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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吧?”

    火火沐讪讪一笑,挥着手道:“都一样都一样,总之我打算在你们这儿赖上一阵,等外面打清楚了,想必朝廷容府都要上风都,我再同你们一起下山,岂不省事。反正也快了,虽说容王领兵追击碰上点麻烦,吃了点小亏,但顾雁迟都降了朝廷,裴初还能有几分气数?”

    秋往事大吃一惊,失声叫道:“什么!顾雁迟降了朝廷?你没弄错?”

    火火沐摇头道:“我从北面过来的,这还能错。听说顾雁迟被不孤城的援兵救走,过了一段日子,他忽然不知怎地夺了城,还宣布投靠朝廷,外头传得沸沸扬扬,天下震惊呢。”

    秋往事大讶,转头望向李烬之,见他神色镇定,知他心里有数,忙问:“怎么回事?顾雁迟要降也降容府,怎么扯上朝廷?何况他都回了不孤城,竟然还公然反叛,这是他会做的事?”

    “他这是大险之棋,可若走得好,或许便是妙招。”李烬之微微一笑,眼中神光湛然,似是十分兴奋,“跳出局外,大破大立,这才正是顾雁迟会做的事。”

    秋往事微微一怔,低头思索起来。火火沐早已等不急,一迭声催问道:“怎么怎么,里头有□□?快说来听听!好像听说顾雁迟还同燎人有勾搭,外头群情激愤,都在骂他呢。”

    李烬之比个手势,先引两人进屋坐下,却不忙着回答,反问道:“风洲战局怎样,沐姑娘可有听到消息?”

    “卖什么关子。”火火沐不满地瞟他一眼,仍是耐着性子答道,“风洲热闹着呢。南边容府水军和显军打得厉害,还没过得了琅江;西边朝廷的人马倒有些进展,已打下霍梁城了,再往前就能同叛乱的青泽接上。至于裴初这边,他本想率一部精锐半途埋伏渡江追击的容军,让大队主力赶回去救风都。虽然得了手,可谁知容府也分了两路兵,容王的主力同他撞上了,后头费梓桐将军的人马却直接走穗河水路到了萧关。萧关守将不中用,才一对上便降了。费将军入了关,正好截上裴初的太子裴节带回来的大队人马。裴节只好又兵分两路,一头和费将军缠着,另一路精锐骑兵回救风都,和青泽叛军打起来了。于是这会儿风都还是乱糟糟的,不知算谁做主,就看哪边能抢先一步了。”

    秋往事尚不知一月之间风洲已出了这许多变化,大是惊讶,问明了细节,不由叹道:“裴初也真是到了头了,居然前脚一走,后院就遍地起火。风都那几个好歹是靖室旧臣,倒也罢了,萧关裴荣可是他亲侄子,居然也……”她说到这里,忽似猛地想起什么,微微一顿,神情讶异地向李烬之望去。

    李烬之回她一个肯定的微笑,并不解释,只顺着前话说道:“归根到底,裴初当日急着称帝打风都便是错误。风洲毕竟是皇都所在,朝廷的影响力大,正统观念之强也非别处可比。他当日能轻取风都,完全是靖室拱手相送,民心可一直不怎么向着他,他入主后也是铁腕清了一大批人才勉强镇住场子。当初容府才刚刚崛起,朝廷才迁了都更是不必提,他之所以没在拿下风洲后一鼓作气横扫天下,便是因为风都那张皇座他实在坐得不稳。这两年他虽然有心图治,下的几条政令也都对路,可惜他手下一班兄弟太拆台,仍是一派悍匪作风,自认开国元老,肆无忌惮,以致上令根本不能下达,官府行政全无效率。他又护短,只有被顾雁迟盯不过了才略作惩戒,根本没有整肃吏治的决心。百姓原本对新气象或许还有些期待,到这地步也全完了。你瞧以朝廷那窝熊兵,近年两次东征都能深入腹地,便知当地民心还是念着正统。风洲是四通之地,强盛之时固可统摄四方,可一旦势弱,便也是四面受敌之境。裴初那时实力未固便执意南下,会有今日之局实在是意料中事。顾雁迟当日劝阻不住,后来一直很花心思经营北方以谋后路,还颇受了些微词,今日看着所言成真,不知作何感想。”

    秋往事尚未答话,忽听火火沐重重吐出一口气,一把抓住李烬之道:“总算说到顾雁迟了,快说快说,他不是向来忠心么,为什么前头被围时不降,等裴初救下他后倒突然反了?”

    “裴初一开始既没救他,不会一个多月后再改主意,不孤城之所以忽然发兵,恐怕不是裴初的意思,而是杨棹雪的本事。至于他为何反叛……”李烬之微微一笑,转向秋往事道,“你可有头绪?”

    秋往事想了想,犹疑着答道:“顾雁迟是个死心眼,为来为去总是为了裴初。这一次,莫不是想在朝廷和容府之间插一杠子,给裴初争取喘息之机?”

