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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说!”
季重莲的目光转向了黑瘦男子,她绝对不是残忍嗜血之辈,但若不见点血,这些人又怎么会说老实话。77nt.Com千千小说&#>
“这……”
黑瘦男子咬了咬牙,只觉得冷汗涔涔而下,他也没料到季重莲说做就做,下手毫不留情,哪有半丝世家名门姑娘的娇柔劲,活脱脱的一个女煞星。
可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哪里还敢说出半个不字,为了免受皮肉之苦,他只得说了。
“这么说……你们果真是混在难民里的盗贼?”
季重莲挑了挑眉,起初之所以肯定那矮胖子说得是谎话,完全是因为他们俩人的身手,一般的百姓谁没事会练着武,要么就是一把庄稼汉,这俩人话里带着流气,完全找不到一丝庄稼汉憨厚淳良的影子。
即使天灾**会改变一个人的性子,但总会有一点本质的东西残留着,可这俩人完全没有,季重莲只能肯定他们本性便是这样,至少成为这样的光景已久,绝对不是几个月的时间能够造就。
“你们有多少人?”
季重莲的目光转向了矮胖子,他一个哆嗦,已是抢着道:“咱们的兄弟有一百多人,难民有些归顺了咱们,合起来至少有三百来个……好姑娘,你给我包包伤口吧,再这样流着血我就快没了……”
矮胖子说到最后已是一脸哭相,他可真不想看着自己血流至死。
“怕什么,你血多,死不了!”
季重莲白了矮胖子一眼,就着他的灰布衣衫擦掉了簪头的血,转头便坐在一旁思考起来。
难民和这些盗贼是不同的,他们或许只是迫于生计才与这些人走到一起,真正杀人放火的事情应该不敢做,但不排除那些心思放野了犯下了罪行的。
若是这些人真地包围了外院,将这里与外界阻隔了起来,那他们应该怎么办?
是坐以待毙,还是奋起反抗?
这些盗贼的人手不算多,而且不敢真地与官府杠上了,想来是料到观音诞这一天来拜祭的大户人家多,暗地里了逮了他们这些人,或许也是想换些赎金,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再转战另一个地方。
谁知道他们这一路犯下了多少罪行,怎么就没有人知道呢?
季重莲皱着眉陷入了深思。
半个时辰过去了,裴衍终于一脸凝重地回到了这里,季重莲心中一喜,忙不迭地迎了上去,“如何了,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裴衍摇了摇头,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简单地告诉了季重莲。
外面的情况可是比他想得要严峻,也亏得这处偏僻,还没有人找到这里来,季重莲这才能无碍。
他小心翼翼地潜到南角的偏院,果真见到了齐湛他们被绑了困在屋里,生命暂时无虞,还有两个人在那里守着,他不想打草惊蛇,又各处看了看,想掌握全面的动向。
女眷已经被汇聚在了一处,余下的世家公子少爷们也被依次绑了起来,他分不清到底谁是谁,但大抵知道这些人暂时还不会轻举妄动。
有人挟持了方丈,关闭了后院的大门,前面倒是一切如常,只是时至正午,香客们也渐渐少了起来。
他一人不可能分救两边,若是当真打草惊蛇,不知道会不会造成另一方的危情。
见裴衍不说话,季重莲便将自己问到的说了,“他们是混到难民里的盗贼,不过一百人,难民还有两百来个,若是将这帮人压伏住,那些难民应该不会起事!”
裴衍惊讶地望向季重莲,这事情她是怎么打探到的?
目光扫向那倒吊在横梁上已是面无菜色的两个男人,矮胖子手腕上那一抹鲜红早已经凝固,可地上却有不少的血迹,想来是被人用了刑的。
“你做的?”
裴衍挑了挑眉,他早知道季重莲不是一般的姑娘,有勇气,有胆识,亦有些小聪明,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了。
“怕他们不说,只好用了点小手段。”
季重莲摊了摊手,面上似不以为意,只她知道自己心中却是在打鼓,藏在袖中的双手早已经紧握成拳,指甲扎进了掌心,这是她第一次手染鲜血,但却不得不这样做。
裴衍深深地看了季重莲一眼,却是缓缓摇了摇头,“今后这种血腥的事都交给我去做,你只做那朵清雅的莲,永远别再沾染淤泥!”
