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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他霍然扬眉:“你叫我什么?”

    “哦,王爷——呵呵,这么多年,属下都已叫顺了。”

    “改过来,从这一刻起,统统给我改过来。”他淡淡道。

    “是!”属下却都神色一肃,齐齐应声,回声荡在山野里,透出凛凛寒意。

    “什么乌桓,什么孑利,从现在起,都统统给我忘掉!”他像对属下说,又更像是在对自己说,乌金长眸灿如明星,再不掩一分狠戾癫狂,“只要记得:我们还会回来,踏平他中原四方!”

    “是!”横亘于西羌轩龙之间的幽闭山脉中爆发出一阵裂地的应和。

    黑衣骑士摘下了那镌刻着乌桓苍狼标记的头盔,用力一抛,将那金盔扔进了万丈深渊——从这一刻起,他已再不是什么乌桓太子,而是——西羌……太子?忽然想到了那人的话,他纵声长笑了起来,随即一提缰绳,扬鞭催马:“回西羌!”

    他身后,百骑也学他样将身上残留的乌桓标记扔在了脑后。一彪人马迅即消失在了山林之中,只余下一地尸首和残破兵甲。

    乌桓的突然“中兴”和它的最终覆灭一样,自此,成为了历史上一个难解的谜团。

    而死里逃生的人,此刻终于在陷阱里长出了一口气。确定人声都终于彻底远去之后,他试着略动了动,脚上顿时一阵剧痛传来,不由又长吸了口气——被捕兽夹夹住的右脚,鲜血淋漓之下似乎能看见白森森的骨头。一瞬间,所有的伤痛、恐惧、屈辱、艰辛再不能抑制的席卷而来,他痛晕了过去……

    等醒来时,发现自己已躺在了温暖的土炕上,迎面是少女泪光闪闪的关切双眼:“这位公子,真对不住啊,我们家的捕兽夹子弄伤了你的脚。不过,不过没伤到骨头,你……你别担心,会好的……一定会好的……真的对不起……”

    仿佛是自地狱回到人间,明明还是那样的痛,他却不由笑了笑,那样轻松:“没关系。你别哭……”

    少女听了这话,倒当真哭了出来。他却笑得更加大声,笑到连眼泪都迸了出来。惹得正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儿又反望着他发愣。

    就这样,他被猎户老李祖孙俩救回了隶属轩龙朝朔方城的一座小镇。那个有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的女孩儿名叫小环,怯生生又俏生生的问他姓名。他不知自己为何,望着那双清澈见底的眸,无端微笑起来,说自己叫“叶宴”。并没有说具体是哪两个字,只听女孩儿脆生生的唤了一遍又一遍“叶宴哥哥”“夜宴哥哥”,胸中一瞬疼痛,又一瞬柔软。

    边塞小镇里,初春的阳光照进小屋里来,光束里,尘埃飘浮。窗边一盆不知什么盆栽,还是冻土,却大约已有种子埋了进去,而被早早摆到了阳光之下,一天天的看久了,连他有时都觉得似乎哪天一觉醒来,便能看见一颗嫩绿的新芽破土而出,迎风飘摆。就像是许多年前的早春,年少不经事的男孩女孩,自学堂内偷偷游荡出户的视线不经意间撞在一处:那些新露晨流,初桐新引,那些阶上碧痕,窗外鲜绿……当时只道是寻常,却原来早已烙印在心上。不思量,自难忘。

    他伸手拿起窗台上那小小的盆栽,仔细端详,道:“该浇水了吧?”

    “嗯。”少女小心翼翼的换下他足踝上的绷带,应了一声,“叶宴哥哥,你也懂养花吗?”

    他转眸,看见少女白生生的手指那样轻柔的触抚着他已生出新肉的伤口,良久,答道:“不懂。”随即便笑了笑,“不过,可以跟小环学啊。”

    豆蔻少女,脸忽然通红。

    凭空里突然觉得:多年前那些失落的温软绿意,又飘浮在身周的空气中。

    那是他一生中最温暖的光阴片段之一,然而之后的岁月里,却又固执的始终不肯回顾。直到数年后的一天,忽然从梦中惊醒——那时,他的言行已然也成为正史野传上的记载,所有的史书上都记录了那一夜他诡异的惊梦,其后破天荒的失声痛哭。所有的史官稗官都为这离奇的大哭所迷惑,对此,解释莫衷一是,然却都一致的并不相信自己笔下记录的那一句传说是出自本人的言语——午夜梦回的人反反复复问着同一个问题:“到底种的是什么呢?”

    虽然没有人相信,以心机谋算著称于世的人平生唯一一次记录在案的失态会为了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史官们却也还是如实记载了他们所能得到的所有有关于他的见闻:静王府的后花园,从那一夜后,再未种植过任何花木。一座华美精致的花园,竟自此荒芜下去,一直到主人亦然凋零。后来,当他人终于打开那荒园大门,叶落秋声中,眼前一片苍茫颓败,令人喟叹深重。

    却不知,人心中也曾有片梦田,种桃种李种春风……

    也只有十五岁那年的小环才看见过那人这般澄澈无垢的笑意,隐隐然,似终于能触抚到了那颗扑朔迷离的内心。只见他轻轻弹去了她手里残存的冰片,笑道:“都化了,手凉不凉?”一瞬触碰,竟教人怦然心动,她抬起头来,却又不敢去看他的眼,只觉空气里,有什么,热辣辣的,在涌动。

    院里老猎人的箜篌听来便响得越加激越,引他抬起头来,略略凝眉。

    她却只道方寸里更加百抓挠心七上八下,犹豫了半晌,终于鼓起勇气问了出来:“叶宴哥哥……那个……那个段姑娘是谁啊?”

