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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可自从一百年前,神宫周围的所有,就好像在一点点地消逝。还是她发现了,虽然用神力去遏制,这样的消逝似乎有点作用,但终究没办法。与此同时,出云国国主也言明,出云国各地出现在从未见过的猛兽。
若是能早点发现就好了,那时已经太晚了。百年时光匆匆而过,出云国神泣之地以外的土地消失得一干二净。
我悲痛地哭泣着,但她却只是呆呆地看着已经消失的神宫那边。
“无论如何,请您——请您活下去!”出云国国主把她推到神泣之地时说,“您是带着我们所有人的期待而降生的神——”
可他没说完,因为出云国的土地在那时完全消失了。
那片丰饶的土地,那片土地上的子民,只能手无寸铁地被野兽撕咬。因为被教化得太过良善,所以连战斗都忘了。
他们是连杀家畜都要祭拜神明祈求宽恕的出云国子民,是彬彬有礼,和睦相处的出云国子民,是即便牺牲自己也要将他们的神明送出来的出云国子民。
正是因为如同绵羊一般,只能等着灾厄的到来,所以后来我认同了那种地方。
离开了出云国,离开了神泣之地,我心里虽然悲伤,但她并不知道。没错,她现在并不懂什么感情。
现在看来,或许这是件好事。
可我没想到,后来会发生那种事。当她明白了感情,我没想到她的内心会是如此脆弱,脆弱到必须依赖那几乎不可能存在的「自我」。
她会走到现在,大部分都是因为我。
我的自负,我的自大,我的不负责……
没错。
一开始,自己只是觉得她如此强大,若是能被自己依靠,出云国的所有事情,无论大小,或许都不用我再管。她那强大的生命力,只需要告诉她何为善,便能让她更加明白与世人同行之责。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或许就能再随便找个身体,附身而上,再度逍遥在出云国的大好河山中。
她应该怪我,但逃到了她的内心的我,却没有听到一点怨言。
那里相当安静。
我体内没了曾经三个吵吵嚷嚷的家伙,也安静得不像话。
也就是在那时,我发现了另一个她……
如同婴孩一般沉睡在她内心,却随着千年的时间不断成长。
我想起了那段在她初初长成人类孩子的模样的时光。那时离她诞生也才过十五年。我曾惦记的妖祟一事,直到我将身体埋在神宫后,都没想好怎么处理,而且自己确实并没有把这种事放在心上。
毕竟,那个时候,自己只关心着她。
“小丰丰!我来找你了!今天我们去玩什么?”
“今天不行。”又是一年秋天,她正在抚养她的人家中收割稻谷,一脸认真,“今天还有很多。”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几乎是一望无际的金色。
“凭你一个人?”
她摇了摇头:“他们说这附近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可能是祟虫。吾今日打算边收割稻谷,边在这里等。”
“那也不用上午就等着吧?”
可即便是这么说了,她也依旧从上午等到了晚上。
虽说年年祟虫有,这玩意也是最让我们头疼了。就像稻谷的害虫一般,彻底铲除是不可能,所以年年赐福中,旧神都会定期清除,但像我这样玩忽职守,又刚好处在交接的百年,让一只祟虫这样舒坦成长十多年……
即便是害虫,那也……
想到这里,我便又看了一眼在吃饭团的她。
“小丰丰,你一定要找到那个吗?”
“嗯嗯。”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又小心地看了我一眼,“旧神,会帮吾……么?”
那偏偏是带了点害怕又不肯认输的眼神,即便我当时不答应,我体内的另外三位旧神也会吵着出来让我帮忙。更何况,这可是增进我和她之间亲密的绝佳时机。
“区区祟虫罢了。”
“区区……祟虫……?”
