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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船都是临时凑的人,互相都不知根知底。特别是福建佬,蛮得很。”
见江兰:“春凡去日本已经很多趟了,非常有经验。前几年差点被官府抓进去。”
王进贤:“这又是为何?”
见江兰:“这说来就话长了,等哪一天,我们再说。现在,我们走吧,不要打扰他们两个人干活。”
[1]今韭山列岛
四、
行船到了真正的大海,四面茫茫,一望无际,海天一色,人才能真正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风浪渐渐大了起来。说来好笑,船上最不适应海上生活的是周道明,船还没出海的时候,也就看了看海水,船稍微逛游一下,他就头发晕,也不再说话,也不敢动弹,只好回到舱室去发呆。随着海上风浪的加剧,王进贤也渐渐开始感到不适,头痛、厌食、眩晕、恶心一起袭来。王进贤也不敢到甲板去观海了,躲在舱室里面壁发呆。
“王大人身体不适啊!”见江兰推开门进来了。
王进贤急忙把见江兰让到屋里,后面还跟着几个人,一个是管大藩,一个是施春凡,还有一个不认识。
“春凡你们已经见过了,这位是银匠金士山。”见江兰介绍道:“在海上,没有什么事情,最好的事情就是喝酒聊天,否则人都能被憋死。来来来,喝酒,敞开喝。”
王进贤:“我也带酒了,我们寻山所自产的酒——青竹梦。”
见江兰:“我见过了,不过你那是高级货,就那么几坛,哪里够喝。”
王进贤:“尝一尝吧,管将军,你去找周道明要一坛来。”
管大藩出去要酒了。
王进贤:“你这船上还带着酒吗?”
见江兰:“要说这船上寸土寸金,粮食、淡水、货物,还给住人,但是不带酒不行啊。海上一走少则数天,多则数月,每日所见只是茫茫大海,百无聊赖,排遣时间最好的法子就是喝酒聊天。特别是水手,若无酒水消遣,指定会闹出事来。所以,我这船上带了好几缸的酒呢。”
王进贤点点头:又涨知识了,幸亏找了个懂行的,原来还有这么多小门道在里头。
见江兰:“上次你不是想知道,施春凡他们为什么差点被抓吗?”
王进贤:“正是,闲的无事,不妨说来听听。”
见江兰:“这些事情说起来也是一肚子的苦水,我们好好的做生意,朝廷为什么就是不允许呢。王大人你身为朝廷命官,肯于亲自出海,想来你是不同意的朝廷的政策的。”
王进贤点点头,但没有接这个话茬。说实话,自己以前读过类似的书,21世纪对于海商的看法相对于明朝,有了180度的巨大转变,海商变成正面的角色。但是对这个的问题自己却没有真正仔细过,只能人云亦云,尚未形成自己的结论,他还需要看一看,想一想。
见江兰:“要说我们船上,经历了这次官司的人还真是不少。除了施春凡和郑松,还有这位——我们的银匠金士山。”
王进贤:“银匠?去日本经商还需要带银匠吗?”
见江兰点点头:“要带,很重要哩。倭银成色差异大,需要有像这样懂行的人辨识,另外也制成银锭也离不了他们。”
王进贤明白了:在明朝,白银虽然是起到了货币的作用,但是标准化的程度却不高,各种6分、7分、八分等等成色的银子需要辨识。日本的冶金工艺较差,炼出的白银成色更差,更需要专门的人才去辨识,否则货是卖出去了,拿回的银子成色不足,岂不是亏大发了。另外,将倭银按照中国的习惯炼成银锭也需要银匠出力,这样不但使用方便,而且也提高了银子的纯度。有的银匠甚至就在船上冶炼银子,王进贤简直不敢想象:就不怕闹出火灾吗?
见江兰继续说:“像水手郑七、林成,银匠黄承灿——都是出过事情的人,不过活干的漂亮又知根底的人掰着指头都算的出来,没几个,你说我不找他们还能找谁?所以这回还给请他们出山。士山,你是上次事件的亲历者,你说说上次你们的事情吧。”
金士山:“哎,说来也是倒霉。前几年,有一个朋友介绍我认识了一个福建的老板叫林清,邀请我一起去日本经商。我当时也没什么事情就答应了。和我一同出海的还有郑七、林成、黄承灿等人。我们六月出发到了日本。7月份,又有一艘商船出发到了日本,牵头的是揭才甫、张玉宇,同船的就有我们的火长大人——施春凡。到了10月份,我们船的买卖就做完了,准备回程。揭才甫和张玉宇也着急回家,但是他们的船坏了,还没有修好,生意上也还有些扫尾的事情,于是就委托施春凡、陈振松他们留在日本,两个人搭我们的船先行回家。我们10月5日出发,12日到了普陀附近。哎,人要是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都快到家了,碰上了巡海的官兵,我们急忙逃跑,驾船驶入了小月岙,不想又被礁石挡住,搁浅了。我们纷纷跳船逃跑,可是还是没能逃脱,全部被捕了。”
王进贤:“被抓之后怎么处理的呢?”
