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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兰王爷今儿发火了。”
说到这一句,医官终于见陪他熬了一晚上药的“木头桩子”有了反应——一直心不在焉的少年抬起头来:“为什么?”
医官挑挑眉,有意拉长了声调:“冲冠一怒为红颜哪——”
清执眉峰一动:“什么?”
医官凑近了他:“听说是兰王手下的人建议他和王妃分开来住,王爷给恼了,当即就停了议事,亲自跑来接王妃。”
“啊?”原来如此……少年不知心里是何滋味,但还是追问了下去,“为什么要他们分开?”
“说是疫情越来越严重了,王妃每天出入疫区,身上不定带着什么,怕万一传给王爷呗。”青年医官显然不屑此种说法,“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也不看看他们两人好得如胶似漆的,这能说分开就分开吗?少年夫妻之事,那些老头子管得着吗?”见清执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便又解释:“这建议是陈太医他们最先提出来的,开始还只是听他们私下里说说罢了,哼,最近大约是因那头有几个病人眼见着好转了,他们就觉得自己说话硬气了,现在居然敢公然提出来,这不明摆着给王妃难堪?”
他终于有些明白了:如果,连那个人也要离她而去,她就真的是孤身一人了——原来,她归根结底,还是只能倚赖着那个人的啊。心胸里像有一滴冷水缓缓的淌落下来,原来一直是极乱的,忽然这时候就都清晰了,清晰得透底凉彻。
那医官不知他心中想法,自顾自又发感慨:“其实,王妃的医术应该不差吧,不就是年轻点嘛,又担了这样的身份……”兀自一喟后,又捅捅旁边少年,“你看小鸽子不是好得挺快,不就是服了王妃配的药?”
琥珀瞳心里有火花一闪,清执不知自己突然回转的目光几能在对方的脸上烧出个洞来。
“怎么?你不知道啊?”医官被他看得缩了缩脖子,“这边的药方都是王妃亲配的,每个病人的脉录王妃都要每天过目,重病人更是亲自去把脉的,用的药、施的针她都是亲自过问的。”
“那……小鸽子……”心里一个声音说着还不如不知情的好,就这样能纯粹的只是恨,但嘴里却已经发出了另一个声音来,少年听见自己问得那般急切,“那我为何没见她来过?”
“怎么没来过?傍晚时候不是啊?”医官白他一眼,“王妃来过好几次呢,看小鸽子没什么事,你们又都睡得挺香的,就没进去。”
那一夜帐门上的影忽然就变得清晰了,然而心里的滋味却又模糊了起来。
只听那医官叹了口气,道:“你说这小鸽子吧,病是好了啊,可王妃怎么也不宣布呢?任由那头几个老家伙上窜下跳满口柴胡——不就治好了几个轻的嘛,还把药方子藏着掖着,谁稀罕!明明是王妃治好小鸽子在先,说不定还是他们学了我们的方子呢。”
“可……可为什么这些我都没听说过呢?”清执疑惑:这些天来,他在这里只是看见那化人的烟,而从没听过疫病可医的传言。
“唉……”医官不由又叹了一声,“谁知道王妃是怎么想的?治好小鸽子的事不公布也就罢了,反还帮着那头把有病人康复的消息传到官府里。可他们呢?恩将仇报,不公开药方也就罢了,都猖狂得敢公然挤兑王妃了!”
十来岁的少年原以为,天下的医者都该是救死扶伤惜命如金的,却不知原也是这样能将人命拿来做染红头上簪缨的颜料。第一次,他感觉自己已站在了某条湍流之旁,有水滴溅到了面上,一阵透骨刺凉,让人不由的想起那一晚温暖的目光。人看见少年的浅瞳悄然深暗了起来,不过一开口,立刻就露了稚嫩,清执问道:“他们为何要这样做?她……不是王妃吗?”
他不由笑了,眼底却无笑意:“傻孩子,正是因她乃是王妃啊——兰王妃。”
听到最后三个字,少年的眸子越发的暗了。再忍不住,将那压抑许久的疑问问出——不再逃避,为着哪怕一丝丝的希望,他问那已在太医院任职了十年的医官:“那小鸽子又到底得的是不是疫病呢?”
望着那眸子深处的一簇火焰,他真的很想点头,最终,却敌不过那清淳的目光,三十岁的医官别开眼去,摇了摇头:“我也不能肯定。”
所有的语言到此都嘎然而止,抬眼望去,帐外铅云低垂,半明半暗,似是即将落下雪来。
不知不觉间,夜幕已然落了,外头黑压压的,里头几盏琉璃灯贴窗燃着,一团团水汽似的映在窗纸上,北风在外面吹着,发出飒飒的轻响,那些光晕也就跟着依稀摇曳起来。
明知道,风是吹不进来的,可还是感觉到丝丝凉意。
断云直起身子,终于抬起头来。
男子坐在椅内,低眉看着她,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一点淡淡笑意,可她却见他整个脊背都陷在椅背上的绣垫里,一抹倦色便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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