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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全体开拔,向南进发,三个百户跟随。王进贤以一天一村的速度巡视着寻山所的领地。每到一地,便召集该村寨的丁壮由齐仓和霍世刚带领练操,并从其中选择合适的人选加入捕倭军。每个入选人员入军银一两,今后每两月发月钱银一两。自备能够到达登州府城的干粮,随军行动。村民们虽然无法使用银子,但是不等于他们不知道银子的力量,见过世面的人纷纷告诉那些后生,银子可以在文登县、登州府买到粮食和布匹,以及他们没有见过的好东西。而且,以前当班军、服劳役都是免费的,这回不但有银子,数量还不少。于是,有人被选为捕倭军的家庭,无不欢欣鼓舞,积极准备。
高汝见则带领已经训练过的27人清丈土地,进行造册记录。傍晚会召开村民大会,选举任命四个官员:村长、民兵队长、财产保管员和保民官。村长经王进贤访问,和百户的协商,挑选在村子里德高望重、有能力的人担任,由王进贤任命,负责处理村寨各种事务;民兵队长(后被俗称“兵官”)由操练合格,但是由于年岁等种种原因,未能入选捕倭军的人中挑选,由齐仓任命,负责村寨的军务,听从村长命令,辅助村长对军事问题的处理,但是对军务独立负责;财产保管员(后被俗称“钱官”)一般选择村寨里头脑清楚、识数、粗通文字的人担任,由高汝见任命,负责村寨内黄册等册簿和共用财物的管理,听从村长命令,辅助村长对财务事务的处理,但是对财物账簿等事独立负责;保民官(后被俗称“状官”)由全村选举而出,负责对村长等3人的监督,有权向高汝见及王进贤反映问题。村长、民兵队长、财产保管员组成村民委员会,月俸米两斗;保民官不参与日常村务,月俸米一斗。四种官员皆不脱离生产。这些制度都是王进贤对于寻山所城所创立的制度的进一步完善。
终于到了寻山所的最南端——崂山【1】。崂山是一座石头小山,又称小崂山、劳山,也就70、80米高。爬上崂山顶峰,向下望去,一片开阔。
齐仓指着南方:“那边就是宁津所了。”
王进贤看着一座座的茅草房道:“胶东一代,茅草房不少啊,这下雨天不漏雨吗。”
齐仓笑道:“王千户,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虽然是茅草屋,但是却不是一般的茅草屋。我们管它叫海草屋。【2】这海草十分牢固,前几年下大雨,很多砖墙都垮了,这海草屋顶却没听说过哪家的漏了。”
王进贤:“这是为何?”
齐仓:“这海草遇水后就黏在一起了,可结实了。”
王进贤:“哦?”王进贤一直以为是一般的茅草屋,是当地太穷了,用不起瓦。但是没想到这屋顶是专门的一种海草,居然有如此妙用。真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王进贤回到村子,专门去考察了一间海草屋,只见顶棚的海草由一种胶状物粘结在一起,果然十分牢固,风雨不透,王进贤不由暗记在心。
【1】今山东省荣成市崂山
【2】海草房主要分布在我国胶东半岛的威海、烟台、青岛等地区,特别是荣成地区更为集中。据考证,海草房从秦、汉至宋、金逐步形成并在胶东半岛广流传。到了元、明、清则进入繁荣时期。用于建造海草房的“海草”不是一般的海草,而是生长在5~10米浅海的大叶海苔等野生藻类。海草生鲜时颜色翠绿,晒干后变为紫褐色,非常柔韧,
一天,到了崖头【1】,这是齐仓家所在的村子。齐仓特意请王进贤做客,王进贤大大方方去了,和齐仓的家人一一见面。齐仓特地叫自己的女儿给王千户倒茶。王进贤一看,虽然比不上城里的大家闺秀细皮嫩肉、杨柳随风,也是十分标致,却胜在健康麻利,不矫揉造作,不由多看了几眼。齐仓等到和王进贤独处,问道:“千户觉得我这个女儿怎么样?”
王进贤:“挺好啊。”
齐仓:“实不相瞒,这不是我的亲生闺女,是我的干女儿。”
王进贤:“干女儿?”
齐仓:“是。要说这孩子也是可怜。他父母在前几年的饥荒中过世了,留下这么个闺女。她父母与我有旧,我看她一个人可怜,在村里无依无靠,就认了她这么一个干闺女。她本姓傅,祖上是蒙古人。”
王进贤:“蒙古人?”