季重莲惊讶地捂住了唇,心中顿时翻过万千的感觉,复杂难言,一股酸涩袭来,她连忙撇过了头去,眼眶微微泛起了红。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像一种誓言,又像是一种贴心的呵护,在这一刻,季重莲心中觉得暖暖的,裴衍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不知不觉间向上提升了一些。
季重莲低下了头,微微翘了翘唇角,又听得裴衍的声音响起,“你的丫环没事,女眷们都被聚集在了一处,我倒是见到和你在一起的几个姑娘,只从穿着打扮能够分辨得出,样貌便不得而知了。”
在来广福寺的路上,几个姑娘都是戴了帷帽的,面容看不清,到是穿着的衣饰裴衍晃眼间记得,此刻回想起来,大致能够确定。
季重莲抚了抚胸,她们没事她便能放下心来。
“裴家舅舅,”季重莲咬了咬唇,低声道:“若是你能和这寺里的武僧通通气,同时行动起来,既能治住盗贼,又能救下方丈和一众香客,这样不再受到掣肘,才能施展手脚将他们全部治服!”
裴衍沉吟道:“这个道理我也懂,但是……”
寺院里的武僧的确不少,因为盗贼挟持住了方丈,反倒觉得有惊无险,便没有对武僧管束着,任他们呆在内殿里,就算这些武僧精通棍棒拳脚,只要刀架在方丈的脖子上,便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而且这些武僧没有人组织领导也完全失了主意,空有武艺在身,如今却是一盘散少,毫无对敌之策。
裴衍只是觉得不好将这股力量凝聚起来,再说谁去挨个知会他们啊,这也是个难题。
若是他暴露了自己,再想顺利行事怕是难了。
“我去!”
季重莲想了一想便明白了裴衍的顾虑,她二话不说地将自己的绢帕摊在地上,又用木棒沾了矮胖子的血写了几个字,之后握紧手中的绢帕,笑着摇了摇,“你就呆在这里,我让他们来找你!”
*我等着你*
“这怎么行?”
裴衍皱了皱眉一脸地不赞同,他正在考虑着要不要将季重莲先送去安全的地方,又怎么能再将她送入虎口?
“我人小,又是女子,必定不会有人防备,到了内殿他们也只会以为我是迷失了道路误闯进来,不是比你更能便宜行事。”
在说出这番话之前,季重莲已经在心中设想了种种后果,这些人既然是求财,那么必不会轻易杀人,多一个人头指不定还能多一份赎金呢,他们不会这样傻,再说还是对着她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季重莲这样想着,信心便陡然升了起来,一脸期待地看向裴衍,她也想得到他的鼓励和支持,“再说,若是我真有危险,你一定会来救我的,是不是?”
话到这里,季重莲心中已是浮上了一层暖意,虽然裴衍性子阴晴不定人也是喜怒不辨,但无可否认的,两次救她于危难中的都是他,她也不知道对他哪来的信心,就能如此地笃定。
“你这丫头……”
裴衍张了张嘴,话到一半却忽地笑出了声来,倒是让季重莲有些莫明其妙的感觉。
这种被人信赖和依恋的感觉他可是有多久没有试过了?
裴衍自嘲一笑,虽然父亲的名声一落千丈,没有了势,他们还有财,家中积留的财富足以让他们一生不愁。
可在彭泽,他是人们以为始终摆脱不了上京纨绔习性的公子哥儿;在母亲眼中,他是不求上进,只知武枪弄棍的不肖子;在姐姐眼中,他更是个长不大不知世事的孩子。
在他们眼中,或许他裴衍什么也不是。
可又有谁知道他心中的苦闷与压抑,他读书只爱兵法与谋略,读遍山川地理人情,却就是不想碰那文章做学的八股文,父亲苦读十年一朝得中,最后又得了什么下场,他不想重复这样的命运。
他习武幸得名师指点总算小有成就,只是在人前不显,大家也就以为他只会那么两下花拳绣腿,又因着生性不爱与人交往言谈,又落下个冷傲之名。
这一切,他都不想解释,渐渐地与人群越行越远,有一度连他自己也以为他是不是特殊的另类的奇怪的那一个?
