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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舟在很长一段时间有愤懑和不解,他不明白秋红玉身上的这些变化是怎么出现的?
秋红玉说,即使再坏的孩子也想让老师注意他,关心他,欣赏他。大人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孩子,而人与人之间其实是相互的,一个老师欣赏学生,学生也就会对他亲近,相互亲近了,你的事情就变成了我的事情,事就顺了。
秋红玉还给他讲,生活就是解决一连串的问题,你解决问题的能力提高了,周围的人也就多了,拥有权力的目的就是为了解决问题更多问题。再者,工作是生活的一部分,生活也是工作的一部分,所以不要把工作看成只是学校的事情,不要完全把你的生活与工作分开。你所说的那种不顺,不只是你权力小也是你没有与人融在一起。
听秋红玉说这些时,刘连舟不时会为这个女人惊讶,觉得这个女人对生活的融入程度比自己想象的深。看到自己的惊讶,秋红玉会笑笑说,你以为我那些早出晚归的陪人吃饭喝酒打牌全是娱乐吗?
刘连舟当然知道,那些事就是娱乐,可又不全是娱乐。
刘连舟说不出秋红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但这种变化却影响了自己,或者说刺激了自己。一种莫名的自卑在心底有了,特别是抽着她拿回来的烟,穿着她给的衣服,陪着她出席一些酒宴时,这种自卑感就更强了。这倒不是觉得秋红玉变成了另一种人,当然她是变了,变得比过去更通情达理,更善解人意,也更理性和更有主见。
相反她对刘连舟选择做一头精明的猪的态度并不反感,反而对刘连舟能更多的顾家觉得好。不过,那种莫名的自卑让刘连舟对自我改变有了一种期许。
有时连舟会为这种莫名的自卑感到可笑,自己并不是没搞过管理,自己为那种进步曾努力过得到过,知道这种进步能得到什么,也知道会失去什么。而且当自己也放下那所得来到高中后,以为把这一切都可以放下了,可现在居然有了种自卑。
这种莫名的自卑其实来自两个方面,不光是秋红玉的变化带来的,也有来自一个普通教师的自卑感。这种普通教师的自卑深植于这种等级化的学校管理中,你被当作一个工具一样的固定在一个点上。在这个点上,那种所谓精细化的管理让你不能左不能右,不能前不能后。以至于原来在讲台上的那份自由与尊严也在慢慢消失着。每日除了上课,批改作业,辅导,似乎再没什么事与你有关。
而教育学生也变得十分单调,不过就是鼓励学生考好大学,到大城市去,博取更好的人生而已,而这些最终还会归结于利益。考大学,考好大学不过是一个取得利益最大化的路径而已,教育与成长已没有太大关系。
当然,教师也真正成为一种职业,一种督促学生学习,走好这条捷径的工作。当然快乐和情感也有,但这些东西只是一种自我安慰。因为不是这个社会需要你,而是你需要这份工作。在这种你需要中,虽然你在工作着,但是你却也在成为一个多余的人。
当刘连舟把这些讲给李愚同时,李愚同说看来你的感受不浅啊,咱们也算有过一段经历了,应当成熟了,可相比你妻子咱们还是不能很好的融入呀,她是比咱们更能看清这个社会了。说到这,李愚同又说起方春华,说她也有自己的想法了,现在已成了市级教学能手。
刘连舟说,看来咱们还是太看轻这个世俗了,你看轻它时它也就看轻你了。李愚同感叹一声说,女人们还是厉害,咱们过去是小看了。你家红玉多好啊,越变越通情越能干,还能容你照顾你,多好。我家那口子倒有些看不上我这个小学教师了,她不过只是做了个小小护士长,人就不对了。
刘连舟说,咱两个大男人现在倒还不如女的,一个大队辅导员和护士长,咱们可能瞧不上,可咱们到不了那步又还瞧不上是很可笑的,还是咱们自己有问题呀。
李愚同说,你不是已成年级领导了么,也算有进步。刘连舟说,那算什么领导,就如同班主任指定的小组长,连班干部也算不上的。只是我心里别扭,怎么走着走着又成这样了,非要争个位职么?可这教师不争个位置,你说这日子怎么过?
李愚同自嘲地说,也不是非争个位置,但总要担点什么吧?不担点什么,这日子就太轻飘飘了。不怪肖明侠说我,就我自己有时也瞧不上自己。难道真是当个小学老师太好了,咱不愿干别的啥吗?不是,是退到最后一步时可以安心躺平了。咱骨子里其实是也想干事,可咱干不了,干不上,或者说不愿为干那些事再去委屈自己。想想也可笑,一个人连自己都不想委屈,还想在社会上有一席之地,不是太奢求了吗?有时都不知把生生活怎么安顿,只有练毛笔字了。想想,咱们人离开阳中了,可那心在阳湾,让老婆嘲笑也活该。
刘连舟说,你也不要叹息,我听说你到教育组了,也算有些改变。李愚同哼了声说,这算什么改变?中国何止是个官位的等级社会,连不同的行业,不同的学校也存在明显等级。虽说都是小学,我那北关小学同红玉的实验小学是没法比的,出门都不好意思讲在哪工作。就那样好的小学,红玉都不甘做一个普通教师,想想咱们真不如女人。
刘连舟说,你别讲的可怜。只你说的不错,咱们真要变变了。原来咱们以为进城了就安稳,就可以什么也不想了,看来不是的。如同当年咱在阳湾,不是非要那样而是你只能那样。
李愚同说,咱们还是没有活明白呀,那日莫船有事来关东,匆匆见了面,他也说了既离开体制了,挣钱就是硬道理了。连他也不再说那些责任和梦想了。
刘连舟说,愚同,你提到莫船了,倒让我想过去在你俩面前我是自卑的。可现在我一个中师生在高中教书,你一个本科生在小学教书,莫船还不教书了,想想不是社会有问题,而是我们有问题,总觉得自己的道理对。现在的问题是即使明白了,知道怎么做了,可能否做到还是另一回事,这才考验人了。你说的对,咱人离开阳中了,可心还在阳湾,总以为在阳中的事就算闹过世事了,其实算不了的。
李愚同一仰脖子喝了杯酒说,说的没错,咱在阳湾陷的太深了。可知易行难,就是这个理,好好干,连舟你没问题的,我相信咱们在阳中的岁月不会白过的。来,再喝一杯,
那天两人都喝得不少,喝完出来,刘连舟说回家吗?李愚同说,现在回去也是挨骂,不回了,带你去洗个面,按摩一下。李愚同说着吐了一地。刘连舟拍了拍他说,回吧,你这个样子还能干什么?李愚同说,回什么,回去干什么?咱们他妈的最大的问题就是总怕下滑,又越怕越下滑,还不如彻底滑下去的好。
那晚两人洗了面,又做了按摩。起初女人在身上做时还有感觉,不时说些调笑的话,也会用手摸女人的身体。可后来刘连舟有些迷糊,居然在那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