    “便是这意思了。”李烬之赞许地点点头,“这次风都叛乱,显然出自朝廷一路,这便是个兆头。无论朝廷这次能不能夺回风都,这手安排都透出一个意思:朝廷争心未灭,犹有复兴之志。只要朝廷存了这念头,他们同我们容府之间,便永远只能是貌合神离,迟早要翻脸。顾雁迟便是看准了这一点,在这时候高调降了朝廷,理由有二。一是为朝廷造势,让他们顺利拿下风都。如今风洲四处起火,裴初人不在不说,显庭要员都被围在宫里出不来,根本没个主事的人,风洲各线只能各自为战。何况裴初在风洲本就根基不稳,倚重的仍是当日北边带过来的旧部,当地的名门望族中下层官吏乃至平民百姓愿意与他同生死的太少,平日还未必看得出什么,可一旦生乱,立刻便是人心溃散,众叛亲离的局面。风洲一仗已是必输之局,既然如此,与其让我们占去,倒不如给了朝廷,造成三方均势,阻碍容府坐大。第二点,便是为了给朝廷添点筹码,与容府较劲。朝廷毕竟军力不振,既无精兵也无良将,就算重回风都,也未必能守得稳当。裴初是睚眦必报的人,输了这一仗,必定全力反扑,到时朝廷仍不得不倚重容府。而容府势力一旦入了风洲,朝廷再想压制,便是再无可能了。对朝廷来说,最理想的做法是让裴初和容府互相牵制,冲突不断,却别见胜负,他们在一旁趁机发展国力。可惜三方之中他们实力最弱,局面如何发展,实在不由他们说了算。顾雁迟便恰好在这时候降了朝廷,正是给他们指了条明路。裴初后方不稳,短期内必定以平定北方为第一要务,无暇南攻,朝廷就有了喘息之机,也有了打压容府的底气。容府固然未必买账,可风洲不在我们手里,朝廷若不配合,要打裴初只能走融洲,那里我们毕竟根底浅,离秦夏又远,很难有所作为。原本容府有机会在这一仗后一家独大,如今这么一搅,重新又回到三家相持的局面,得利最大的是朝廷;裴初看似吃亏实际是逃过一劫,只要放平心思稳扎稳打,仍然大有可为;只有容府,辛苦一场到头来落得个为人作嫁,什么都没捞着不说,反而把往风洲出兵的路给堵了,这便是顾雁迟的手段。”他冲秋往事轻轻一挑眉,微微笑道,“其实大哥既然断不肯和裴初一样背上反贼的名头,那么从一开始便该将风洲作为必争之地。我也提醒过他了,可惜他终究还是看重裴初,没把朝廷放在眼里,这下就进退维谷了。”

    秋往事知他早料准江一望不会听他建议才故意让王宿带了话,与他对视一眼,会心一笑,嘴上免不了连叹可惜。火火沐在一旁只觉匪夷所思,愕然道:“真的假的,这么多花样?你们风人平日里都吃些什么,怎么长出这么些花花肠子来的。”

    李烬之摊摊手,失笑道:“我是这么猜的,是真是假,要问顾雁迟了。”

    火火沐皱眉想了片刻,摇头道:“我觉得不大对。顾雁迟就占了一座城,又能牵制裴初多久?他一死,不仍然是白搭?”

    “他留了后手了。”秋往事抢着答道,“你也听说了,他在同燎人联络,这既是做给裴初看的,也是做给朝廷看的。不孤城在抗燎上是什么地位你也清楚,裴初再怎么恨顾雁迟,碰上民族大义,毕竟不能不顾忌几分,若当真因攻打不孤城而让燎人趁机捡了便宜,那他便是千古罪人了。而朝廷经这一提醒,也会想到还有这招棋可走,就算顾雁迟真的城破身死,也可以借燎人来牵制裴初,他还是得老老实实缩在北方。他一日不南下,我们便一日没有机会北上,这均势一成,又不知要哪年哪月由哪方来打破了。”

    火火沐直想得头晕,见总之牵涉不到释卢,便也懒得再理,东拉西扯地往别处聊开去了。眼见日已西沉,木屋内地方狭小,火火沐自己备有帐篷,用过饭后便去屋外同一干随从一起在屋前空地上扎营。

    李烬之入夜之后照例出门不知往何处转了一圈,回来时天已全黑。一进门便见秋往事跪坐在炕上,倚在窗边望着外头出神。他转到灶间洗漱过后,松开发髻,脱下外袍,也上炕到她身边坐下,问道:“想什么呢?”

    秋往事摇摇头,望着远处山峰上闪着清光的鳞鳞残雪,轻声道:“我想大约很快就见不到这儿的风景了,所以多看两眼。”

    李烬之微微一怔,心下顿时有些沉重起来,低声问道:“你舍不得么?”

    “嗯。”秋往事点点头,“细想起来,小时候不知珍惜,姐姐死后更是万念俱灰,真正仔仔细细地看这里的风景,大约也只有这段时候了。”

    李烬之眼神一黯,忽跪直身体,扳过她肩膀,急迫地注视着她双眼道:“往事,你若不愿下山,我……”

    “你难道也不下山么?”秋往事轻笑着,摇摇头道,“会不舍,是因为知道不能长久。你若真决定同我在这儿隐居一辈子,只怕我明日便动着念头下山了。”

    李烬之心下感动,轻轻拥上她,低声道:“下山之后,不管别的,先成亲吧。”

    “嗯,大约要在风都办了。”秋往事点点头,忽又笑道,“其实这一战,得利最大的是你吧,朝廷有几成捏在你手里?大哥防了你半日,哪知这回最大的战功萧关仍是叫费将军抢去了。那个裴荣,你几时做的手脚?”

    李烬之笑道:“当初我们送裴节回显境,最初走的就是萧关,裴荣那时候翻脸不认人,几乎射死了裴节。虽说是裴初的命令,可他若不是存着取而代之的心思,怎敢当真下狠手。那之后我就一直暗中敲打他,他虽未作回应,可既然从不拒绝我送去的信,显然已是有所动摇了。如今裴节回来,还重掌兵权,他岂能不心惊,费将军与他一通气,自然一拍即合了。至于朝廷,”他唇角一勾,眼中神光一闪,“只要你愿意,风都之内,任谁都要向你屈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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