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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悠在地上的阴影一下加重时,及时侧身躲开了林雪忆这一踩。
林雪忆穿着细高跟儿,一听后面的喝叫声,落下的脚也收不回来了,被人当场撞破尴尬无比时,又突然对上那妇人极亮的眼,心头大乱,落下的脚刚好踩到了轻悠的小东西,咯噔一下失去了平衡,就朝那一地的乌泥倒下去,摔了个结结实实。
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姜恺之跑来,姜母立即说,“先看看轩辕小姐有没有伤到。”
一句话,已经说明了一切。
跟来的工作人员将刚才一幕看得很清楚,自然没一个对林雪忆伸出援手,帮轻悠拾东西,帮姜母打扫廊道,从林雪忆身边经过都狠瞪了她一眼。
林雪忆又羞又恼,却不敢伸张,她看着已经取下了口罩的姜母,急忙爬起来,却发现脚踝扭伤严重,歪着脚给姜母道歉。
“姜伯母,我不知道是您,刚才我,我以为是轩辕轻悠故意使诈……我,我才,您千万别跟我生气啊!”
姜母淡淡一眼,眼底并无笑意,“雪忆,你也就今年没跟兰溪来我们家过新年,就认不得姜伯母了?呵,那你可真该好好看看你的眼疾了,别再认错了人,徒惹一堆麻烦。扭伤脚事小,要是走歪了人生,麻烦就大了。”
林雪忆连声点头,态度低微得跟刚才的嚣张跋扈简直判惹两人。
这情形看得轻悠直歪嘴,回头工作人员送上她的东西,询问有否遗漏。
她拿出依金笔,叹息,“唉,才刚买的钢笔呢,就给人歪坏了。”
口气酸溜溜儿的,又隐有暗示之意,听得姜母忍俊不禁。
“丫头,阿姨回头送你一支新的,算是今天对你相扶一把的报答了。”
轻悠惶恐,忙摇头,“不不不,不用了,姜阿姨,不过是件小事儿,哪能挟恩以求报,您是长辈,晚辈这么做都是应该的。这个笔,只是壳子坏了,心儿还是好的,修修应该能用。而且,这是四哥送给我的新年礼物,比较特殊啦!”
姜母被女子的口气逗笑,瞥了眼林雪忆,淡声道,“嗯,说的好。做人,唯重心尔。所谓美,也是由内及外。只是外表的光鲜美丽,不过短短一瞬间。兰溪,你觉得姨妈说的是也不是?”
林雪忆吓得转过身,就看到不知何时走来的向兰溪,冷若冰霜地站在她身后,眼神憎恶而不屑。
向兰溪朝姜母行了一礼,“姨妈教训得极是,雪忆今日所为十分不堪,回头我会告诉林家人,让他们好好教管一下她关于大家闺秀的基本礼,和基本的,道德廉耻!对不起,让姨妈您受惊了,我们现在就离开,改日再登门致歉。”
随即,拉起脸色扭曲大变的林雪忆,就往回走,毫不顾及其脚伤,动作粗鲁得让路人都恻目。
轻悠神色不免有些黯然,回头对上姜母探索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唇。
姜母问,“你在担心他们?”
轻悠微愕,却据实以答,“不瞒您说,兰溪大哥帮过我不少忙,他其实以前不是这样的……至于林雪忆,以前她虽然心胸狭碍,但也懂得顾全大局,不会这么冒失不守礼,自私,妒嫉报复心那么重……”
姜母的笑容温和了几分,“孟子说,人之初,性本善。荀子说,人之初,性本恶。这到底是善是恶,还要看自己这里的选择了。”
姜母指了指心口。
轻悠慎重时点了点头。
命运从来对谁都很公平,端看你是如何想,如果看待那一道道人生的选择题。
是选择从善,还是为恶,全在人一念之间。
说什么被时势所迫,不过是在为自己的懦弱和自私找借口罢了。
“轩辕家的小七,今天很高兴认识你。”
“姜阿姨,我也很高兴认识您。”
妇人伸出手,那手上并不像寻常养尊处优的妇人们,光滑洁净,掌纹极多,还沾着泥土。
轻悠本想擦擦手,对上妇人含笑的眼眸时,大方地伸出了手。
谁也想不到,这轻轻一握,从此为姜家和轩辕家,结下了不解之缘,永世之情。
姜家母子目送轩辕家人离开,姜母并没再见其他人。
“阿璃。”
贾老先生过来,姜恺之立即唤了声表舅,原来姜贾两家亦是亲戚关系。
“刚才散会后,我又询问轩辕瑞德是否愿意合作,就被他拒绝了。不过,他邀请我们到天锦坊工厂参观指导,交流学习,说他妻子秀娘改进了机械纺织机的生产工艺,正想跟同行专家讨论讨论。”
姜母奇道,“哥,我听说你们改进洋机械的工艺,都是各家的秘密呀,他这样说,不会是发现你是我派去试探他的吧?”