以至于所有的人都远离他,不想靠近他。
可今天被季重莲这样期待且信任的眼神望着,他只觉得空荡淡漠了许久的心突然被填得满满的,一种莫明的感动充盈心田。
“那你是答应了?”
季重莲心中一喜,一双眸子熠熠生辉,闪烁晶亮的光芒堪比星辰,淡淡的柔和的亮光,却牢牢地吸引住了裴衍的视线。
“你今年多大了?”
裴衍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季重莲怔了怔,脸色诧异地望着他,这是哪跟哪啊?
“多大了?”
裴衍忍住耐性又问了一次,季重莲心中揣着疑惑,却也不得不回了他,“明天便是我八岁的生辰。”
“八岁啊!”
裴衍长长地叹了一声,等到季重莲及笄还有七年的时光,那个时候他二十有二,虽然大了一些,但是……
裴衍失笑的摇了摇头,是他想得太遥远了吗?
可看着眼前季重莲疑惑中又带着点揣测的眼神,他的笑意更深了,这就是个小狐狸,而且是只属于他的小狐狸。
明天是她的生辰吗?他要不要送她一份大礼?
裴衍的大手轻轻地落在季重莲的肩头,为她理了理有些散乱的鬓发,只低声道:“记住我的字,藏弓!”
裴衍这样突然地靠近,还为她整理着碎发,季重莲只觉得心头一阵乱跳,小脸“唰”一下便红了,甚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这种情况对她来说太不正常了。
气氛一时这间变得有些暧昧凝固,半晌后,季重莲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哪个”长恭“?”
虽然觉得裴衍这一刻的行为很奇怪,季重莲却是努力地镇定了下来,反应过来之后竟是眨了眨眼,一脸兴味地翘起了唇,因为她想到了她最喜欢的一个历史人物,兰陵王高长恭。
“藏弓烹狗,藏弓!”
裴衍的解释很简单,这“藏弓”两个字是师傅所取,怕是也有让他羽翼未丰之前藏住锋芒,不要冲动行事。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个寓意不好,不如改作长恭!长寿的长,恭顺的恭。”
季重莲说着,已经不觉在自己掌心中写着“长恭”两个字给裴衍看,也许是缘于她心目中对偶像的喜爱,这才脱口而出,之后也深觉不对,这别人的字哪里是随便能够改的?
“长恭么……”
裴衍略微想了想,却没有言语,或许有一天吧,当他不需要再隐藏,当他锋芒毕露,当他赢回做为一个裴家人该有的尊严,当他堂堂堂正正地为父亲洗刷了冤屈!
会有那么一天的,一定会!
裴衍握紧了拳头,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那我……这就去了?”
季重莲小心翼翼地看了裴衍一眼,她是当真不能理解他的喜乐是为了什么,在这个紧要的关头,是有什么值得欢喜的吗?
虽然他没有笑,但她只觉得他眉梢眼角分明就是碾不碎的笑意,带着少年的意气风发与雄心万丈。
“去吧,万事小心!”
裴衍点了点头,双手环在了胸前,冷峻的下颌带着一种自信昂扬,让季重莲都不由多看了两眼。
行到走廊的拐角处,像是有预感一般,季重莲停住了步伐,一回头,裴衍果真还在看着她,见她回头,只是深深点头道:“我等着你!”
季重莲怔了怔,忙不迭地回身,脚步不停地离开了这里,直到走出老远,她还觉得脸颊上一阵一阵地发烫。
我等着你!
我等着你!
裴衍低沉的声音似还在耳中回荡着,但她怎么觉得这句话好似包含着两重含义?
他是等着她平安归来?还是在等着她安然长大?