金士山:“为首的林清、王厚,以擅造违式大船论处,同行的张玉宇、揭才甫、陈华以纠通下海卖番货论处,赃物没收,流放边地。”
王进贤心想:法条还挺严密,像张玉宇、揭才甫同样有船,犯得事情和林清、王厚一样,就是因为船放在日本没开回来,结果判的罪行就不一样,真是有趣。
金士山:“像我这样的以胁从论处,打了一通板子就放了。这通板子打得,害得我窝在床上几个月没动弹。”
大家伙哈哈大笑。管大藩把酒也拿来了,见江兰接过就往碗里倒。王进贤急忙拦住:“这酒不是这么吃的,这是烧酒。”
见江兰愣住了:“烧酒?这不是露酒吗?”
王进贤:“用烧酒做的露酒。不可以这么吃的,这么吃一会儿就给趴下了,到了日本我们给抬你上岸了。不信,你先尝一尝。”
见江兰倒了一点尝了一下,点点头:“味道不错,可惜是烧酒,劲头是大了一点。”
在明朝,酒是一种饮料,基本可以当水喝,在他们看来,烧酒一次就喝一小口,实在是不过瘾。
五、
在把一坛青竹梦均分之后,围绕酒的话题又持续了一段时间,见江兰又把话题扯了回来:“就在老金他们出事那一年,浙江省查处了多起通倭事件。”
王进贤:“哦?除了这一起,还有哪些?”
见江兰:“一起是海贼欧梓与巨寇洪贵等,纠结了闽贼42人,杀人越货。之后,他们打算前往日本去销赃,没想到其恶事做尽,恶贯满盈,本来眼见得就要到日本了,一阵大风将其吹至浙江沿海的金齿门,被巡海官兵发现,经过恶斗,将其擒获。
还有一起,是福建人严翠梧、薛三阳打算出海通倭,可是福建没什么可卖的,所需货物却需要到浙江杭州购买。在买完货品之后,他们雇佣了马应龙、洪大龙、陆叶三人的小船,诈称自己是去普陀山进香,趁夜赶到普陀山,正好赶上落潮,船只无法靠岸,恰巧被巡海的哨官陈勋发现,哪知道这个陈勋却是个贪赃枉法之辈,收了严翠梧等人给出的贿赂,便放他们走了。后来,严翠梧等人因通倭被抓,供出陈勋,被一并治罪。
还有赵子明、周学诗通番案。周学诗赊账拿了赵子明一批绸缎,转手往吕宋等处贩卖,回来偿还赵子明的欠账。因海上遇风许愿,周学诗归来后在三茅观请道士周召南还愿酬神,引起围观,于是他通番的事情败露。赵子明被一并治罪。”
王进贤吃惊道:“赵子明也被治罪?”他实在想不通,赵子明不过是赊了一笔货物给周学诗,虽然说他知道周学诗会拿着这批货物通番的可能性很大,但是也有可能不知道啊。
见江兰:“是啊。还有沈云凤纵仆通番案、何龙洲因夫妻吵架导致通番事败等等等。一年之中,不知有多少人家妻离子散。”
王进贤:“像欧梓、洪贵乃是江洋大盗,杀人偿命,死有余辜。严翠梧、陈勋行贿受贿,也算不端。可是像你们和林清、周学诗这样的,老老实实做生意也算作犯罪,特别是赵子明不过是赊货与周学诗,也算犯罪,的确有点过了。”
一时间,大家议论纷纷。
王进贤突然心中一动:“如果允许你们海上通商,但是要缴纳税银,你们以为如何。”
舱室里一下子突然沉默了。过了一阵,见江兰答道:“如果税银数量合适,交点钱总比丢了命好。”
大家伙纷纷点头称是。
王进贤望着他们,心想:见江兰说的倒也是实话。但是,对于真的实行收税通商后这些人是否会交税心中却没有什么把握。富裕如苹果公司也千方百计想着办法偷税漏税,这些人冒着杀头的危险通倭,不就是为了银子吗。海商和海贼虽然不能说有着泾渭分明的区别,但是还是有区别的。像见江兰、林清这样的只是做买卖,招揽的人才也多是技术人才,比如水手、银匠、通事,完全没有把武备作为主要着力点。欧梓和洪贵就不一样了,他们的主要目的就是打劫,不是买了东西到日本卖,而是抢了东西到日本卖,这是一个本质上的区别。然而,还有一个问题是,在欧洲,海贼被誉为大航海的开拓者,殖民的英雄。那么,对于中国的海贼,是否也要换个角度来看一看呢?王进贤迷茫了一阵,最终还是觉得:决不能混淆是非的观念。在文明的社会,杀人越货无论如何是不被许可的。欧洲的海盗同样是值得谴责的,哪怕他拥有私掠许可证。英王颁发私掠许可证从本质上说是一种战争行为,和二战时德军攻击英国商队没有本质区别。但是,拥有私掠许可证的船只是不许劫掠本国船只的。而欧梓等海贼却恰恰相反,他们的主要目标是中国船队,因此其海贼行为是不可以被美化的。
想明白这个问题,还有一个问题更加令人头痛:那就是走私和交税的问题。大家没给王进贤继续思考的机会。
管大藩:“大家还不知道吧,王大人还有一个身份。”
“什么身份?”大家伙纷纷猜测“不会是锦衣卫吧!”这话一出口,吓了所有人一哆嗦。
管大藩:“罢罢罢,量你们也猜不到。王大人还是神仙,会神仙之术。”
这话一出口,大家都露出疑惑的表情:神仙?!
管大藩:“王大人,来一个吧。”
王进贤推辞不过,只好表演了一番神仙之术。
【1】以上案例及人名皆出自王在晋的《越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