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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大宅走去。
沿途,枪声不断,嘶杀不绝。
然而所有的这一切,似乎都与男人无关。
那时,在大宅的地下室里,向家父子三人正激烈地对吼着。
“我不走!我他妈一把老骨头还有什么好逃的,你这个臭小子,你把我的老朋友全都害死了,我这回非出去斩了那个东洋鬼子不可!”
向老爷子这前后几个月,可被憋曲坏了。好几次都想起哨,无奈还是被长子给压着,身边没一个听话的。
这会儿一听说织田亚夫来灭向家了,再也憋不住火要来个玉石俱焚,却被儿子们联手拖下了地窖的逃生地道。
可怜他嚷嚷得起劲儿,两儿子基本无视。
“大哥,我和爸走了,你呢?”
“这你别管,我自有逃生之道,你快跟爸走。我已经在码头上安排好一切了,届时就算织田亚夫想追也追不上你们。快走!”
英国的战舰可不是盖的,做为从十六世纪就开始称雄海上的霸主,织田亚夫的那种二流抄袭货绝对比不上。
向北皇给手下打个眼色,那两人就架着向老爷子进了地道。
向南廷朝地道里看了一眼,就想拉下门,却被向北皇提前预知似的一手挡住了。
“大哥,我要跟你一起杀那狗日的小鬼子!”
“不行,从今以后黑龙组的当家就是你了,你必须留着命照顾爹和六弟,还有联络上各地的堂主,帮姜啸霖夺回亚国!”
轰隆一声响,门石落下后,足足一米厚的大石板,没有足够的炸弹是不可能炸开的,短时间内至少能挡上东晁人几个小时,那也够父亲和弟弟逃生的了。
“大哥——”
这一瞬,向南廷看着兄长扬起的笑容,再也不觉得那是嘲讽他的直率坦诚,而是真正属于血浓于水的亲人的包容和爱。
这一刻,再不用什么话语去解释,去说明,或者去证明什么——事实,胜于雄辨。
他狠狠拍打着石壁,最终无力地垂下了血糊糊的拳头,沉痛地嘶吼出声。
漆黑的隧道里,声声震颤人心。
男儿膝下有黄金,那是因为他的傲气只为真正懂的人折腰。
男儿有泪不轻弹,那也是因为未到伤心时。
“大哥……”
向老爷子抚上次子的肩头,哑声说,“老二,走吧!老大他,狡猾得很。把咱俩都骗了。东洋鬼子肯定奈何不了他,咱们回头召集大部队,回头狠狠打他们一靶子。”
向南廷一抹眼泪,重重地“嗯”了一声,扶起老父朝深处走去。
向北皇轻叹一声,阿豹就跑了进来,叫他赶紧走人。
他却拍了拍左右手的肩头,说,“我走了,你们怎么办?他进门就开始大开杀戒,撒王八气是吧?我出去挡一挡,叫兄弟们都逃吧!回头跟着二少,保住咱们黑龙组!”
阿豹愤怒低叫一声,“大少,咱兄弟跟着你出生入死,这种时候怎么能丢下您。咱们当初向组织宣誓就说过,要死就一起死,独不苟且独活!”
向北皇早料到如此,也不再多言。
他们刚走回大厅时,东晁士兵就冲了进来。
织田亚夫站在门口,看着属下一个个将向北皇身边的人干掉,那些肝胆相照,义气相拼,生死与共,通通在他眼里一文不值,最终只剩阿豹紧紧护着向北皇。
他走上前,一脚踢向阿豹时,向北皇突然乍起反攻,两人当场动起手脚。
拳风霍霍,袖幅猎猎,骨节咔咔作响,招招致命,杀气腾腾。
一连过了数十招,豪华客厅里的装饰摆设,都被砸得稀巴烂,沙发桌椅都被踢断敲碎,一片狼籍之中,两人互有失手,各有赢招,打得叫一个难分难舍,一时竟不见高下。
然而,随着时间拖长时,向北皇前不久在夺城大战中受的伤,也开始支撑不住,有些力歹,被织田亚夫击中几拳,有一拳正中伤口,疼得他露出了破绽。
织田亚夫立即发现后,逮着那破绽就狂攻猛进,打得向北皇连连后退。
“向北皇,本帅早说过,有朝一日一定要跟你好好切磋一下。怎么?你这就不行了么?如果今日输了本帅,这条命便是本帅的。如果你赢了,我或可念在往日情份上,放你一马。”
向北皇抹过唇角血痕,冷笑,“元帅大人真是爱说笑话,我向北皇这条贱命,早在跟东洋鬼子做交易的时候已经不是自己的了。送给元帅大人做个顺水人情,也未尝不可。只希望元帅大人您能看在那点儿情份上,放过我家人一马。”
“呵,向北皇,你倒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可惜……”
织田亚夫突然一抬脚,狠狠踏中了向北皇腰肋间的伤,迫得他躺地无法动弹,疼得瞬间白了脸。
织田亚夫转头喝斥属下,“人呢?”