说这话时,看了眼儿子,姜恺之不满地歪歪唇角,“妈,你也太不厚道了,这种重要的事都瞒着儿子。”
姜母只笑,贾老也笑了起来。
贾老说,“我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说笑,而且他的妻子也邀请了老夫。呵,老夫可不会客气了,要是真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轩辕家这个朋友我就交定了。”
姜母打趣,“那就恭喜表哥又做得一桩大生意了。”
“客气客气!”
两老开起玩笑来。
姜恺之忍了半天,送走了叔父后,直憋着上了回家的车,才赶紧问母亲真感想。
姜母斥了儿子一句,“瞧你急的,你呀,就是缺了你大哥的稳重,不然,早就把这么好的媳妇儿给妈妈娶回家了。”
“妈!”姜恺之惊喜不矣,看得出,母亲该是对轻悠印象非常好。随即,他又后悔起当年自己太心软,若早一天带轻悠见父母……
“要是你多学学你大哥,早把你真琴表姐定下来了。我和你爸大概早抱到孙子了。唉,你大哥说没空,二哥整天跟人鬼混,我还担心哪天他要领回一小东西说是遗失在外的种,我和你爸非被他气死不可。”
……
回家路上的轩辕家,也有一番计较。
锦业不安地问父亲,“爸,你之前答应那个贾老来参观工厂,你不怕他像林家一样无耻,趁机嫖窃三娘的劳动成果哦!”
其他人也有顾虑,纷纷专注看着轩辕瑞德。
轩辕瑞德说,“贾老我之前也打过几次交道,我觉得他和林家人不同。他背后也有不少关系和人脉,只是交往不深,无从得知。我觉得做生意,就是交朋友,咱不能因噎废食,怕这怕那。”
宝仁听了,点了点头。
锦业锁着眉头说,回头帮父亲查查这家子的底细为最好。
轩辕瑞德很满意家人的反应,点了点头。
锦纭则跟轻悠咬耳朵,“小七儿,之前我看向兰溪拉着林雪忆走掉,林雪忆一拐一拐的样子,可惨了,那身什么嫖窃来的凤凰锦也弄得一身污泥,真是活该解气儿啊!”
轻悠好笑,说被贾家的小丫环乱指路,不小心给撞上的。
于是便把碰到姜母的事说了出来,众人一听,大呼叫好。
“小七儿,你这家伙运气可真好啊,走路撞上瘟神了,都还能遇上财神爷。这回咱们家可有戏了,不用怕那个什么林少穆使阴招了,哈哈哈!”
锦业乐呵着伸手就来捏妹妹的脸蛋,惹得车厢里嗷嗷直叫。
“哥,你说什么?为什么现在不用怕了?”
“傻妞儿,你竟然还不知道,你的恺之哥哥他娘,就是飞机制造厂的最大投资商,同时也是飞行学院的董事长。这次招标的评审里,除了政府,就她最大了。现在你给她留了好印象,林雪忆又栽了那么大个跟斗,这不是给咱家增加胜出的机会嘛!”
“哥,你先别得意了。十家公司,我们家是最小,在华中最没名气,就算没了林家,还有其他家呀!”
“切,哥才不管。只要咱能斗赢林家就行了。反正谁中了标,只要不是林家,哥都无所谓!”