齐仓:“是啊。她的先祖是蒙古人,当年护送大明的皇帝回北京,之后就没有回去,就给安置在咱们这了。”
王进贤默念:蒙古人,护送大明的皇帝回北京。他忽然一震:“难道是明英宗?”【2】
齐仓:“这个,小的读书少,以前的事情,不太清楚。”
王进贤点点头。齐仓接着说:“要说我这个闺女,那是一个俊,十里八村没有不说好看的。您说是不是。”
王进贤:“的确很标致。”
齐仓:“这闺女人长得俊,心眼也好。就是心气太高,十里八村说媒的把俺家的门槛都踏破了,她就是谁都瞧不上,非要嫁个大英雄不可。自从您来到我们寻山所,我就寻思上了,你说你王千户一表人才、威风凛凛,又有学问,您不是大英雄谁是大英雄。如果您不嫌弃,就把我这个干闺女娶了吧。”
王进贤才明白:原来如此。他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攥住了腰间的香囊。
齐仓:“您一个人,在我们这举目无亲的,也该有个人照顾。您看您的官服,穿了这么多天。”
王进贤一看,果然,已经很脏了,这些天自己风尘仆仆,一心在工作上,仪表倒忘记了。他这么一说,王进贤倒觉得应该找一个女人了,在明朝到了自己这个岁数,应该已经成家了。
齐仓:“您做了寻山所的女婿,那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事,您随便说、随便骂,没有人再会说什么了。”
听了这句话,王进贤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自己来的日头短,虽然官大,但是整个寻山所未必把自己看成自己人,在很多人眼里,自己还是个外人。那么和齐仓家的联姻就具有了政治意味。
齐仓:“我已经了解了,听说您在京城还有个相好的朱小姐,没关系,男子汉大丈夫谁没有个三妻四妾,我闺女甘愿做妾。”
王进贤对于“相好的”这个词十分反感,一想起朱楚生,他心里毛毛的,乱成一团。还是快刀斩乱麻吧,他斩钉截铁地道:“这件事容我好好考虑一下。”
齐仓看王进贤十分坚决,便也没有坚持。
又到了青鱼滩村,李经出来老远迎接王进贤。最近王进贤的所作所为,像风一样传遍十里八村,成为日常间的谈资。别看寻山所十分闭塞,但是这小道消息传的一点都不慢。所以李经一早就知道,王进贤今天会到村里来,一大早就在村外迎接。故人相见,十分亲切,王进贤拉着李经的手,一路恳谈。
王进贤着重谈了造船和出海,以及制备鱼干作为干粮的问题,李经毕竟是渔民,对于造船和远海航行并不熟悉。但是,好歹他是寻山所自己的专家。王进贤力邀他一起去登州府,李经并不愿意远行。但是架不住王千户苦口婆心,又把月银加到3两,李经终于答应了。而通过李经,王进贤也了解到:鱼干作为干粮是可行的,只是营养不均衡罢了,常年作为主食恐怕会有问题。王进贤还叮嘱霍世刚和齐仓,多挑选一些经常下海,有航海经验的渔民加入捕倭军。
【1】崖头是今天荣成市所在地
【2】傅姓祖籍为今内蒙古一带,系阿兴瓦剌部属人。据乾隆《威海卫志》记载,因护送明英宗朱祁镇回朝被留而不发。天顺元年,英宗复辟。徙威海并赐镇抚头衔,现散居境内。
去不去成山卫呢?不远就是成山卫了,王进贤犹豫着。去了说什么呢?
在很多穿越小说里,被作者得罪的小人物都是倒霉蛋。对于他们的处理方式,作者就一句:“火箭般的蹿升速度远远的把他们甩在后面”,就此了结。这其实是非常幼稚的,缺乏智慧的。林则徐在虎门销烟之时,听取了各方面的意见,从始至终没有树立一个仇人,因此虎门销烟得以十分顺利的进行。就算是虎门销烟的对立面——英国商人及其代表义律,林则徐在一边使用霹雳手段的同时,一边也不忘用胡萝卜利诱,以期和平解决此事——送给义律1500箱茶叶。100年后为了拍摄《虎门销烟》,编剧翻遍历史也找不到戏剧冲突,只好生生为林则徐塑造了几个对立面。同样身为封疆大吏的曾国藩,手握重兵,位高权重,照很多人看来,他自可以对别人不管不顾,谁不服就派兵去揍他。可是,曾国藩不这么看问题,他不管官大官小,四处拜码头,为湘军的征战创造了一个较好的外部环境。林则徐和曾国藩尚且如此,何况王进贤只是个小小的千户呢?“能攻心则反侧自消,从古知兵非好战。”“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平,忘战必危。”【1】这都是千古名训。虽然说拜码头是封建社会的陋习,可以说是林则徐和曾国藩不得已而为之。但是为自己创造一个良好的工作和生活环境是任何社会都需要的,手段也不必是请客送礼。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那是古惑仔,不懂事的小屁孩。
“这椅子很不错啊!”王进贤由衷的赞叹。
“嗨,都是为兄闲着没事瞎做的。”听到有人夸奖,唐文焞十分高兴。
“哦?大哥还有这样的手艺?”王进贤不由起身,将屋内的几件家具又仔细看了一遍。“豪迈而不失精细,稳重而不失灵动,比那些书呆子家里的家具强多了。当今之世,文弱之风盛行,就需要大哥这样文武双全的人重振雄风。”接着王进贤又谈到唐朝尚武之风,连李白这样的文人也喜好弄剑,以剑客自居,所以往往数千人就敢于同数万敌人作战,还经常战而胜之。并感慨,要是像唐指挥这样的人才多一些,哪里还怕什么建奴。
唐文焞听到王进贤不但赞赏自己的家具,而且把自己的作品凌驾于那些读书人之上,不由惊喜万分。在那个时代,像陈继儒和周履靖那样的读书人掌握着文化的话语权,世人也以有文化为自豪。21世纪的人,往往重实利,而轻虚势;注重金钱而忽视文化。其实,文化是远远比金钱更为强大的力量。就比如对家具和茶叶的鉴赏,陈继儒等人一言九鼎,同样的材质,只因为做工的差别,导致价格的巨大差距。因此,不管你商人挣了多少钱,读书人仅仅通过文化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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