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梦留风 序：易损物 4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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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这不公平。”再过了一分钟我把她给叫醒了，她问：“到时间了吗？”我说：“没到，只是我觉得不公平，现在把你叫醒了就觉得公平了。”她睡意盎然，完全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她抓着我的手说：“让我睡十分钟，到点记得叫我。”

    半个小时后她醒了过来，说：“十分钟其实根本不够睡。我能想到最带感的超能力莫过于存储时间，虽然很老套。每天晚上都有那么一两个小时，复习导致累到了极限，再也看不进去书，却又因为心情不好睡不着觉。这时我就想，这些浪费了的时间要是都拿来单独和你在一起就好了。快要下课时老师说垃圾话的时间，吃饭等人的时间，我把它们一点一滴存下来，甚至晚上睡觉的时间，我也不睡了，拿来现在睡，让你看着我。你以为你只看了我一分钟，其实你已经看了我好几个小时，我心里偷笑呢。或者现在多受一些苦，全都存下来，存上个年把，万一哪天你要离开我了，我再把它们拿出来一点一点用掉，你就离不开我了。”

    她刚睡醒，活在梦里，语无伦次。我抓不住重点，觉得有些感动，但又不想让她看出我有些感动，于是我问：“那我最后离开你了吗？”她想到自己说了很多肉麻的话，也觉得无比尴尬，只得说：“你真弱智，这不是穿越的能力，是储存时间的能力。”我说：“你存了十年，不就去到十年以后了么？”她说：“假如现在我存了十年，再释放出来，就又回到了这一刻，总量是不会变的，所以，就证明了我没法预见以后的事。并且也不能回到过去。”我说：“现在是九点钟，假如你昨晚十二点睡觉，存了二十一个小时，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白天，你难道从别人生活里蒸发了么？”她静下来想了一下，背上书包看了看手机，似乎是回家的时间了，于是动身向车站出发，我就跟在她身后。走了两步她突然猛地回过头来说：“是么？”我惊呆了，半小时前她才实力宣告破解，现在居然又强行得胜，脸皮之厚令人发指。在发现我不高兴之后她还变得更加高兴，这是最恐怖的。

    后来我们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在走向公交车站的路上各自想事情。情绪过后怅然若失，被恋爱带走的智商游离身周，若隐若现。时间旅行这种东西本来就没逻辑，完全无法理顺，没多久我就懒得想了，只装出一副在想的样子看她想。我们走到了河边空荡荡的站台，四周寂静茫然。之后风也停了，像处在真空中一样。她说：“时间的真实性应该需要见证的，我们现在是在这里，但明天你要不承认，我也会渐渐没理由相信我们曾经这样停留过。你懂我意思吗？”我不说话。她继续说：“我想这种超能力的拥有者存下的时间一定是自己独享的不需要被见证的时光，它对整个世界都没影响。”她看着我，神情特别黯淡，我知道她又需要我表露一些态度，就算这种态度没有营养。我帮她整理了一下围巾，远处公交车碾着雪滑来的声音被真空放大，意味着我可以通过保持沉默来度过这几十秒。但我说：“或者他所谓的时间和我们不一样，我们谈了这么久恋爱，你还是不信任我，感觉和刚认识那天也没什么不同，也许这对他来说就算零时间。”她笑着说：“你别给我义愤填膺的。”我说：“你要找麻烦就别怕麻烦。”她说:“那要怎么才不算零时间，跟你去开房吗？”我说：“是么？”她说：“现在很晚了，喏，最后一班公交都已经来了。”我看着她的眼睛想确认到底有几分煽动的意味。她却转开目光说：“不好，现在我情绪化，要回家，明天再说。”

    我想我应该做些什么，这种时候也许比较适合接吻。于是我吻了她，这个动作突兀得离谱。当时我就知道那一刻的珍贵，我甚至想到将来会无限地回忆它，所以想让它更完善，心里也全是珍惜的意味。然而时间却在一点一点地走，导致这种珍惜变得惶恐与心酸，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显得更加珍惜，我抓不住它，公交车的前灯已经刺破眼皮，我要是再不放开她，她将错过末班车。

    我们非常理智地松了手，但没有道别。傅敏上车后隔着窗玻璃回过头，一直与我对视着。那一刻我感觉得到她有多爱我，我相信她也感觉得到我有多爱她。我意识到当车开走，我心里会生出一阵失落与空白，我意识到她也将被那样状态所包围。我不想她承受这种见光发作的不治之症。我愿意替她受苦，但又没法了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