结合他刚才问她的话,她大胆地作此猜想……她是疯了吧?一定是的。
她的身体年龄才八岁,虽然她的心理年龄已经达到了剩女的边缘,也许真是她自己太敏感了,想多了。
季重莲甩了甩头,深吸了一口气,暂时抛掉脑海中那些杂乱的想法,琢磨着刚才裴衍告诉她的方向,迈着细碎的步子小心翼翼地潜行而去。
*巧递消息*
直到季重莲的身影走进拐角消失不见,裴衍这才收回了目光,唇角的一抹浅笑缓缓收敛,再次转向那倒吊着的两个男人时,脸色已是沉了下来。
两个男人只觉得浑身一颤,裴衍那深冷的目光犹如冰刀,犹如实质一般割在身上,矮胖子已经止不住发出一声悲鸣的呜咽。
“不会要你们的命!”
裴衍冷哼一声,不屑道:“但眼下你们可以歇着了!”
话一说完,那几乎就是裴衍抬手的一瞬间,俩人顿觉得后劲处一阵发麻,眼前一花,已是不醒人事。
广福寺的内殿在前院与后院的交汇处,平时便用于寺里的僧侣课时诵经,原就是不对香客们开放的,可此刻的内殿围满了人,看起来黑压压的一片,着实有些渗人。
季重莲已经在拐角的廊下观察了一会儿,为了不让人一眼看出不同,内殿外守着的仍然是两个僧侣,只是看模样有些贼眉鼠眼,那额头的戒印都好似才烫好的。
季重莲眼珠子一转……假和尚?
不管了,眼下多一分犹豫时间就会多浪费一分,季重莲重重一咬牙,眼睛一闭便向内殿里冲了进去。
殿外守着的两个和尚的确是假扮的,但在他们措不及防之际,季重莲灵巧的身影已是钻了进去,目光只是一扫,便锁定了殿内最醒目,仿佛是武僧头目的光头男子。
那男子着一身灰色的武僧短襟,年纪大概四十上下,虎目含威,太阳穴隐隐突起,目光时不时地扫过稳坐在蒲团上闭眼打坐的老方丈,以及侍候在一旁居士打扮的年青男子,眸中闪过一丝隐忍的怒意。
“哎呀,快抓住她!”
殿外的假和尚反应过来之际,连忙向内呼喊了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纷纷向季重莲聚焦而来。
“啊,救命!”
季重莲满脸惊惶,看似慌不择路,实则专掂着空子转,整个身体像只滑不留湫的泥鳅一般,让沿路想要逮着她的人只能碰到她的衣角,或许也有那些团坐着的僧侣们的帮忙,他们无意间递出的脚尖,可就能让追她的人往前跌个大跟头。
“师傅,救我,救我!”
季重莲找准了目标正要扑向那武僧,突然,凭空出现了一只修长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细致,稳稳地挡在了她面前,手腕一转,竟然是提住了她的衣襟。
“你干什么?!”
季重莲面露惊骇,这才注意到拦住她的人是一个作居士打扮的俗家弟子,年纪不过二十来岁,长相很是普通,只那双眼睛却很是深沉,透着一种犀利的冷光,仿佛能够洞察一切。
季重莲心神一抖,面上却已是流下了泪花,又委屈又惧怕地抽泣道:“姑母、大姐姐,你们在哪里……我找不到你们了……”
“只是个迷路的小姑娘,这你也不放过?”
那武僧一声冷嗤,显然是看不过眼,却因受制于人不能痛快出手,心里着实有着一股压抑的气闷。
“既然是迷路的,自然便应该呆在她应该呆的地方。”
那青年这才放了手,季重莲只觉得身子一晃跌落在地,大理石的地面光泽可见,却又透着股冰凉的寒意,她忍不住打了个颤。
旁边有一布衣打扮的男子上前两步,季重莲偷偷瞄了他一眼,这人虽然长相凶恶了些,但穿着打扮倒是整洁,与裴衍逮住那两个明显不是一个档次,只听他称呼那青年,“老大,这姑娘也扔女眷堆里,指不定就是哪家的姑娘!”
青年点了点头,布衣打扮的男子刚想过来提人,季重莲已是一跃而起,扑到了那武僧的脚下,抱住了他扎着灰色布带的小腿,带着一丝惊恐的泣声道:“师傅救救我!”
