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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钱学政任江浙两路的学政也有六年之久了,在任之期为国家选拔推送了不少栋梁之材,皇上着意将他调往上京城里,听说是要安排在翰林院里做事,只是这调职的旨意还没有送达罢了,往后看前景更是一片大好。
说完之后季重莲都呵呵地笑了起来,苏小婉嗔她一眼,“咱们家大门随时为你敞开,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来上京城了……”
话到这里苏小婉不免有一丝惆怅和担忧,拉着季重莲的手叹声道:“西北那么远,听说那里吹的沙风都会割脸的,你一身细皮嫩肉的,到了那里怎么熬得出来?”
季重莲却是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我哪有你说的这般娇弱,再说燕王妃还在梁城呢,这样的贵人都不怕风吹日晒的,我一个小小官员家属就有这些多担忧顾忌,岂不是平白让人笑话?!”
“说来说去,还是咱们南方好啊,真要到了北地,睡在那热炕上,我多半也是不惯的。”
苏小婉有一半也是为自己担忧,她是南方姑娘,习惯了这里的气候与水土,骤然要北上了,远离亲人心中的牵挂也一定不少。
“我大姐姐也在上京城里,到时候你们两家多来往,也就不愁没个说话的人了。”
季重莲拍着苏小婉的手安慰着,又抬眼往碧纱橱那头扫了一下,胡氏的身影似乎正忙碌穿梭着,好些太太们前来道贺,大太太又不在丹阳,季老太太精神也不济,这迎来送往的活计自然要她多打点着。
胡氏的气色和精神都好了不少,只是在子嗣上面还没听到什么喜讯,恐怕这也是她目前唯一在意的,听季芙蓉说胡氏都吃了好几副调理身子的汤药了,似乎都没什么效用。
生育子女这事也不好说,除了人为,还要看天意。
苏小婉扯了季重莲的袖子,低声道:“你六妹妹不是也在上京城吗,你最近可有她的消息?”
季重莲缓缓摇了摇头,不知道苏小婉怎么突然关心起季紫薇了。
季紫薇毕竟是到秦家去做妾,这说出来没有多光彩,季家本就是重体面的人家,这样的女儿能不说道就不说道,还要让大家尽量忽略她的存在才是。
苏小婉咬了咬唇,似乎在犹豫着说与不说,片刻后才沉声道:“月娥你还记得吗?”
“怎么不记得,本家的三姑娘,远嫁到了吴门君家去。”
季重莲点了点头,季月娥的事迹恐怕在丹阳无人不晓,特别是几年前广福寺被流民侵袭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有人扬了名,有人自然也丢了那一份体面,其中可就有季月娥。
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二太太陆氏也不会将自己的女儿远嫁到吴门去,君太太是个厉害的婆婆,听说婆媳俩个关起门斗得厉害着呢。
苏小婉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月娥的丈夫明年要应试,家里人为了让他静心读书,两口子已经搬到上京城里住去了,月娥前不久还给我写过一封信,说是遇到了你六妹妹。”
“她还说了什么?”
季重莲心中一紧,季月娥与季紫薇算是一丘之貉,两个人碰在一起绝对没有好事,只是她怕季紫薇又要生出什么坏水,不仅害了自己,也会带累季家人。
“也没说什么,就是看你六妹妹出入时排场气派,穿金戴银的,心里羡慕着吧,她还写信来问我你六妹妹嫁到了什么人家,我没告诉她。”
苏小婉从前与季月娥的关系就算不得顶好,若不是一直有林二在中间打圆场,她们俩人也根本走不到一块去,又因为广福寺那场变故,她对季月娥又有了更深的了解,如此生性凉薄冷血之人任谁也不愿意和她做朋友,只是季月娥的突然来信让苏小婉觉着有几分诧异罢了。
季重莲勉强扯了扯唇角,面上一抹难言的笑,“六妹妹进了那样的人家,早晚也是瞒不住的。”
季紫薇入了秦府,若是她谨守本分,想必秦家的人也不敢做得太过,毕竟她们几个姐妹嫁的人也不差,都是季家嫁出去的女儿,姐妹间说什么也会有几分看护,但季重莲怕的就是她不安分啊!
“那我也不会主动告诉她!”
苏小婉唇角一翘,颇为不屑道:“她自己就在上京城里,想打听什么还不容易,我只怕她嘴碎胡乱说道,坏了你们季家的名声。”
“苏姐姐这般为季家着想,妹妹在这里谢谢了。”
季重莲起身对着苏小婉施了一礼,忙被她一手给拦住了,不悦道:“咱们是什么样的关系,你再如此客气我可要生气了!”
