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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就这样隔着走廊对望,许君乐心中不知从哪来的有隐隐的痛,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很安静,很舒服,可就是莫名的鼻酸。
他眨了眨眼,昏暗的灯光下,人总是来了又消失。
许君乐此刻坐在人群里,望着一个人,却感觉自己被一场流星击中。
他们相距不到两米的距离,许君乐看到纪萧笙站起来,走到他旁边,伸手胡乱揉了揉他的头发,又替他顺好。
沈梦繁看到纪萧笙倒吸一口冷气,被许君乐吓回来的神智又被吓跑了,揉了揉眼睛,喃喃:“我出现幻觉了?怎么看到我老公了?”
“纪先生,您也来喝酒?”一桌的人,导演最先反应过来。
“晚上好,孙导。”纪萧笙颔首,“这孩子喝醉了,没做什么失礼的事吧。”
只打过一次招呼,导演没想到他还记得,忙站起来,“谁?哦,你说小许啊,没有没有,不过,这小许是您……”
纪萧笙眼神缓慢移向桌上的某位,盯着他眯了眯眼睛,慢慢笑起来,“这是我家的小孩,像是喝醉了,我先带他回去,他等会还得赶飞机呢……”
“什么?”在座的人一片哗然。
导演讪笑,讨好的顺着说:“是…是,小许今天就走啊,我以为跟我们一起呢……”
“小孩嘛,还得回去上学。”
许君乐后脑勺都能感受到众人瞩目的眼光,他却没心思在意这些人的想法,反正今天以后都不会再见了。
在纪萧笙的手放在他的头上时,他感到自己变得特别的脆弱,他脑袋里长久以来折磨着他的一切爱与恨在这只手下都归于虚无,类似上帝,有种宗教的意味……
多有趣啊,许君乐第一次感受到上帝居然是在一双手的抚摸下,虽然现今语境下伟大这个词已被滥用,但他仍然觉得这是一场很伟大的亲密。
他被纪萧笙搀扶出酒吧时他仍处于这种巨大的震动里。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纪萧笙躬着身看他,问,“你是不是有些酒精过敏。”
许君乐愣住,他浑身都被纪萧笙的气味包裹,直到街口的风吹来,他清醒了一些,哪敢说什么,只含糊其辞,“大概吧,我没事。”
“把水喝了。”他递过来一瓶水,语气含着些许揶揄的笑意,“没下药。”
通常在人们的社交中,这种时候该笑一笑吧,许君乐笑不出来,他接过水,机械的拧开喝了一口,手指无意识的抠水瓶上的塑料包装。
“你刚才真的……怎么突然生气了?”纪萧笙在一个路灯下笑着跟他说话,如梦似幻一般。
许君乐把被风吹乱的头发随意的撸到脑后,不想再去思考,也不愿保持清醒,“哦,你说刚才啊?本来不想跟他计较的,谁让他说到了我的朋友,我还没骂爽呢,他也配评价曾明?”
“这个作家…是你的朋友?”
水瓶的塑料包装纸被他抠出一个缺口,许君乐点头,“朋友,以及房东。”
“可是书籍不就得接受读者的评价吗?不管读者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都有权评价。”
“我跟你说过吧,朋友这个词对我来说分量很重,我无条件偏袒他们。”他眼神里充满了无畏,少年意气,看的纪萧笙一时忘了接话。
“不过曾明写的烂的也被我偷偷骂过。”许君乐突然笑起来,小孩式的调皮。
纪萧笙也跟着他笑了,过了一会他走近了些,语气有些担心,“我只是提供一种角度,小孩,我一直觉得人不管干什么,都得留余地,你觉得呢?”
“我觉得挺对的呀。”许君乐故意装作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可你好像不喜欢给自己留余地,我觉得这样…不太好。”纪萧笙看上去像是很努力的在斟酌词汇,怕伤害到他的自尊心,也怕自己有说教感,是很有分寸的人。
“你说的很对。”许君乐说,“但我在变成今天这样之前,早和我自己经历了无数场斗争,《世说新语》里讲,我与我周旋久,宁做我,明白吗?”
他们并肩走在街上,街道很安静,许君乐感觉自己的说话声通过呼啸的风可以传的很远,“我能做的很少,但至少得做些什么,哪怕是骂人。”
“可你不怕吗?不怕他报复你?”纪萧笙问道,“他看上去不是什么好人。”
怎么可能不怕呢,他长久以来都生活在恐惧里,害怕的东西太多了,到最后也分不清到底怕的是什么了。愿赌服输,如果有一天他真把自己作死,那就死了吧,反正谁都别想拿这种东西来驯服他。
许君乐嘴硬,“怕他个毛线,纪少爷,有句话是这样说的,狗呢,分大狗和小狗,小狗无需在大狗面前自惭形秽,每一条狗都应该吠叫,这是上帝赐予它们的权力。”
他玩笑式的用水瓶戳了戳纪萧笙的胳膊,“知道了吗,大狗。”
纪萧笙看上去有些难过,“那你觉得小狗愿意让大狗保护吗?”
许君乐怔住,过了一会才说:“应该不愿意吧。”
“是吗?”
“嗯…是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