“我……”
那武僧咬了咬牙,却是重重地一拳捶打在自己的胸膛上,显示出他的无奈与愤恨。[千千小说]
一旁已是传来阵阵轻笑声,季重莲的眼泪干涸在脸颊,渐渐变得空洞而绝望,她死死地咬住了唇,慢慢地攀上了那武僧的衣角,胳膊,滑过他的手肘以及掌心,然后重重地嘲武僧不屑地“呸”了一口,躲过那布衣打扮男子伸来的手,昂了昂头颅,咬牙道:“我自己会走!”
“还是个倔强的,带下去吧!”
那青年挥了挥手,季重莲这才故作镇定地走了出去,只是小小的身子却在隐隐颤抖,任谁都能看出她心底的惧怕,却又怜惜她强作坚强的勇气。
而就在这时,一直静坐闭眼的老方丈却是微微睁开了眸子,目光扫过季重莲离去的方向,只是轻轻叹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那武僧的表情绷得更紧了,他拳头紧握,青筋暴起,好似极力在隐忍着什么,一双虎目闪烁着异常晶亮的光芒。
青年似乎也注意到这武僧的异样,不由勾起了唇,冷笑道:“大师这是不满意我的做法?”
武僧不答腔,却是恭敬地对着老方丈施了一礼,“方丈,巡寺的时辰已到,我若不出现,必定会引来殿前师叔的猜疑,您看……”
“那就去吧,方丈在我手中,量你也不敢玩出什么花样。”
武僧虽然是对着方丈在询问,但大家都知道眼下决定权握在青年的手中,他不过扯了扯唇角,便点头应允了,眸中闪过一丝轻蔑且得意的笑,而这个过程中,老方丈似毫无所觉,眼未抬,身未动,直至武僧带着一队僧侣行出内殿,他这才捻动了手中的佛珠。
一队换过一队,内殿里没有异常,只是僧侣们轮换着进出,安排事宜,布置课堂,送来斋饭等等,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青年的心不由有些烦燥起来。
按他的计划,占领了这后院便立刻派人通知了各门各府,也只找了其中的富户商贾,官家子弟倒是单独安置了起来,最快的话黄昏便能有动静,最晚的话也过不得今夜,毕竟女眷们的声名他们这些人家还是要顾忌的。
若是拿到了赎金,他们今夜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撤走了,想来还没有谁敢不识相地报官或是硬闯,失了银子是小事,可人没了谁还能再找一个去,干了这么多的买卖,他将这些人的心理把握得很好。
每到一处办了事,他总是留下小队人马善后,直至他们撤离到安全的地方,这时再有官兵来追也是找不到人了,相信这次也能一样。
*生性凉薄*
季重莲被送回了关押女眷的地方,如愿地见到季芙蓉等人,碧元已是满含热泪地迎了上去,低泣道:“姑娘,你没事吧?”
和季重莲分开也是形势所迫,知道这是季重莲让她自己逃脱,碧元已经悔不当初,她逃回了人多的地方,可也并不代表她获救了,直接被赶到了一间大厢房里,这里女眷成堆,到是一下便见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
“我没事。”
季重莲点了点头,关切的目光将碧元从上看到下,见她衣饰整齐,除了鬓发微微有些散乱完,一切如常。
“五妹妹,你可吓死我了。”
季芙蓉忙上前握住季重莲的手,季幽兰与季海棠也跟着围了过来,季紫薇缀在后头,犹豫着没有上前。
“六妹妹也在,那柔表妹没事吧?”
季重莲扫了一眼室内,有不少是熟悉的面孔,季月娥坐在一侧,只是面色看着有些焦急。
季芙蓉咬了咬唇,又扫了一眼在不远处看守着她们的几个男子,低声道:“大姑母与柔表妹被带往另一间厢房了,还有几个官家的奶奶姑娘也一并被带走了。”
“是这样……”
季重莲深思着点了点头,又回想起在内殿时那个青年的脸孔,那双细长的眸子一看就透着精明,果然是能当老大的人物,这样的安排恰到好处。
既没有将官家得罪地狠了,将来若是出事还能留有余地,再说真正有钱的不就是这些城镇里的世绅之家吗?积善有名,自然也是与自身的财富成正比的。
至于他们这种清贵之家,想来为了顾忌名声,拿出一部分银钱前来换取女眷们那也是十分之愿意的。
季重莲默了默,她倒是将消息传给了那武僧的头头,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个知机的,眼下与裴衍联系上了没有?