“报告元帅,没有搜到向老爷子和向南廷。”
织田亚夫回头盯着地上的人,“向北皇,让我猜猜,你想把你爹和你二弟,都送到应天府去避难,还是,送去港城投靠宋老爷子?”
向北皇脸上不动声色地周旋应对,心头却是重重一赫。
他没想到织田亚夫已经洞悉了他的想法,他本是想鱼目混珠,送父亲和弟弟去港城,那里东晁军的势力弱,且距离南洋也近,要继续潜逃也方便,且他还把向家的大笔财富和资源都早早转移了过去。
同时,他另外又派了一组人佯装成父亲和弟弟去应天,好争取时间。
如今,恐怕凶多吉少!
……
向北皇料得没错,向老爷子和次子逃出大宅后,就被追上的向老爷子给打散了。
向南廷遇上了前来救援的国民政府专派的女子特攻队。
“你好,我叫陈孟蝶,是这次安全处派来营救您和向老爷子,大少的女子特攻队队长。这位是我们的副队长,莫晓熏。”
“我爹呢,刚才打起来的时候冲散了,你们没看到他吗?”
陈孟蝶摇头,招来所有队员了解情况,都摇头说不知,直到最后有人才叫出来。
“夜雪他们还没回来,她跟着两个去那边搜索。不知道会不会是碰上……”
向南廷奇怪,“夜雪是谁?”直觉不安。
陈孟蝶解释说,“是临时加入我们营救队的同志,非常熟悉沪城当地的情况,尤其是向府附近,如果没有她,我们也不可能这么快救到你们。”
向南廷问,“夜雪,不是她的真名吧?她真名叫什么?”
陈孟蝶和莫晓熏互看一眼,都有些不安,说,“她真名叫,林雪忆。之前她被东晁人害得很惨……”
可这话没说完,陈孟蝶就被向南廷愤怒对抓了领头大骂。
这时,两个女人才知道自己又被林雪忆给骗了。
也就在那个时候,向老爷子撞上刚刚杀掉了两个同伴的林雪忆,于密林中对峙。
“林雪忆,没想到你是这种女人?我呸,幸好我家小六儿没娶你,不然咱家真是引狼入室!”
“臭老头,你凭什么骂我!要不是你们向家见死不救,我二叔大叔他们怎么会死掉,我们林家怎么会彻底败落,我怎么会这么惨。要不是你们向家如此无情,我根本不会走到今天这样。我要为了我自己,我的家人,杀了你这个无情冷血的老家伙报仇!”
一场撕杀!
可惜林雪忆到底是弱质女流,虽然手上抬着机枪,也没能拿住早年身经百战、见惯了大风浪的向老爷子,让人给逃了。
但向老爷子也中了枪,血迹斑斑,成为林雪忆跟踪追击的目标。
两人你追我逃,便逃出了女子特攻队的搜索范围,朝山下去了。
向老爷子心头郁结不矣,无奈失血越多,也真是人老力歹,在即将进入大道时,终被林雪忆发现,激烈的枪响从身后传来,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顺着柏油路坡滚了下去,看到那丧心病狂的女人已经追了上来。
顿时,便有些心灰意冷,想想难道自己英明风光了一世,竟然要死在一个小贱人的手上?!
实在不甘心哪!