“好!”
季重莲笑着点了点头,握紧了苏小婉的手,“十八那天等着你来吃席,到时候咱们再好好聊!”
*
季芙蓉出嫁那天,裴氏也来了。
裴家老族长到底也没熬过这个冬天,听说在年节前几天便去世了,这还没过年呢二太太陆氏便吵着要分家了,裴氏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陆氏都不怕丢人,她又怕什么?
这族长之位由二房继任了,二房占了大片的祖产连同这个老宅子,裴宁这个老七不过分到了几百亩田地的庄子并一座小宅子,听说年前就搬了出去。
裴氏是个很能随遇而安的人,富贵的日子她又不是没过过,清贫一点又算什么呢?
再说还有几百亩地的庄子,那出息和进项也足够他们一家四口生活不愁了。
裴氏还是那么优雅大方,在她的脸上半点找不出郁闷和窘迫的影子,看到她这个模样,季重莲遂放下心来。
季乐明还在学堂,所以裴氏只带了季乐晴来,小丫头梳着两个包包头,穿着一身红色绣万福的小夹袄,脖子上套着金锁项圈,看着就像个年娃娃,别提有多可爱了,好多家的太太都喜欢她,她嘴巴也甜,人又活泼,围着季重莲舅妈长舅妈短地叫个不停。
季重莲陪着季乐晴玩了一会,便让丫环带着她和奶娘一起下去吃点心喝茶水,这才拉了裴氏到一旁说话。
裴氏却是先开口了,“你可是真要到西北去?”
裴母给她写信来时她还有些不敢确定,那个地方男人都活得苦累,更不用说女人了,她也在心中为季重莲担忧。
季重莲笑着点了点头,“总这样分开也不是办法,好在家里的事情也理顺了,我将林梅和春华留下,家里的庶务也不用母亲操心。”
“说得也是,”裴氏点头道:“阿衍那边也没个确定,你们早日生下嫡子也是好的,裴家的香火可不能断。”
“姐姐过得可还好?”
季重莲摸了摸裴氏的手心,手掌细腻没有茧子,看来还是和从前一样,依照季宁姐夫对她的爱护程度,裴氏的日子应该不难过。
“你看我这样能不好吗?”
裴氏捋了捋头发,她笑容明媚,那是真地看淡了一切后的超脱与淡然,这一点和裴母用礼佛颂经来掩饰那颗向往权势的心有本质上的不同。
“姐姐好了,我和阿衍才能放心。”
季重莲也笑了,俩人又说笑了一阵,家里宴席开了,有丫环来请,她们便相携着一起过去了。
季芙蓉出嫁之后,季重莲又在家里呆了一段日子,她预计是三月初启程。
季老太太的身体有些不好了,平日里白天老打瞌睡,连精力都有些不集中,据宋妈妈说老太太还经常忘记事情,常常是正在做着什么一下便茫然地找不到北了,反倒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在她脑海中逐渐清晰了起来,就像发生在昨天一般。
季重莲陪着季老太太说话时,老太太还拉着她的手回忆起她出生时的情景,还和她说起生母沈氏,以及从前的季家在上京城里的辉煌,说起这些时老太太眼中闪着异样的神彩,人看着都精神了好几分。
人老了难免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季重莲心中有些难过,但生老病死谁都避免不了,好在季老太太还没到那个程度,再坚持个几年该是不成问题的。
但想到自己又要远去西北,将来再回到丹阳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季重莲便觉着有些酸楚,是以趁着在丹阳的日子她都陪在季老太太跟前,为她排遣寂寞。
季崇宇在县学里读书,二月里也回来过一次,他今年才十四岁,已经是个秀才了,杜夫子建议他不要参加明年的科考,再等上三年,等着人情练达,学业上也更通明时再应考,这样把握更大一些。
季崇宇将杜夫子的话告诉了季重莲,季重莲想了想也很是赞同,就算再等着下一届应试季崇宇不过才十八的年纪,到时候身体长成了更健壮也能应对考试时的疲累与辛劳,再有三年多的巩固,于学业上肯定也是更精明通达。
两个与季崇宇最亲近的人都是这样想,他自然更没有话说,平时里还是该读书读书,该练功练功,整个人亦发老成和淡定了。
时间眨眼便到了三月,即使季重莲再想多留,胡氏也催着她启程了。
出嫁的女儿一直呆在娘家也不像话,顾好婆家和自己的丈夫才是本分,季重莲虽然不舍,还是挥泪辞别了亲人,踏上了前往西北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