这样的传递消息,也只能将她暴露于众,再回去找裴衍是不可能的,只能等着他来救。
那么她离去时裴衍那一句“我等着你”便亦发地让人回味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季重莲咬了咬唇,实在想不明白,便与季芙蓉姐妹坐在一旁歇息着,这事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完结,多保存一点体力也是很有必要的。
哪知刚坐定,季紫薇的唇便翘了起来,不怀好意地小声嘀咕道:“还不知道五姐姐这段时间去了哪里,碧元告诉咱们你正被人追着,就是不知道有没有……”
“有没有什么?”
季重莲冷笑一声,犀利的目光让季紫薇不由地发寒,“我若是不去寻你,能被人追着到处跑吗?还好我机敏,不然眼下指不定已经步了金姑娘的后尘!”
“你知道啦?!”
季紫薇一声低呼,脸色“唰”地一白,心里好似极度不安地四处扫了扫,这才咬唇道:“这哪里能怪我?是她自己运气不好罢了,齐公子他们去救的时候,她已经……眼下人没了也不是我的错……”
季紫薇的声音越来越小,想来也带着一丝心虚。
“人真的没了?”
季重莲一时讶然,她指的意思和季紫薇想的根本不在一处,她只是以为金姑娘被人给糟蹋了,没想到……
“是。”
季芙蓉有些伤感地点了点头,手指头捏在了一起,“听说是被糟蹋了,被带回来之时衣衫不整,受不了刺激,就在这么多太太姑娘面前撞了柱子……”
想起那令人震惊的一幕,几个姑娘仍然心有余悸,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撞死在她们面前了,也许她们并不熟悉,但那却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啊!
姐妹几个情绪都有些低落,季月娥恰巧在这时走了过来,季紫薇立马恢复了神采迎了上去,刚要说话,却被她一把给拦住。
季月娥的目光转向了季重莲,想了想,才低声问道:“季五姑娘,你最后寻到这里,可有见到我齐表哥?”
季重莲摇了摇头,神情淡漠,“我是慌不择路,最后撞进了内殿里,这才被人带了过来,沿途没有见到其他人。”
据被裴衍绑着的那两人所说,齐湛他们一群人本是想要英雄救美的,可人没救着,反倒是被人揍了一顿绑了起来,当然这样的消息她眼下不可能告诉季月娥,谁知道季月娥知道后会不会说漏了嘴,到时候被那伙人知道后追根溯源,定会坏了裴衍的计划。
这季月娥也让人有些心凉,裴衍虽然和她没带着血源关系,到底也是她一个名义上的舅舅,还有那金姑娘和她也是远亲来着,也没见她问上一句,那一副焦急的魂不守舍的模样恐怕只是为了她口中那个齐公子。
想到这里,季重莲不由抬头问道:“三姑娘,金姑娘的事……本家会怎么办?”
这次金姑娘是随着季月娥一同来的,如今人没有了,季月娥的说辞便很关键了,是给别人身后留点名声还是怎么着,完全看她这人的品性厚道与否。
俗话说人死如灯灭,就算金姑娘生前种种不是,她已经用死来捍卫了她最后的尊严,在那一刻,她是可敬可佩的!
听季重莲这一说,季月娥却是很不屑地瞥了她一眼,这才抿唇道:“出了这种事,咱们家再帮衬着也觉得丢人,至多一口薄棺盖了送回她老家去。”
季家姐妹的目光纷纷投向了季月娥,有诧异,有不可置信,再怎么说金姑娘也去世了,季月娥不说悲叹惋惜,嘴上更应该留德才是,再说他们家还是金姑娘的远亲,也是在丹阳仅有的依仗,若是季月娥都如此凉薄,那么其他人呢?
