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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旁,老爹继续说:“邮箱里的我已经删了。这个世界上,这些个画片,就只剩打印出来的这一份了。我打印出来呢,就是想让你自己也看看,看看你做的好事儿。”
老爹从老妈手里强势地抽回那些画片,扔到了面前的骨碟里,拧开了手边一瓶至冬国的火水,浇到了画片上。
行秋知道老爹要做什么,他忽然有种冲动,想要拦住老爹,保护下那些画片。虽然他知道,这些画片给自己带来了大麻烦,但他也知道,他想保护的不是画片本身。
但是一股无形却巨大的威压仿佛按住了行秋,让他无法起身阻拦。
然后行秋看着那些画片,以及画片中两个牵手、相拥、亲吻的少年在一片淡蓝色的火中化为灰烬。
“这件事。”老爹继续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老子我,替你摆平了,你懂吗?明天海灯节的晚宴上,和我安排的几个千金好好聊聊,选一个相中的,我帮你撮合。”
老爹指了指他面前骨碟里的灰烬说:“这种东西,我不允许还有下一个。”
“嗯。”行秋点了点头,语气淡漠但坚定,“不会有下一个了。因为他就是我这辈子认定的唯一。”
“哗啦”一声,老爹掀翻了餐桌上的玻璃转盘,一桌子的菜撒了一地,特意没加胡萝卜的水晶虾饺无力地滚动到了行秋脚边。
大哥和大嫂已经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老妈则默默地坐在桌边垂泪。
“都他娘的别吃了!海灯节也他娘的别过了!”老爹近乎歇斯底里地怒吼道,“我怎么生出来你这么个玩意儿?别说望子成龙了,你特么的怎么连个正常人都不是?!”
“我怎么不是正常人?”行秋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你现在歇斯底里的样子倒是不怎么正常。”
“我不正常?男婚女嫁,生儿育女,传宗接代,天经地义!要是人人都和你一样不正常,那人类就灭绝了!”
“这本来就只是一个概率问题,有的人会喜欢异性,有的人则会喜欢同性。你也说了,如果人人都这样,会如何如何。但是实际上并不会人人都这样,你何必上升到人类灭绝这种高度呢?”
“你!狡辩!你强词夺理!”
行秋在心里叹了口气,每当老爹说话完全不在理的时候,老爹就会转而诬告对方是在狡辩,或者强词夺理。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老爹尝试控制住自己的怒火说道,“和画片里那男的断了关系,以后也不要干这种不人伦的事儿了,然后道个歉。”
“我没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道歉?这都什么年代了,为什么你们还觉得两个男生不能在一起?”
老爹怒目瞪着行秋,气氛既紧张又安静了几秒钟后,老爹像是收住了所有的怒气一般地坐下了。
“重云,璃月大学体育学院,璃月民族传统体育专业。家里开着一家名为天衡武馆的武术培训班。对吧?”老爹冷冷地说出这么一串话。
“你要干什么?!”行秋忽然警觉,声音也不自觉地颤抖。
“你自己不断,我帮你断。我不能让这个人毁了我的儿子!毁了老子的一世英名!”
行秋知道,以老爹的性格和手腕,他绝不是放个狠话而已。他有这个能力,也下得去这个狠心。
行秋此刻才终于感觉到恐惧,感到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感到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不害怕老爹对自己做什么,但他不能让老爹去伤害重云。
正在行秋思考该怎么办时,老妈擦了擦眼泪,带着哭腔说:“行秋,你这样……你这样以后可怎么办?别人会怎么看你,会怎么说你,你要顶着这些风言风语过一辈子吗?
“你们的感情以后也不会受到法律的保护,也不会有爱情的结晶,你老了怎么办?现在还有我和你老爹,还有你大哥,可是等到我们俩不在了,你大哥也老了呢?”
听着老妈的这些话,行秋也红了眼眶。
行秋知道,老妈无法理解两个男生之间的感情,但老妈的眼泪不是因为觉得丢人,或是“毁了老子的一世英名”,她只是觉得自己的儿子要面对一段艰难的人生,她为此而心疼,为此而难过。
这些即将要面对的人生的艰难,行秋自己又何尝不知呢?但他愿意为了爱去面对这些,也相信,因为爱,自己将克服这些。可是又该如何让老妈也相信呢?
而且,老爹也在拿重云要挟。天晓得他会做出什么?!
因为爱,自己最爱、也最爱自己的那个女人正在垂泪;因为爱,自己最爱、也最爱自己的那个男人正面临危险。
为什么?爱不是最美好的吗?为什么因为爱,自己的世界反而像是要倾覆了一般呢?
自己明明只是想和相爱的人在一起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