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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着郁闲烯平时就是顶多说几句严肃的话不会真发脾气,晨雨曦也不让步,两人就那么僵。
“多大的事,犯不着生气。再说我也在吃冰的,你怎么不管我?”欧阳凌诺一边赔笑一边劝和。
“你的事我不关心。没你事,滚一边去,我和她说事呢!”郁闲烯不耐烦地抬腿踹他。
意识到郁闲烯好像是真生气了,晨雨曦一秒怂。
“不吃了,我现在不吃。我等一会再吃。”
郁闲烯瞥了她一眼,无奈地皱了皱眉。
“行,半个小时你再来找我拿。”
“……半个小时早就化了。”
晨雨曦不满地小声嘀咕。
“……嘀咕什么呢?我又不傻,当然会给你放冰箱里。”郁闲烯好笑地看着低垂着脑袋的女孩。
但事实证明,有些事晨雨曦过一会很容易就忘了。后来那个香草冰淇淋就孤零零一直躺在冰箱里。
人总是在夜晚静默的时候胡思乱想,趁着脑子里浓雾一片时,涌进哀伤和自嘲。
夏夜里的喧嚷,是不止于寂寥的蝉鸣的,还有少年纷扰的愁思。
溟蒙的烟,一层层被风推开。
沐清安望着一片幽深的远方,心情是无尽的沉重。
片刻的欢愉,对他来说没什么用,甚至加重了他这些天的惶惶不安。
他无法在如此的时节稳定自己的心绪去投入到娱乐当中。更何况他能从周围人身上察觉到对于自己的探究和试探。他也没有勇气再把自己糟糕的身世再重述一遍。
他并不是想要晨雨曦一个人知道,他只是想要一个人能听他倾诉,能理解他于微末之中的沉默与不可言说。
少年轻轻摇头,在夜里不住地叹息。
静默之中,清脆的推门声格外突兀。
“怎么躲在外面?又抽烟……真是的,一分开,你又这样。”
少年回头,眼神微微诧异,片刻又淡然一笑。
“没事,有点戒不掉,压力大总想抽两口。”
见来人靠近,他轻轻笑着灭掉了烟。
“人就活几十年,哪经得起你这样造作?虽然被抓住的次数不多,但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劝诫的话了,你自己都明白。”
“嗯,我都明白……”
“近几日怎么样?打你电话老是关机。”
“手机在董姐那,应该是关机了,打不通正常。这几日小曦带着我闲逛,倒是清闲。”
“……网上的事是真是假?”
思考再三,郁闲烯还是问出了这些天一直想问的话。
“你相信我吗?”
“相信啊。”
沐清安扯出一个笑。
“相信就不会问……”
郁闲烯被对堵得哑口无言,他被这种不置可否的态度压得心里难受。
他知道沐清安的家庭条件不怎么好,甚至连书都读不起。但没想过会和那样的经历挂钩。
郁闲烯向来觉得沐清安是最互相理解,也是最合得来的朋友。但如今看来,原来他们所共处的两年里,郁闲烯都不曾了解过他。
两个人站在阳台沉默,未散去的烟丝一缕一缕在空中飘荡。
“……以后怎么办?”
“以后?问那种不存在的东西做什么……”
沐清安的声音轻轻的,像满不在乎一般。
但郁闲烯清楚,沐清安比谁都渴望成功,渴望一个可见的未来。
郁闲烯说不出劝慰的话,他总是在别人的难堪前,呆呆地矗立着,心情苦涩却无法言语,在晨雨曦面前是这样,在沐清安面前也是这样。因为他的人生要比他们正常的多,所以无论怎么开口,都是站在至高点上评判。
在朋友之间,没有人愿意提及自己不如意的家庭经历。这总是会过于沉重,除了沉默也说不出什么。
“有什么我帮得上的地方,就告诉我吧。”
郁闲烯看着他,郑重地说。
“但愿吧。”
“他们应该是要舍弃我了。”
“其实遗憾的是,它在我触碰之后,却要离我远去。拥有过再失去,果然是最痛的。”
沐清安垂着头轻摇了摇,神情淡然。
他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即使悲伤的要死,却总是藏着不给任何人看。
“小曦什么态度,她知道了吗?”
郁闲烯问道。
因为是晨雨曦带沐清安出来散心的,晨雨曦全然不知情的可能性不大。
“她知道了,但是让她回忆起同样不好的事了。聊完天,回去的路上,不知道为什么她就哭了,哭得可可怜了,说实话,第一次看她哭,我真的被吓着了,我都在哪自我怀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过看她那个势头是天真的相信诚星会保我。”
“她哭了?也许是共情了吧……天真?她可从来不是天真的人,就算公司不保你,她也会死犟到底。如果公司真的要在这种时候放弃你,只会是两败俱伤。因为他们曾经已经做出了最愚蠢的决定,就是把你放到诚星唯一合法继承人的身边,成为了她的朋友。”
“她没有必要帮我。”
“是没有必要,但是她会……你清楚她的为人。”
“……”
“帮我,于她无益。”
“因为利益聚集在一起的,不叫朋友。更何况,那本就不是你做错的事。”
“……你不需要用朋友的滤镜看待我。显然我一直都有错,我不该奢望那些不属于我的追捧和荣耀。我本应该隐姓埋名的过平淡的日子,浪荡混迹在社会里。却攀附上了不属于我的生活,接受了精英教育,认识了和我不是同一个阶层的人。这个世界是不允许一个人的生活与他的出身不对等的,它只是要收回我所贪得无厌得到的那部分了。”
身份与地位的不匹配,使他们的成长经历和眼界观念有渊之隔。无论怎么融洽和谐,沐清安都始终觉得自己与任何人都不亲近。
“我妄图完全与过去,与家庭割离。在那些日夜里,我理所应当地接受了那些我配不上的资源。这样的结局也是我应得的。所以最后也不应该是你们帮我收拾残局。”
“不要同情我,这是最合理的结局。”
少年迎着风,汹涌的泪止不住的流,他轻轻摇头,不再言语。
无穷无尽的绝望将少年湮灭,那些眼前的光景清晰的映照着他内心的苟且。
这不可醒来的梦啊……
让他提心吊胆穿行在繁华的过客中,没有一刻的享受,也不敢停留驻足,只有虚无和担惊受怕。
郁闲烯拍了拍他的肩,沉默着递出了纸。
少年老成是迫于环境而产生的,没有人想生下来就懂得所有道理,一面世故一面虚伪。总是妄想独立,能早日摆脱命运的施压,却又陷在世俗的欲望与所剩无几的尊严中挣扎。
不好的原生家庭,就是无解的命题。
无论逃避还是割离,无论过去了多少年,都会是一个潜在的病,时不时会阵痛,即使表面看不出来,却也和健康的人始终不同。很多时候,我们无法确定这病会不会是然后人郁郁而终或者误入歧途的原因。
这样短暂的夜里,少年总是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