季幽兰咬紧了牙,袖中的小手缓缓握成了拳头,她就知道季月娥不是什么好东西,眼下的嘴脸哪还有半分风仪可言?
季芙蓉却是冷冷地转过了头去,显然再对上季月娥一分都觉得糟心。
季紫薇虽然心里也同意季月娥的说法,但眼看众姐妹的态度,也不好明着支持,只能沉默。
季重莲却是深深地呼出一口长气,这样的答案也在预料之中,只是让她对季月娥这种人更多了一丝了解而已,生性凉薄,自私自利,又哪管他人死活?
眼见季家姐妹几个都不再说话了,又在季重莲那里问不出半分关于齐湛的消息,季月娥深觉无趣,瘪了瘪嘴便也扭身坐了回去。
*抢夺人质*
暮色四合,夜已黄昏,整个广福寺却笼罩在低沉而压抑的气氛中。
突然,一声钟鼓重重地响起,穿透耳膜,振聋发聩,季重莲原本已经有些疲惫和茫然的眼神骤然惊醒过来,双手绞在身前,眸中闪过一丝惊喜……是不是裴衍他们成功了?
如若不然,那些盗贼怎么会敲响钟声,这不是平白地惹人注意?
人群中也有人骚动了起来,季月娥平日里婉转的声音已是有些尖细地响起,干裂的嘴唇翕合着,欣喜地抓住旁边林姑娘的手腕,“是不是有人来救咱们了?”
林姑娘也是一脸激动地站起了身,却不觉手腕被人给握紧了,疼痛使得她蹙住了眉头,她看了季月娥一眼,用力挣出了自己的手腕,冷淡地说道:“我不知道。”
苏姑娘也缓缓站起了身来,或许她真是见过大场面的,此刻仍然沉得住气,只是看向季月娥的眸光中已是盛着一抹不屑和轻嘲,“你若想知道,不如自己上前去看看。”
“你们这是怎么了?”
季月娥不解地看向俩人,咬紧了唇瓣。
林姑娘沉着脸侧过了身去,苏姑娘却是冷哼一声,“金姑娘好歹也是你的表妹,你尚且如此凉薄,咱们不过是你可有可无的朋友,若咱们出了事,今后还不知道怎么被你踩在脚底呢!”
“怎么会?”
季月娥失声地摇头,脸色瞬间苍白,“你们与她是不同的……”
“自然不同。”
苏姑娘微微昂首,话语中嘲讽意味更浓,“金姑娘没有身份没有地位,身后连个依仗都没有,若是没搭上你们这个远房亲戚,如今怕是只能草革裹尸了!”
“你……”
季月娥不可置信地看向苏姑娘,脸色青白交替,半晌她才回过味来,已是含着万般委屈地轻泣出声,“我知道你平日里就不服我,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也非我所愿,那是她命不好,你怨我做什?”
苏姑娘气结,搞了半天季月娥还不明白她们俩人气的是什么,平日里以为她是个聪明的,没想到真是高看了她,苏姑娘索性闭口不言,再不搭话。
季月娥这边的争吵虽然也引来了许多人的注意,但大家的目光依然集中在洞开的窗外,翘首期盼着会有人来救她们。
原本看守着这一帮女眷的几个男人也凑在了一块,他们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间或回头张望一阵,被这目光触及到的女子又止不住地向后缩了缩,就怕自己成为了这帮盗贼的下一个目标。
金姑娘的尸体说是被放置在隔壁的厢房,孤零零的一个,想想便让人生起一股莫明的寒意。
虽然众人也哀叹着她的不幸,却没有谁想步她的后尘!
季重莲已经察觉出了变故,对碧元使了个眼色,目光又向窗外望了望,碧元会意地点头,小心翼翼地移着步伐,伏低着身子向着窗户靠拢了去。
“五妹妹!”