    “段姑娘?”他回转。

    “就是……就是你昏迷的时候,老喊的那个‘段云’‘段云’……她……她应该是个姑娘吧?”

    他良久沉默。

    她偷眼看去,只见那水天一色之中蓦然有流光一闪,又迅即陨落,所有的光亮都在那漆黑的眼底渐渐冷凝成了灰烬。慢慢的,他终于凝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可在她看来,那越来越淡的笑容却似乎越来越温暖。

    只听他边笑边轻轻说道:“那是我的师妹,青梅竹马的师妹,已经嫁给了别人。”

    “她……她怎么没和你在一块呢?”她扬起长睫。

    他依然温柔浅笑:“其实,也不是没有机会和她在一起,是我自己放弃了那最后的一线希望——她跟了我,只能是受罪。而跟了那个人,是我受罪。我只能选后一种,不是吗?我并不怨她,我只恨上天不公,让别人样样都比我强。也许,我也并不是真的很喜欢她……”

    “不,你很喜欢很喜欢她的!”少女看着他,眼睛眨呀眨的,像天上的星星,“隔壁的张婶说过:只有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才可以这样心疼,这样成全。”

    “是吗?……这是成全?”他闭上了眼睛,“我还以为,是为了让自己能再更恨别人一些……”

    少女不能完全听懂他的话,却拼命摇头:“不是的!那是你喜欢她,想她好!”

    是这样吗?还真是天真啊……他不由轻笑出声,睁眼,看见少女亮盈盈的秋水,却不自觉的放柔了声调:“傻丫头。”说着,伸出手去。

    十五岁的少女望着那即将点上自己鼻尖的莹然如玉的手指,屏住了呼吸,酡红双颊上忽然间便有了花儿盛开的风致。

    却在这时,耳中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好像是外头突然下起了一阵急雨,檐下二人不由都向外看去:却哪里有什么雨落?只有那老猎户依然在院中弹拨着他膝上的箜篌,专注的神情,像是从未抬过眼帘。原来是他手中那弦声嘈切如爆豆,声声入耳,竟如金石铿锵。

    人就不由都怔怔然了,直到老猎人停手,乐声停住。老人放下了乐器,还像往常似的对寄居的翩翩公子客客气气的笑笑:“公子脚伤大好了吧?可以走动走动,锻炼锻炼啦——小环,来帮爷爷做饭!”

    小环只得哎了一声,跟着去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停在半空,想了想,不由又笑了笑。也没再到院里走走,便自进了屋,在窗边炕上坐下了,手指抚上脚踝处精心缠绕的绷带,笑意便不觉又跃上了唇角。

    回来取东西的小环一进屋便看见那冰雪样的人物笑得那般沉湎,无端湿了眼眶。

    他一抬头,便见少女立在门前,盈盈一水间,依依相望。

    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忽然就很想只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他起身:“小……”

    却听见空中传来扑翼之声,两人都不由随之望去,只见一点白羽轻忽而至,落在窗台之上,对窗下土炕上的人“咕咕”“咕咕”叫个不停。

    “这鸽子认得你?”小环方一出口,便莫名觉悔。

    笑容僵了一下,他抓过那鸽子。

    少女的心跟着他动作一揪,却见他将那鸟儿递到了她的面前——“管它呢!杀了正好熬锅汤。”

    她接过来,像接过了那颗上下扑腾的心。红云陡然在脸上炸开,忙转过身去,往厨房跑。

    他就又坐了下来,闭上了眼睛,唇边的微笑却很静,也很清……

    然而不过片刻,便见小环又回转了来,扁着嘴,对他道:“爷爷说不能吃,这是信鸽,贵重得很,指不定身上带着哪家的要信呢,可不是我们这些人能享用的,让我哪儿来的还哪儿去。”

    他垂了眸,沉默了好一会儿,点了点头:“老人家说得对。”伸手接过那鸽子,从鸟儿腿上解下根铜管。

    “叶宴哥哥……”她忽然觉得心慌。

    他抬起头来,展颜绽笑:“我来还给人家,你快去帮你爷爷吧。”

    平凡的五官,却似有了种令人不敢逼视的夺目,少女点点头,回了厨下。

    他噙着那最后的笑意,拆开了铜管,薄薄的帛片用密语写满了字迹,几乎要涨不下。看着看着,他忽然无声的长笑起来,肩膀耸动,远远看去,倒像是在痛哭一样……

    终于没能忘得了的,躲无可躲的宿命,他不是叶冉,不是叶宴,而是那漩涡里起伏挣扎的一片飘零叶——所谓静郡王。

    静王之忻终于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走出了房门,走出了小院。自始自终,无一次回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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