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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铺子都可以赊账,恁地就你家不能赊账!”
小斯陪着笑脸道:“大爷,我们这里没有赊账的规矩。”
花子:“那我今天就站在这里,看看到底有没有这个规矩。”说完,他挥舞手中的大棒,“唔”的一下子居然呼啦啦围上来20多个花子,本来周围有些看热闹的,这些花子一上来,急忙捂着鼻子站到更远的地方,形成外圈,20多个花子形成内圈。
贾大岭知道魏神仙很多事情都不知道,所以主动介绍:“这些都是太监花子,看来是预谋好要敲一笔竹杠的。”
魏进贤仔细一看,这20多个人还真都是光溜溜的下巴——没胡子。心里不由五味杂陈:这些人都是穷苦人,为了进宫成为宦官咬牙自宫,却没有被选中。这些没能进宫的可怜人,出路只有两条:一条是去服侍退休的太监,另一条就是入伙太监花子,连一般的花子都瞧他们不起,只有自成一伙。
吴荣是个明白人,他呵斥了小厮一句,叫他们准备点碎银子,给当头的太监花子,赔了些好话。局势立马舒缓,花子渐渐散去。
这时,正好戏班也到了,三三两两走进茶楼。其中一个女旦,身着一袭紫衫,头上结了个一窝丝,脸色嫩白,颇有几份姿色。一个花子见了,不由心动,竟伸出手在女旦脸上捏了一把。女旦一扭头,一瞪眼,二话不说,回手就是一个大嘴巴。那个花子捂着脸,结结巴巴地道:“这-你-你敢打我!”
女旦杏眼圆睁,也不答话,就这么盯着那个花子。那个花子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手足无措。其他人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局势一下子凝固了。
突然,后面不知何处窜出一道绿影向那个花子冲去,那个花子“嘭”的一声,便飞了起来,重重撞在地上。大家点睛一看却是一个壮汉。
局势一下子混乱了,20多个花子一下子扑了上来,这边的小厮和戏班也加入战团。一个干吧瘦小的乞丐,挥起右拳向魏进贤袭来。魏进贤从小就是好学生,从来没打过架,见了这架势,完全依靠本能伸出左手抓住乞丐的右手腕,说来奇怪,那乞丐的右手一下子被定住了,挣了几下都没有挣开。乞丐面露诧异和焦躁的表情,下意识的挥动尚能动弹的左拳向魏进贤击来。魏进贤依然不变招,伸出右手握住他的左手腕。乞丐的表情变得愤怒,几挣不得脱的情况下,他以左腿为支点,抬起右腿,抡圆了踢在魏进贤的肚子上,奇怪的是,魏进贤还是没有反应,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乞丐脸上露出的就只剩下恐惧了。过了大概好一阵,魏进贤才想起来,这么僵着不是个事,于是双手向前一推,那个乞丐蹬蹬蹬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事后,魏进贤请教了戏班里的武行,武行师傅说:公子(魏进贤)毫无打斗的根底,却在这场打斗中完胜,首要的原因就在于临危不乱、无生恐惧之心,心无旁骛,见招拆招,没自乱阵脚,让人心生敬佩(不知道是不是拍马屁);最大的缺憾就是缺乏经验,整个打斗过程中,下盘和身体本身都未能做出任何应对动作,比如闪避、攻击,完全是站着挨打;那个乞丐本身不是练家子,估计又没有吃饱饭,出拳出腿力度都小一些,加之公子身体好(好吗?难道是从小喝牛奶打下的基础?),硬抗了下来,如果换一个更有力的,恐怕就不那么容易对付了。
打发了这个乞丐,魏进贤便可以从容观看战局了。战团中,基本上是一对一厮杀,总的来讲,自己这一方面占优。这帮花子太监们看来还真是没吃饱饭。只有那个绿衣壮汉以一对二,其中便包括那个高大带头的花子太监,似乎略处下风。但是这个绿衣壮汉出拳蛮不讲理,有攻无守,虽然挨了几下,却也叫两个花子不敢放开手脚。其他的太监花子倒是被卢国仕吸引了过去,只见卢国仕跟疯了一般,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从左打到右,又从右打到左。近10个乞丐围成一圈,却奈何他不得,反而有时不小心着了他一拳一脚,好不吃痛。这大概就叫: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问题是卢国仕为何如此不要命呢?那个紫衫女旦,虽然身处战团之中,却不参与打斗,饶有兴味地看着,仿佛是在看一场表演。
那个高大的带头乞丐一看局势不好,银子又已到手,急忙大叫:“扯呼,扯呼。”一众乞丐连滚带爬逃走了。卢国仕追了一阵,恨恨地捡起一截木头,扔了过去,这才罢手。
吴荣急忙拱手抱歉:“吴荣布置不周,各位受惊了。”大家都知道不是他的错,也就拱拱手不说什么。吴荣走到女旦面前,指着绿衣大汉问道:“这位英雄不知尊姓大名。”
女旦噗嗤笑道:“他叫魏进忠,是来和我学曲的。”【1】
那个大汉一抱拳:“咱家魏进忠,适才多多得罪了。”
魏进忠???!!!本来已经走上一半楼梯的魏进贤停住了脚步:不会是他吧!