就在这时,有人声从另一方传来,叫着,“夫人,那里有人。”
终于翻停下的向老爷子看到有人朝他跑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貌似大腹翩翩的妇人,被摔得头昏眼花,只能本能地摸出匕首防身。
“老爷子,别怕,是我。您别担心,我是来救您走的。”
向老爷子觉得今天太诡异了,竟然碰上了这个曾经被自己狠狠唾弃,誓言再见面一定替天行道要杀之而后快的“女汗奸”,对方还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
“轩辕轻悠,你去死吧——”
没想到林雪忆已经冲了上来,一看到大仇人,彻底疯了似地开始一阵狂扫。
幸而跟着来的保镖不少,护着轻悠和十郎退回了汽车。
林雪忆见打不过了,立马一收枪就跑掉。
轻悠怕被更多人发现,便立即开车离开了。
然而在离开时,又遇到了织田亚夫为抓人而布下的哨卡,轻悠以元帅夫人的身份,成功躲过了搜查离开。
汽车直驶城外,将向老爷子送到了教堂里,交给一位信任的神父代为疗伤。
临走时,轻悠说,“老爷子,我已经通知了兰溪大哥,他马上会来接您离开的。这里很安全,您安全养伤。”
向老爷子纵有千言万语,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叹一声“天意”,遂问轻悠需要什么回报,因为他这辈子最怕欠人情债。
轻悠本不愿接老人恩惠,但想了想,说,“我做这些,其实都是为了他。也许您无法理解,但是我是他的妻子。如果有一天,他沦为你们的阶下囚,我只求你们也能放过他一条生路。就算下半生都要在狱中度过,我也想一直陪着他。”
向老爷子嘎然失声,但看到轻悠抚着已经显怀的小腹,蓦然明白,女人不怕死,却怕自己的孩子没有爸爸。
他的小六儿没有妈妈陪伴长大,已经是莫大的遗憾。双亲中的任何一个,在孩子的成长中都不可少。
虽然很难,他还是勉强应下了。
……
最终,织田亚夫没能搜索到逃走的向老爷子和向南廷。
后来属下报告时,提到了轻悠,“夫人刚好路过,说是在百货商店买了婴儿用品,我们只有夫人的车没搜,怕夫人不高兴。元帅……”
织田亚夫自然早就知道女人出行的事,早前还通过电话,遂摆摆手,让人继续去搜。
十一郎现身道,“少主,我去问问十郎。”
织田亚夫默了默,“不用了。”
十一郎目光闪了闪,没有再提。
夜里
织田亚夫回到家,轻悠刚好洗浴出来。
他瞥了眼竹篓里的衣服,便兀自去换下了身上的军装。
等他换好便服时,女人已经出来了,看到他立即扑了上来,叽叽喳喳地讲起白天的事儿,接着喝牛奶,吃夜宵,又跟他讨论幼教的问题,还一边玩玩具,聊着聊着,很快就睡着了。
他看着倦在腿边的人儿,不由失笑,将人拢进被子里,熄了灯。
之后,织田亚夫继续派人搜索向家人,却一无所获。但不久后,便听荣泽英杰说,向老爷子出现在应天府,而向南廷暂时不知去向。
本来荣泽英杰还要继续追察,织田亚夫也叫了暂停。
因为向北皇还在他们手上,也便不怕引不来其他向家人。
轻悠和亚夫的日子似乎回到了新婚时那会儿,各种甜蜜,快乐,仿佛丝毫不受外界影响,独立运转着属于他们的小宇宙。
……
话说林少穆这方,因托了向北皇的关系和面子,终于进了那家叫“樱の屋”的歌舞伎酒店,成了厨房里的粗使伙计,搬蔬菜瓜果鱼肉,倒馊水馊菜,收拾盘碗等等杂务,总之又脏又重又累的都少不了他。
这些活计,都是他白天必须干完的。
除此外,他还有一项必须在夜里干,且还得在天没亮前干完。
“大木头,快快快,都要熏死人了。”
“呕呕呕,纸,纸……”
“死木头,你怎么现在才来,臭死了,快端走啦!”
