点心往屋里走,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王爷回来了?”
“嗯,小姐呢?”
“在看书呢。”
段奕挑帘子进了里屋。
青裳歪着头,一脸疑惑的跟着段奕进了里屋,将茶水点心放在桌上后退了出来。
看到曦园草堂门前坐在阴凉处吹凉风的青一,她忙问道,“青一,太子不是在前厅吗?王爷怎么来后院了?没迎客?”
青一瞥了她一眼冷嗤一声,“太子又咋地?王爷说让他等着,那小子没安好心呢!得给他点教训!别以为当了太子就是上天了!他上头还有叔叔呢!”
青裳呵呵笑道,“说得对,老是宵想曦小姐,也不看看自己是谁!就该晾着他。”
段奕走进里屋。
看见云曦正坐在桌案旁一笔一划的写着什么,写得很专心,写一会儿望向前方窗外沉思一会儿。
他从身后走来环上她的腰,将下巴搁在她的发髻上,看向她写的字。
只见她的面前摆着一份单据。
写着人多少名,银钱多少,粮食多少袋。
“过来陪我说话,别写了。”他抽掉了她手中的笔将她从凳子上拉起来。
云曦看了他一眼,问道,“前厅里,那段琸不是来了吗?走了?”
段奕冷哼一声,“没走,不过,本王暂时不见他,侄儿见叔叔,叔叔就一定会见他?让他等着!”
云曦低下头,微微拧眉,段琸,他跑到奕王府来究竟想干什么?
“又在琢磨着什么?”
他拉着她坐到摇椅上。
两人面前是一面大窗户,可以看到院中盛开的一大排艳红的扶桑花。
“段琸要往青州去巡访。”云曦道,“顾非墨已经盯上了他,我决定帮他一帮。”
段奕伸手将她揽到怀里,抚了抚她的脸,嗯了一声。
“你不反对?”云曦扭身看他。
段奕这人心思比针眼儿还小,所以她才将想法事先说与他听,免得他不明真相胡乱猜想,吃飞醋。
“不反对。”段奕道,“顾非墨知道他姐姐死于非命,心中一定憋着一股火呢,让他收拾一顿仇家也好。为什么要反对?”
“那就好。”云曦心中一松。
段奕搂着她的腰一个翻身,俯身看着她。“有什么奖励?为夫这么大度?”
她笑着伸手戳着他的额头,“奖励天天在给,没了!”
段奕忽然沉下脸来,没再说话。
云曦马上伸手绕上他的脖子,笑道,“不会为这么点儿事生气吧?”
他低头看向她的眼,俯下身吻着她,抱怨说道,“大婚又得推迟了。”
她笑着道,“反正我的人都在奕王府了,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关系?”
她明白他的意思,永贞皇后入葬,全国服孝三月,三月内不得有婚嫁寿等喜事。
“嗯,不放心。”段奕环着她的腰,将鼻尖搁在她的鼻尖上,低低哑哑的说道。“担心有人抢走了你。”
云曦看着他的眼,轻轻吻着他的唇,哑声说道,“人和心都是你的,抢不走的。”
春日好睡,不出片刻云曦就睡着了,窝在摇椅内如一只猫儿。
发髻已散,如墨的发丝从椅靠上倾泻下来,如一匹墨色锦缎。
段奕将她的头发简单的挽了挽,退了鞋子,将她抱到床上睡了,盖好被子。
又俯身望了她一会儿,他才走出曦园草堂。
青裳与吟霜都在院中守着。
“王爷。”
“嗯,小姐醒来,让她整理账本,就说本王回来,会问她上个月王府的收入与支出,答不出来,会受罚。”
“是,王爷。”
两个丫头心头猛地一颤抖,为自家小姐呜呼哀哉起来,小姐可最不爱看账本了。
……
段奕又到了前厅里,慢声慢语对段琸说道,“侄儿久等了,你婶婶忽然晕倒,请大夫忙了好久。”
段琸见他走来,忍着怒火,袖中的拳头狠狠的捏起。
他等得的确久了,心头早已是怒火冲天,奕王府的仆人将他晾在这里晾了快两个时辰了,连茶水也不送一碗。
那些该死的奴才一定是有意的,几个仆人轮流着看着他,却又没人搭理他!
可恶!有其主必有其仆!跟段奕一样的卑鄙无耻小人心胸!
“她怎样了?”段琸问道。
“侄儿不是有正事吗?你婶婶自有叔叔关心,侄儿还是关心你的前途正事吧。”段奕轻瞥他一眼说道。
段琸忍了忍,从袖中取出圣旨,“王爷,皇上有圣旨到。”
他黑沉着脸,段奕,看你嚣张到几时!
段奕将长袍一撩矮身坐上主坐,两道俊眉微扬,左手朝段琸一伸。
段琸眯眼,手拿圣旨站于他的面前,冷沉着脸说道,“王爷,请接旨!”
“本王在接!侄儿没看到叔叔的手吗?”段奕轻笑。
段琸怒目说道,“王爷,接圣旨得跪拜!”
“跪拜?”段奕笑得更是肆意,“侄儿,你连本王持有的特赦令都不知道吗?你这太子是怎么当的?
皇上登基时,与段氏宗亲一齐发了特赦令,无论太后生下的是公主还是皇子,其子女一生只跪天地先祖,不跪当今君王。试问,本王连皇上都不用跪,还跪区区一块布绸?”
段琸更是气得一脸郁黑,段奕居然有特赦令?
“拿来吧,侄儿!”段奕的手指晃了晃,唇角微勾,浮一搬讽笑。
“王爷,请接旨。”段琸将圣旨塞入段奕的手里。“王爷,皇上命你监督送往青州的成衣制作,地点是西河街钱记作坊,请王爷即日起就前往监工地点。”
“本王识字,不需侄儿提醒。”段奕抖开圣旨说道,同时望向圣旨的眸色一冷。
“告辞!”段琸转身便走。
“不送!”
段琸怒气冲冲出了奕王府。
他回头看向王府的门楣时,眼底闪过一丝杀意,段奕,别太嚣张!
奕王府里,段奕将圣旨甩向身后的青一,“去吃饭,吃罢午饭后,随本王去当监工。”
青一愤愤然说道,“主子,皇上与太子这是欺人太甚,居然让王爷当一个小小的监工,这简直是大材小用!”
“你懂什么?”青峰拍了一下他的头,“皇上这是因材而用,太子与皇上八成是起了疑心怀疑那场火是人为的,所以派了王爷去,若再失火,便是王爷的责任。若人为起火,王爷还会与人有连带罪,懂不?”
“那也是借刀杀人!”青一怒道。
……
顺发赌坊二楼的雅间里。
一身墨衫的顾非墨斜斜倚在椅内把玩着手里的毛笔。
张掌柜来回话,“公子,作坊那儿传来新消息,奕亲王当了监工,咱们怕是不好下手了。”
“什么?”顾非墨一下子坐正了身子,新月眸中戾色一闪,“老皇帝这招绝,他是不是猜到那是人为的?所以故意让段奕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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