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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里张玄仲正和裴善对弈,黑白棋子鲜明,博弈厮杀无声。
张玄仲悠悠落下一黑子,棋子落定于棋盘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伴随声响落定的,还有这盘棋。
裴善摊手轻笑:“棋局已定,父亲赢了。”
“哼,你啊。”张玄仲笑着放下手中其他黑子,指着裴善轻点:“先前明明可以赢,偏要避开,怎么,看不起我这老头子了。”
“裴善不敢,是父亲棋术精妙,我技不如人罢了。”
“棋局如战场,不可意气用事,便是与我对弈,也不必,束手束脚,放手去做便是。”
“是,裴善受教。”
张玄仲位极人臣,在朝中说是呼风唤雨也不为过,上位者自有一股端庄肃穆之气,更何况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狠厉加身,一般的人看了便不敢近身。可对待裴善,单单是个养子罢了,却是好的让人摸不着头脑,没有任何姿态,亲自教导,关系融洽。
裴善很感激张玄仲,也很敬重他,是以张玄仲做什么裴善都只是支持不过多过问,即使经自己的手做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裴善也不曾犹豫。
两人之间唯一逆鳞,便是裴善身世。
先前张玄仲会说,他是自己在路上无意间捡来的,是一户姓裴的商户惹了官司,逃亡路上遗弃的。后来不知什么时候起,张玄仲提到他的身世便暴怒不已,裴善以为自己惹怒了他,便跪下道歉,说自己被遗弃,既然被他捡回来便是他的孩子,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提起此事。
张玄宗听完微微缓和了过来,扶起他盯着他看:“对,你是商人遗弃之子,你是我养大的,是我养大的。”
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而裴善也很听话的不再提起此事,两人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
裴善压下了对自己血缘的好奇,张玄仲对他有恩,他常想,既然被遗弃了,血缘便也没那么重要,眼下也挺好的。
朝堂阴暗,暗中势力纠缠,面上温润如玉的裴善,背地里替张玄仲干了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
但他从未后悔。
他愿做张玄仲手里的一把刀,刺向任何一方。
宫里传来消息时,两人已经杀完了几局,各有输赢。
张玄仲招手唤了下人沏茶,沉声道:“念。”
茶水簌簌声响起,信者展开纸条:“皇上与万青确已决裂,皇上吐血病急无误。”
张玄仲点头,信使将纸条放在烛火上烧尽,才起身退下。
“父亲料事如神,如何知道那万青一定会与皇上争执。”
“万青此人有勇无谋,万天明更不曾教他与人转圜,又最是看重绥远军,若是知道自家军队要让与他人……”
裴善了然,接了话:“就会与皇上争执,伤了皇家颜面,事不成,还会对文景帝心怀怨气。”
心怀怨气,还是对当今皇上,以后说不定能加以利用。
“倒是可惜了。”张玄仲拿了杯盖轻磕杯沿。
“什么?”裴善疑惑。
张玄仲眼眸深陷晦暗不明,淡淡道:“万青进宫,通报觐见,循着礼法,还是有所收敛顾忌,倒是没有我想的那般急躁,与文景帝商量不成,虽心中不满,却也压着了。”
“否则照我原来所想,对天子不敬,枉顾礼法,倒也能让他栽一跤。”
旁边沏茶的人险些手不稳将茶撒了去。
左右不过一个少年,刚经历丧父之痛,孤立无援,满朝又对他虎视眈眈,偏生他每一步都有人算计着引诱着,一点点注意不到的地方,都能成为他的把柄。
天罗地网铺天盖地而来,直教人喘不过气。
张玄仲动作一顿,看向沏茶的人,面色不满,随即上前两个侍卫,准备将人拖走。
那沏茶的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心性不稳,一时被吓着失了态,忙跪地哭喊:“丞相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求求丞相饶了奴婢吧!丞相!”
“良善之人。”张玄仲幽幽叹了口气,随即抬手:“不适合丞相府。”
侍卫得了命令,拖着满脸泪痕的小姑娘出去,一路经过的下人都低了头当做看不见,无人出声,只有哭喊震天。
“啊————”很快,后院里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尖锐而又痛苦,似包含了无限冤屈和不甘,听的人头皮发麻,脊背寒意顿生。
再没了声息。
丞相府又安静了下来,一切如常。
“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不留后患。”
裴善面上无甚表情,恭敬道:“是。”
没人知道,万青确实差点儿被张玄仲抓了把柄。
可是他最后收敛了性子。
万天明没教过的东西,有一个人不少在他面前啰嗦——
李及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