“那家伙就像稻谷的害虫,年年都有。嘛,不过这一只,稍微养得有些大了。”我顿了一下,“难的不是消灭它,而是找到它。只是你现在顶多就是空有神力,找它还是得看我。”
虽然变成了灵体,但找祟虫的办法,还是熟稔于心。更何况,只要在她身边,实体化一段时间,自然也不在话下。很快,我便找到了它。不过,因为十几年于它而言,已经是相当长的时间了,所以狡猾得和狐狸一般。
即便如此,它还是栽在了我画的法阵中。
“旧神好厉害!”
不知何时,在阿丰身边出现了好几个小孩子,他们激动地拍着手,后面还有几个老人,也看向了我这边。
我自然是心满意足。抓到这么大只祟虫,怎么说都是我的功劳。看着被束缚在法阵中的祟虫,我转身便朝她那边飞去。
远远地我听见——
“阿丰,你爹爹真厉害。”
“他不是。”
“诶?难不成他是你哥哥?”
“不是。”
“那……”
“真是的,那是神明大人,这种话怎么能乱说!”
“可是看上去就是很像啊……”
大人们忙把孩子拉过去了,对我这边则笑着。
很像……么?
我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这才看向她。
也就是这时,我感到后背一凉。体内的三位旧神一起跳出来了——
“小子!汝忘了祟虫必须再加一个法阵吗?!”
刹那间,肥胖的祟虫已经朝着她那边而去了。
“汝还在等什么!小丰丰就要被那条虫——”
旧神们的声音戛然而止,我也一时反应不过来。
柔和的绿光从她身上散出,小小的拳头刚好打在了祟虫身上,祟虫随之消散。
我曾多次化作少年在出云国各处游玩。化作灵体的旧神,通常会被我用法阵强行留在神宫。那期间,我认识了一个颇有天赋的少年武士。他刀法厉害,似乎是家族自成一脉。我与他比试过,打成平局后,他便要十年后,再与我比试。
于是,那十年里,我自然是该玩玩,该睡睡,他则日日精进刀法。只是,十年后,我们还是平局。
于是,又是十年,他再找到了我,刀法可谓是巅峰了。然而,却还只是能与我成平局。
而后又是十年,他再找到了我,结果却并没有改变。
可那之后的十年,我没等到他。于是,我去找他,发现他已然白发苍苍,病倒于床。
我向他坦白身份,并说:“你的刀法已然造极。”
他却摇了摇头:“曾年少轻狂,自认为再无能与我交手之人,后来才知纵倾尽全力,亦无法达到……「人终有穷尽」……只愿您永远不懂啊……”
我那时,自然不会懂。因为在所有的旧神中,她是第一个无师自通,在降生二十年内便会使用神力。有这样的她,有我的策略辅佐,我也不曾觉得有什么能够打破出云国的平静。
或许是那个洞,让我明白了,自己或许是老了,不再是当初的自己了,又或许只是单纯地没脸见她罢了。
更何况,那个洞也让我再不能灵体化,所以千年中,我没有和她的内心说过一句话,看着她经历那些,看着她的「自我」最终脱离她远去。
可我没想到,那份「自我」竟然能脱离她的计划,成为独立个体。
这么久了,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跟随她又经历了一遍过去,那时我才真正明白,出云国早就不在了。那个时候的自己,那个时候的阿丰,那个时候的旧神们,也全然不在了。
纵然倾尽全力,亦有无法做到的事……
这又岂只是人类……
可比起经历了那么多的她,我也要做点什么才对。
-
“汝……是……?”
“哦哦,是刚学会说话吗?”
“汝……是……”
“我?想问我是谁?”
“嗯……嗯……”
“这个嘛……”
“……?”
“是旧神啦。”
“旧……神?”
“对对,旧神。”
“那是……什么?”
“就是神明啊……嗯……我是可以满足你愿望的神。”
“……愿……望……”
“没错没错,愿望。有什么困难就叫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害怕的时候也可以喊我哦。”
“……?”
“怎么了?还有什么疑问吗?”
“别人……都有……爹爹……妈妈……吾想……汝是……”
“……”
“汝是……”
“喂喂……那么叫我才不高兴。”
“是……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