季芙蓉已是紧张地站在季重莲身旁,姐妹几个手拉着手,似乎想给彼此一点力量和信心。
“大姐姐,咱们再等等看……”
季重莲回头望了望自家姐妹,季紫薇仍然缩在一边,关键是没人想和她牵手,季月娥那头眼下她又插不进去,怕成为众矢之的,她只能微微靠向季海棠,这个二姐姐脾气温和也不会给人脸色,相较于其他人好相处一些。
碧元在窗户下躲着听了一阵,已是苍白着脸色惊恐地奔了回来,急声道:“姑娘,他们要离开了,但是……”
“嘭!”
碧元后面的话语还来不及说出,半掩的木门突然被人一脚大力给踹开,原本已经绷紧在众闺阁女眷心中的那根弦也随着这一声骤响轰然断裂,纷纷惊叫着向一旁躲了开去。
“姑娘,他们说要抓几个人在手里,关键的时候还能保命!”
碧元一边低声说着,一边焦急地将季重莲往角落里扯着,就是不想让她们这方太过显眼,成为那些盗贼的目标。
“二姐姐,快过来!”
季芙蓉与季幽兰拉紧了手,听了碧元的话也是惶恐万分,不住地向后退着,可季海棠一脸焦急,步伐却怎么也移不动。
季重莲这才看见,原来是季紫薇紧紧地攥着季海棠的衣角,躲在她身后不住地颤抖着。
“我抓着一个了!”
人群中传来一声男子粗嘎的声音,伴随着女子绝望而又惧怕的哀嚎,季重莲定晴一看,那截桃红色的衣角甚是显眼,裙尾织就着细密的串珠彩绣,华贵中透着精致,正是季月娥今日所穿的衣裙样式。
苏姑娘与林姑娘已是抱团后退,季月娥伸长了手臂的呼救,悲泣的泪水在脸上肆意奔流,可谁也不敢上前一步,眸中俱是惊恐与后怕,甚至眼底还带着一丝侥幸的欢愉,幸好那个被抓住的人不是她们。
“啊!”
季海棠的声音惊恐地响起,季家姐妹猛然回头,只见一个男人已经擒住了她的手腕,身后的季紫薇微微一犹豫,手掌已是撑在了季海棠的背部,用力向前一送便将季海棠推了出去,与此同时她已是向后飞退了好几步。
“海棠!”
季芙蓉尖叫一声,已是挣开了众人牵着的手,与季紫薇交错而过时咬牙切齿地瞪了她一眼,竟然带着一股勇悍之势扑向了那个男人。
“咱们也去帮忙!”
季重莲拔下了头顶的簪子,这簪子今日里已是染过人血,她不介意再染上一遭。
季幽兰咬牙应了一声,主子们这样,几个丫环更是不敢退缩,几个女子扑了上去,围住那个男人又是掐又是咬,间或来上一只撩阴腿,扎上一只嗜血簪,将那个男人打得嗷嗷直叫,最后痛得终于放开了季海棠的手。
当季重莲等人退开之时,那个男人已经被打晕在地,这一幕让缩身躲在一旁的众闺阁姑娘们看傻了眼,第一次意识到季家姐妹是强悍不可侵犯的,令人羡慕的也是她们这种异常的团结,这才能将被盗贼抓住的姐妹重新给营救了回来。
可这样的对比反而让季月娥更加绝望,她的姐妹不会救她,她的朋友更是躲着她,她似乎已经看见了命运最终的定数以及自己无望而悲凄的结局。
*秋后算账*
几个男人各自抓了一个女子便仓惶地逃了出去,当然那个被季重莲她们打倒在地的男人除外。
季海棠惊魂未定地哭倒在季芙蓉的怀里,被抓住的那一刻她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已经想到了金姑娘的结局,与其被这些盗贼带走,她不如一死了之,这还干净了。
“二妹妹,快别哭了!”
季芙蓉轻轻地拍着季海棠的背部,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也许她从来没有多重视过这个妹妹,但从她懂事开始,季海棠便陪伴在她左右,已经成为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季海棠是她的妹妹,断不能容别人给毁了。
“二姐姐,已经没事了。”
季重莲也在一旁安慰着,这几个男人跑了之后,碧元已经大着胆子跟到门口去张望了一阵,确定他们没有回来,这才向她禀报了一声。
“二姐姐,快别伤心了,咱们姐妹几个都无事,那便是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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