“切,才不要。我和娘都下了军令状,一定要夺标。我感觉姜母是个很公正的阿姨,有她把关,相信评出的结果一定很公正。”
轩辕瑞德和三娘都笑了,直说还是轻悠有骨气。
一家人说说笑笑回了家,从这晚便开始了紧张忙碌的设计工作。
隔日,报纸刊登出来,把他们轩辕家的麒麟锦和林家凤凰锦同堂竞争一事,渲染得淋漓尽致,称之为“华南纺织业再掀盛世辉煌——麒麟与凤凰之争”。
报纸上,轩辕家幸福美满的形象,和林家的“美女与野兽”,并列其上,成为街坊邻居们的最新热点话题,被炒得沸沸扬扬。
轻悠跟着母亲到坊子里,族人们指着报纸说林家人的形象真是大煞风景,老东家真是福气,养的儿女都越来越有出息了,为天锦坊和轩辕族都争了大面子。
这下,轻悠出门和上班,都会被指指点点,有热情好事的街坊邻里,还会主动上前打招呼,给他们家打气儿。甚至,之前因为误会而认识的那些农人们,还主动送上瓜果蔬菜,说支持他们天锦坊做“普通人都穿得起的衣服”,对轻悠大加赞美。
一连数日下来,轻悠被人们的热情给淹没了,收水果收到手软,接着几日都躲在了屋里不敢出门了。
因为,从最初的简单感谢,后来竟然发展到了听说轻悠还没婚配,就要给介绍对象的地步。
这事儿最近成了轩辕家的笑谈,每天一起用餐时,都会有人问轻悠今天谁家的小伙儿又来送水果了。小八和小九见了轻悠,都会问要水果吃。
不巧的是,应天府这方特产远没有芙蓉城丰富,水果品种少,且还挺贵。
轻悠本要将水果送回去,见两小家伙儿正长身子便也舍不得,只得给人回送坊子里的新布,成了变相的以物易物。
锦业还从中瞧出了大大的商机,回头就让宝月准备了一批零碎布头子,让轻悠做回礼,趁机宣传他们改良过的洋布。
当时的民众穿衣习俗有很大特色,洋布开始在亚国的销量并不好。虽然价格便宜,可是太轻太薄,洗两水就破掉了,这对于多数的劳动者来说,很不划算,还是坚持用老布,即棉麻织出来的厚厚的布料。
当然,这也是由于当时的人洗衣服,与洋人也大大不同。洋人都好用肥皂,而亚国人都是在石头上用木棒子敲打衣服,这样就很容易把薄薄的洋衣给敲坏,久而久之,也没人愿意买洋布了。
大家会说,不是有肥皂吗?
可惜肥皂刚好也是从外国传来,开始叫洋皂,并不便宜,对于习惯了传统的洗衣法的普通人也消费不起,自然最终就导致了洋布成为喜好时髦的富裕家庭的专属品,无法在普通人群里打开市场。
锦业如此做的原因,一方面给自家做宣传,一方面也是收集新产品使用者的反应。
一段时间下来,喜忧并济,很是鼓励轩辕家人不断改进自己的生产工艺,和用料品种。
……
这日,锦业又出门去收集信息了。
轻悠偷得半日闲,在家中教姐姐和弟妹们学英文。
十郎刚被小厮叫出去,回来后满脸掩不住的兴奋,见轻悠正在上课,也没敢立即打断,回头又去洗了一篮子新鲜的樱桃,端来准备来小家伙们下课了吃。
“九儿不学了啦,这些圈圈真讨厌。九儿要吃樱桃,吃樱桃。”
“去去去,一边吃去。”
小八把妹妹赶走,回头端端坐下,已经开始抽形的小脸上都是早熟的认真神情。
“七姐,我要学好英文,像你一样,去留学,去学习洋人的先进知识,为咱们轩辕家拓展海外市场,先把咱麒麟锦的海外专利权拿到,免得让林家小人又占咱家便宜。”
轻悠好笑之下,又惊讶于弟弟的懂事。
问,“小八,你怎么突然决定要去留学了?”
小八说,“不是突然,其实,其实……当年你去东晁时,五姐六姐就羡慕得要死,我也很想去看樱花,看大海。我可不想一直待在小山坳坳儿里,被别人骂成‘井底蛙’。”
说到此,小五小六都一脸涩然,一人戳了弟弟一个脑门子,惹得小八嗷嗷叫了起来,一股脑儿地就把前因后果都倒了出来。
原来,轩辕瑞德在轻悠去东晁后,就很后悔,整日巴巴地盼女儿回来,生怕出什么事儿。其他儿女想要去留学,都被骂得很惨。
等他们终于离开芙蓉城到了应天认后,小八在学堂里常被人笑话,自行车也不会骑,自来水都见识过,煤油路灯也大惊小怪,第一次坐有线电车时还被吓得尿了裤子。
小小男子汉的大尊严受到了“新时代”的严重冲击啊,很内伤,那么多丢脸的事儿都没敢跟家里提一句,因为家里当时也很紧张,危机重重。
轻悠听得心疼,说改天就带小八去坐坐电梯,也到泸城去最好最高的楼外楼游乐场,吃一顿西洋大餐。
小八却说,“姐,你以前说,亚夫哥哥十三岁就独自离家,远涉重洋去留学,学了那么多了不起的本事,我也想像他一样走遍全世界,我也行的,姐。等我学成回国,到时候我带姐姐们去吃大餐,给娘买漂亮衣服,我是轩辕家的男子汗,我一定能做到。”
小八今年满十岁了,还有三年。
轻悠感慨,原来弟弟真的长大了,已经开始会规划自己的人生,有想要追求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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