天还没亮,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林少穆穿着长工的粗布短褂子,从没像现在这么窝囊辛苦丢脸过,他挨门挨户地摸索,端出小坛子还得小心不能弄撒了,不然要狠挨顿排头吃。
刚开始干这活时别提有多难受,但要待在这里就必须忍,这些天干下来倒也习惯了。
所以说,人这东西,适应能力总是很强的,只要能过心里那道关,似乎没有什么是干不了的。
“大木头,你好了没呀,臭死了,快运走快运走,再一会儿,大佐将军们都该醒了,可不能闻这味儿。”
店长即是那位势利的嬷嬷叫信子,
林少穆连声应下,拖着木板车上一堆小坛坛木筒子离开了后院,前往十里外的内城河而去,一路上像他这样的“倒香人”不少,不少人都熟悉了,还互相打招呼。
没错,他这个活计就是倒夜香,直白点儿,就是倒屎尿的,再难听点儿,叫挑粪工。
要是倒回去十年,不,就算倒回去三个月,他林大少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心甘情愿地干这种活计。
可是,他却是一干上就丢不下了。
等到他终于一身汗湿地回来,浑身都是那味儿,别提有多可怕,包括刚才某位小姐抓着他还吐了他一身也不及洗。
但是,回到长工住的小院子里,那里已经打好了一小盆洗脸水,清汪汪的水,泛着鳞鳞波光,让人不由精神一振,他恨不能立即将水从头冲到脚。
却是以常人都难以理解的方式,小心翼翼地上前,拿起被叠成一块小豆腐块儿似的挂在木盆边的白棉帕子,轻轻浸进水里,感觉棉布在手中慢慢变得柔软亲肤,浸凉的感觉,让人从手指尖儿,一下舒服到了脚趾头上。憋了大半夜的气儿,都散了。
他深深吸口气,都能闻到这刚从水井里打上来不久的清新水气,本来躁热沸汗的身子都舒服得不得了。
他先洗了把脸,再用放在一旁的洋皂,洗净了手脸,稍稍舒服一点儿后。立即自己打上几大筒水,从头淋到脚,反复冲洗到再没了那股屎尿味儿,才用棉布帕子擦净身子。
他想,要是她不是有孕在身,估计还会帮他打上几筒净身的水。
还有,别小看他手上用的这块棉布帕子,这还是老板娘赏给她的,她舍不得却给他用,其他粗使长工只有最差的那种粗麻布,硌肉的很。
虽然以前在他眼里,这些根本连个渣都及不上。可是现在,异地易时,很多事情,在他眼里变得不一样了。
当他换好衣服出来时,立即就闻到了甜甜的馒头香味儿。
他门口,正放着一碗热粥和两个大白馒头,稀粥里还洒了些酸菜下饭。
这东西要放以前,他一准直接砸了,就是饿死也不屑吃这种糙粮。
可是现在,他端起碗,掌心帖着热呼呼的瓷面儿,心里又酸又疼,都是后悔自责。
然后用筷子一搅稀粥,果然,碗底偷偷给他放着两块大肉。
他迅速解决完饭,用力抹了把额头,眨眨眼,眨去那种酸涩和湿意,立即进了厨房。
果然,灶台边正在忙碌的素色身影,一手抚着腰杆,一手正在搅东晁式凉面。
他立即上前夺过筷子,说,“我来,你歇着。”
静子不让,“你不知道火候,要弄坏了会挨打的。”
他坚持,回头看着她的目光十分强势,“要我不弄可以,那你跟我回家,咱不在这儿吃这份罪了。林家虽然倒了,但是之前我爹和雪忆早就转移了不少资产在国外,够咱们舒服过上一辈子的了。”
这些日子,几乎每天见了面,他都要说上这么一回。
她的反应始终如一:不应不答,转身就走。
“静子,你不原谅我没关系,可是,你多少也为孩子想想。这孩子……”
他伸手想拉她的手,一排竹条子狠狠落在手上,疼得他一下松了手,啪啪啪的一顿猛抽就落了下来。
突然不知打哪冒出来的老板娘边打边骂,林少穆只能抱头逃躲。
“好你个死木头,竟然见缝插针儿地在这偷吃啊!我打死你个死木头,臭不要脸的泥腿子,他妈的,敢在老娘的地盘不给钱乱来,臭不要脸的东西,你也不瞧瞧你那副得性,不要脸的东亚病夫,也不撒泡尿照照,凭你也配得上我们静子,我呸——”
咳,虐得爽不?挑粪工,被女人抽,只能吃两片肉啊,林大少的报应哟!
据有关记载我国在1903年(光绪年)颂定《蒙养院章程》,我国有了幼稚园的教育。办学方法都是从日本照搬来的,连玩具也被不伦不类的译作“恩物”。其实,此章程是由德国著名幼儿教育家福禄贝尔所著。
小火车、积木、剪纸、氢汽球等等,都属于20世纪的玩具,但一般像如咱们这样草根的当时老百姓顶多听说,见过少,玩过更不可能。亚夫准备的东西,全部都是绝对的奢侈品中的罕见品。连轻悠家还算有钱人,也是没见过或没玩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