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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凤栖供职于一家外贸公司有些年头了,手上的工作早已驾轻就熟,虽不清闲但她办事效率奇高,只要不涉及多部门协作基本上不需要过多加班,最怕是遇上拖拖拉拉的同事,每次完不成工作的责任,不出意外都会落在她的身上。

    凤栖的公司在市中心地段,旁边的观静轩是个高档小区,成了她工作之余的踱步栖身之地。不得不说观静轩的开发商在绿化布局方面同样是费了番心思的,诺大的小区草木繁茂,绿树成荫,因捂盘惜售多年,人流并不大,倘佯其中,鸟语花香。

    午饭后沈凤栖像往常一样独自漫步于观静轩,在角落略微隐蔽的葡萄藤架下的摇椅上午休,阳光穿过斑驳枝叶打在她修长的腿上和白净的脸上,风声夹杂着孩子的打闹声间或从耳边掠过,是日午间,她居然毫无征兆地睡了过去。

    和男友分手有段时间了,沈凤栖情绪一直不佳,失眠的阴影尚未完全摆脱,整个人变得忧郁又憔悴,多年的感情交织一旦分手犹如断了条手足般疼痛,愈合过程何其艰难。

    一只野猫惊醒了熟睡中的沈凤栖,她回到公司,下午要设计墨西哥展会的海报,按照流程先要找负责南美市场的经理安排人手,把会议商讨过的海报文案翻译成西班牙语。

    南美市场经理Mashiro从MSN上告诉凤栖,尽管去找新入职的高宇帮忙翻译,并介绍说高宇刚从南美留学回来,已经在公司上班两月有余。

    凤栖几次三番听部门女同事议论过这位新同事,大凡女同事屡屡热议的男同事不外乎具备这几个特质哪怕其中之一:人帅、能力强、家境好。

    公司有上下两层,对于楼上的同事,如果不是项目上有涉及,一个月不照面也是常事,这位新来的高宇,沈凤栖只在晨会和上下班的电梯里见过几面,高个子,具体长什么样都没打眼细看,估摸颜值是可靠的,然而又有什么用呢?情之所钟,虽丑不嫌。

    凤栖把foxmail里新飞来的十几封邮件处理好便起身爬楼梯去找高宇。进门右手边的大办公区,高宇坐的比较靠外,她迎面走向他的时候,他抬头看见了,眼神里明明白白告诉她,他已经知道她的来访目的。

    凤栖瞟了眼眼前这张略带婴儿肥,却酷酷拽拽的脸说:“你就是高宇?”

    高宇邪魅冲她一笑:“正是,有何指教?”

    这么老道不认生,口吻倒像公司供职多年的老资格,吊儿郎当的,气势上妥妥压了凤栖一头。大概本地人之故,自然流露出东道主的姿态,外加吃了几年洋饭,视野开阔,言谈举止间落落大方。

    凤栖要赶稿,凭你赛潘安胜宋玉也不多啰嗦,她可是个忙起来六亲不认的狠角色,单纯的男色怎会让她跑题,除非和个人能力及魅力挂钩。

    比起嘴上无毛的后生小子,阅历丰厚、沉稳老练的总经理倒更符合沈凤栖的审美,遂直截了当对高宇说:“Mashiro让我找你帮忙翻译一些文案用作海报设计,翻译要简单明了,直切关键点,两个小时内要给到我,一会加MSN发给你中英文底稿。”

    凤栖俯身用鼠标晃了晃隐藏在高宇电脑右屏上方的MSN,把她自己加进去,还没等高宇缓过神,凤栖就径直走了。

    刚到楼下的座位上高宇头像就动了,他说怕翻译不好。

    凤栖心想方才贫嘴时的拽劲头呢?一遇见事就没有担当了?她用五笔快速在键盘上敲了几行字:「尽力按要求翻译,公司会西语的就你和你的经理两个,退一万步讲,翻译不好也没人看得懂,放手去做,翻好了请Mashiro校下稿。」