眼见这个魏进忠要走,魏进贤转身走过去,配合吴荣将他大大吹捧了一番,将他留了下来。闲谈间仔细一打听,果然是东宫中照顾皇太孙膳食的宦官魏进忠。魏进贤乐的差点没跳起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魏进忠问吴荣:“这位朋友是——”
魏进贤急忙接过话头:“小可魏进贤,号穷理道人。河间肃宁人士。”
魏进忠愣住了,嘴都张开来无法合上。过了一会才道:“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我叫魏进忠,也是河间肃宁人。”
魏进贤心下暗想:能不巧吗,就是冲你来得。但是,还是给装出吃惊的样子:“天下竟有如此巧事!”
吴荣最喜欢生事,惊叫到:“天下竟有如此巧事,那给喝上一杯。”说完,一手拉一个走上二楼。几人在贵州官员那一桌坐定,吴荣招呼了一阵,继续去招呼陈继儒他们了。魏进贤知道魏忠贤市井无赖出身,最喜欢飞鹰走狗一类的事,而马士英对于斗蟋蟀也是十分上心,几十年后甚至有“蟋蟀相公”的美誉。于是把贾大岭叫来,几个人谈的是不亦乐乎,倒是把汤景明晾在了一边。
过了一会,贵州籍官员陆陆续续开始到了:徐卿伯,万历四十一年进士,官居中书舍人,是贵州少数留在京城的官员之一,还有杨廷诏、谢士章等人,都是万历四十四年的进士,在京做办事进士,等着吏部的授职。
马士英正在兴头上,对于新来的同乡只是简单的作了个揖,继续他慷慨的描述:“这蟋蟀,以山东宁津所产为上品,体格健硕,鸣叫清亮,大腿有力——”
徐卿伯作为长者,本来就对马士英的漫不经心的稽首不满,更是个老古板,对于斗蟋蟀这个话题更加不满。于是对汤景明道:“现在有些读书人,真是斯文扫地,沉迷于飞鹰走狗之事,埋首于微末淫巧之技,居然也能进士登科,真不知道今后如何能为一方父母。”任谁都听得出来,这是冲着马士英去的。马士英非常不满,撇了撇嘴,但是却不能不注意影响,他虽然好玩,但是这点分寸却是把握的住的,这社会自有社会的潜规则,不能置之不理,于是闭嘴不言。
贾大岭接过了话棒:“要是在两虫对战前,呷一口小酒,那蟋蟀,勇猛至极,对方不管多好的蟋蟀,那也不是个。”贾大岭不比马士英,理论基础较差。但是这种实战把戏,却比之马士英要多。那时候,也没有禁用兴奋剂一说,给蟋蟀赛前喝酒,属于不入流却是正常的行为。
魏忠贤听了十分惊讶:“有这等好法?”他默默记在心中。
不久,杨师孔也到了。杨师孔是贵州籍官员现任最大的官员,他一来,整个茶楼风声雷动,茶桌上的气氛也自然不同。魏忠贤便呆不住了,于是起身告辞,吴荣做了个挽留的姿态,也就不再勉强。不过也确实,再不走就走不了了,吴荣命人取来散碎银子给魏忠贤做茶钱。魏进贤岂肯放过这个机会,他置杨师孔于不顾,送魏忠贤下楼,和魏忠贤约定,明日在此茶楼再次见面。魏忠贤很是豪爽地答应了。
【1】魏忠贤唱曲之事见于明末小说《梼杌闲评》,正规史料未见。
不久,杨师孔也到了。杨师孔是贵州籍官员现任最大的官员,他一来,整个茶楼风声雷动,茶桌上的气氛也自然不同。魏忠贤便呆不住了,于是起身告辞,吴荣做了个挽留的姿态,也就不再勉强。不过也确实,再不走就走不了了,吴荣命人取来散碎银子给魏忠贤做茶钱。魏进贤岂肯放过这个机会,他置杨师孔于不顾,送魏忠贤下楼,和魏忠贤约定,明日在此茶楼再次见面。魏忠贤很是豪爽地答应了。
回到楼上,玄妙大师、陈继儒、周履靖、贾大岭坐在一桌,风轻云淡。另一桌则热闹非凡,杨师孔和徐梦麟坐在上首位。徐梦麟一眼望去,都是万历四十四年刚刚登科的办事进士,心中感慨:“咱们贵州官员的希望都在你霞标【1】兄身上啦。”
杨师孔苦笑一声:“梦麟还不知道吧,我就要外放了。”
徐卿伯:“什么?你也要外放?”
杨师孔:“不错。我即将出榷浙关,不几日就要成行了。”
徐卿伯:“如此,倒要恭喜霞标兄了。”
杨师孔仰头哈哈大笑,望了一眼徐卿伯,又扫了一圈贵州籍官员,道:“谁人不知,这京官是中枢之任,外官是枝节之末。外放的官,不管官多大,那比起京官,有道是:官升一级,势减万分。在座诸位,如能留在京中,那是最好不过了。”
桌上一时诺诺。
【1】杨师孔号霞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