    高宇调侃道:「当真这么信任我?」

    凤栖停顿了一会又码了些字敲进对话框:「还是把聊天时间多腾给翻译吧。」

    对方也识趣,不再赘言。

    凤栖继续处理雪片般飞来的邮件。秘书来电说下班后凤栖需要陪同总经理去见一位新加坡杂志社社长和他们社的编辑,并一起吃晚饭。

    凤栖是企划,媒体交流推广是她本职工作,时不时要接待不同国家的行业媒体人的登门造访,一般大型杂志社来访人员,她都要陪同总经理在会议室当面交流。企划部门只有沈凤栖和负责展会策划的Nina两人,她们的直属上司是总经理。

    高宇把翻译好的西语按时发来了。凤栖整个下午都用来设计海报和处理邮件,时间过得飞快,已经到了下班的点,但她还需要最少半小时才能完成初稿,正好总经理说半小时后楼下会合。

    等她走到楼下,司机已经把商务车停靠在大厅入口处,凤栖向司机打了个招呼,一头钻进后排座位,见领导还没下来,便和司机闲聊了几句,得知行程是先去附近田子坊喝露天咖啡,再到外滩吃海鲜自助餐。

    一刻钟后,总经理西装革履从写字楼大步流星走出来,低头俯身一屁股坐在了沈凤栖旁并示意司机抓紧点时间。

    赵总经理是集团总裁的二公子,他有一位同父异母的哥哥,奇怪的是,不管在年会还是全员庆典日,他的这位异母兄长从未在公司出现过,这让公司职员生出各种猜测,莫不是这嫡长子不讨太上皇喜欢,被无情雪藏了?

    35岁的赵总经理,正值男人一生中最为黄金的年纪,一米八的个头,为人宽厚低调,几年前他夫人带着唯一的女儿在国外陪读,每隔两三月赵总就会不远万里飞去看望妻女。

    赵总向来很受下属拥戴,他知人善任,有魄力兼有担当,尤其在国外出差对下属更是照顾体贴。这么典型的男一号当然不缺迷恋他的女同事,凤栖抬头不见低头见的Nina就深陷其中多年。

    以凤栖的判断,Nina根本不是赵总所能喜欢上的类型,赵总含蓄传统到有点古板,而Nina思想却接近欧美人士,外放热烈。这两种大相径庭的性子有可能互补,但更可能带来的结局是,暗恋无果。

    传言赵总与其夫人在很多年前就貌合神离,婚姻也形同虚设。在凤栖看来,Nina能遇到一个给予真正爱情体验的人,应该感到庆幸才是,毕竟心有所属百花向阳,就连徒劳无功的暗恋,都是最美的。

    赶上下班高峰期,司机开着的别克商务车停停走走费了不少时间,好在离得近,很快见到了远道而来的一男一女两位外宾,男士为新加坡杂志社老板,女士为主编,都是会说中文的华人。

    赵总在新加坡留学期间就认识了这位老板兼社长,大家寒暄几句坐在了预订好的露天高脚凳上,点了四杯拿铁,除沈凤栖外,都不加糖。

    比起咖啡凤栖更喜欢喝茶,可她们是外贸公司,客户都是外国人,喝咖啡犹如家常便饭。田子坊有几家半室内半露天咖啡馆非常知名,每个周末聚集了大量胡子拉碴的老外,洋腔气氛很足。赵总特意安排在这里与客人们聊会儿天再去外滩吃饭。

    新加坡的李老板说上海变化很大,想起他刚来上海那会儿很多地方都还是农田,现在满街充斥着浩浩荡荡的摩天大楼,路上行人面貌也越发自信大方,一派生机景象,在他经营的媒体平台做推广的有很多是中国企业,而且每年都在大比重增长。

    主编Lisa和凤栖每年都会在不同国家的展会上见几面,每月还会邮件联系公务,也算是老熟人了。四人的聊天轻松愉快。周围熙熙攘攘,人声鼎沸,间杂着不少外地游客往来,听懂的听不懂的各种语言,在空气中打架,此起彼伏。

    赵总经理瞄了眼右手腕上厚重的机械表盘说,时间差不多了,我请你们到外滩吃大餐。

    司机在路口久候多时,一行四人走出田子坊,坐上车直奔南京东路去了。

    据说这个声名远播的外滩自助海鲜馆非常难预订,从大门入口开始,一路豪华装修,服务员把贵宾引入四人包厢殷勤招待,寸步不离。

    凤栖和Lisa把店里的招牌全取了来,摆了满满一桌,四人边聊边吃,谈行业大环境、谈技术工作、也谈生活在新加坡和上海的区别和相似之处。

    Lisa喜欢吃生鱼片,大快朵颐赞不绝口,凤栖可受不了这呛人的芥末味,想到生鱼身上可能携带的寄生虫更是毫无食欲,宁愿多吃点水果蔬菜和点心,用她们部门Nina的口头禅说,就是暴殄天物。

    赵总的秘书说这家海鲜自助餐馆几乎每天都座无虚席,菜品丰富多变,新鲜美味,不少海鲜都是当天从国外空运过来的,通过巧妙推广和口口相传逐渐成为沪上美食时尚新地标。

    十点半左右赵总先把客人们送到酒店,约好第二天来公司拜访的时间,再把下属沈凤栖送到离公司不远的绍兴路住处才呼啸而去。

    清风把路两边的法梧枝叶吹得摇摆不定,斑驳陆离的灯光穿过树叶,打在行色匆匆的路人身上,行人渐少。

    沈凤栖决定到斜对面图书馆旁的文化公园走走,散散衣服上沾染的酒气和鱼肉腥味,顺便看看那棵长在深林人未知的中国梧桐。

    公园里走着的坐着的只有三两人,微风传递着花草树木的幽香,她往七八棵枝繁叶茂的香樟树下低头踱行,音乐厅里金黄色的灯光柔和地洒在成片草地和整齐划一的灌木丛上,那是她喜爱的暖色调。

    有别于路边高大茂密的法国梧桐,公园里深藏着一棵挺拔苍翠的中国梧桐,因为树干是青色的,它还有个别名「青桐」,青桐自古深得文人墨客青睐,传说凤凰非此梧桐不栖。

    发现这棵青桐的某个周末,沈凤栖很是欣喜了一阵,就像沙漠里发现一口井,她的名字就是从「凤凰栖梧桐」得来的,但凡饱读过唐诗宋词的,没有不喜欢青桐的。

    「东西植松柏,左右种梧桐,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古诗和传说赋予了青桐更深的意象,传说金木水火土五行之精只下坠到梧桐树上,甚至有传说在遥远的古代,梧桐树是连接天地的神树。青桐自古又是斫琴良材,沈凤栖习琴半年有余,自然对它另眼相看、窃喜不已。

    周一一大早,公司的群里热闹非凡,行政部刚宣布公司将在本周末举行普陀山两日游,顿时群起沸腾百家争言,不外乎装备、行程安排等细枝末节。

    沈凤栖要抓紧时间处理完本周计划好的所有工作,本打算就在这个周末加一天班的,最近几个月的展会一个接一个的举办,每天有上百封邮件等着回复,她和Nina像个陀螺一样高速运转,遇上大型展会必须加班对付才能摆平。

    今年大环境好,公司销售业绩一路飙升,市场推广费也水涨船高,工作量自然比往年大得多,前半年忙的都腾不出时间来学古琴。

    每天延迟下班总算在周五完成了本周全部任务,凤栖在徒步回住处的路上把晚餐草草对付了事,一刻钟的功夫能从公司走到住处。

    明天要出游了,她给房里几盆绿植浇够水,把衣服被子从对面合租房的阳台上收回叠齐放进泛着木香的衣柜。

    栀子花在一天之内就大方地开出了好几朵,清香满室花满目,不少含花将发的苞朵估摸着在周末都要独吐芬芳,只可惜无人细嗅,薄荷长的盆满钵满的,绣球花没有得到主人的悉心照料,已经无力回天,她把残花败叶收拾进垃圾袋堆放在一边角落。

    凤栖又给长势可人的南天竹浇了点水,拾掇拾掇案上堆积凌乱的经史子集和唐诗宋词,把未读完的《仓央嘉措诗集》和《中国古代音乐史》收入背包供旅途阅读。该扔的扔,该收的收,一切出行准备妥当。

    窗边摆放着一架古琴,已多时不弹,沈凤栖取了块柔软的棉布擦拭被浮尘暗侵的徽与弦,抚弄出几个音,忍不住坐下来弹了首《阳关三叠》。

    「许久不闻律中香,一曲阳关肠千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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