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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吧,她活着我们可能没有任何交集,她死了既然是我解剖的,我就有义务替她把没有说完的话说完。”
宋余杭笑了,把烟按熄在栏杆上:“这可不像是林法医能说出来的话。”
太阳即将落山,第一缕黑暗降临了,宋余杭的神色变得有些不可捉摸起来。
“比起那些我更愿意相信林法医是从何苗身上看见了过去的自己,或者说她的经历也触动了你的伤心事,你迫切想要知道事实真相不过是想替过去的自己求一个公道罢了。”
她是试探,林厌却自嘲一笑:“你要这么解读的话也没错,不过我不是替过去的自己求一个公道,我是替所有用尽全力认真生活的人求一个公道。”
宋余杭沉默良久:“你说的没错。”
一个十五岁的花季少女,母亲早亡,父亲不知所踪,跟着姨母受尽了辛酸苦辣,贫穷却也没有压断她的脊梁,她仍是想读书,自己想方设法赚学费,在闲暇之余也会在课本上画画,是多么坚强且富有诗意的女孩子。
她不该枉死。
“宋队呢,为什么这么想破这个案子?”
她想起技侦流传的小道消息,宋余杭资历比张金海还要久,原本上一任刑侦支队队长退了之后该是她接任的,上头却又空降了一个张金海过来,宋余杭在刑侦支队副队长的位置上已经盘亘了快十年了。
十年里她没有一丝怨言吗?
没有苦闷吗?
没有憋屈吗?
然而,林厌看着她,她也只是说:“破案,替死者找回公道,就是我存在的全部意义。”
她们虽然观念不和,时常争吵,但在这件事上却达成了出奇的一致。
黑暗里林厌微微弯起了唇角。
宋余杭带头走下了楼梯:“走吧,去省城。”
她等了一会却没见她跟上来,顿住脚步看她:“怎么了?”
林厌回头望向了天台下的建筑群,西城区的灯火次第亮起,这场景很美,她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有没有觉得有人在看我们?”
宋余杭回身,走到了栏杆边,那个黑衣人的事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你什么时候开始觉得的?”
“就今天,我走进这里的时候。”
宋余杭从包里取出了望远镜,四下搜寻了一圈,这里视野极好,可以看见对面民房里写作业的男孩,洗衣服的妇女,吵架的夫妻以及形形色色的生活。
可是并没有什么值得人特别留意的。
她也微微皱起了眉头:“走吧,先去省城,这几天都小心点。”
林厌无所谓地耸耸肩:“算了,毕竟我仇家多,说不定又是哪个想来伺机报复的,来一个老娘打一个,来两个我干一双。”
宋余杭无奈,收了望远镜跟她一起往下走:“你还真是乐观。”
“那不然呢,老娘的巴柔是白练的吗?不说全国,起码江城市打遍天下无敌手吧。”
“哦,既然这样,还拿机械棍干嘛呢。”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拿机械棍无非也是为了弥补力量上的不足。
林厌顿时有些咬牙切齿起来:“你不说话会死吗?!”
宋余杭手插兜走到了她前面:“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我呸!”林厌抬脚跟上,骂骂咧咧的。
“你怎么长这么大的,怪不得没朋友也没对象……”
……
在她们走后,对面一栋居民楼里某一户亮起了灯,主人把天文望远镜从窗帘背后收了起来。
***
“我靠,谁他妈扎破了我的轮胎!!!”林厌摸了摸瘪掉的轮胎,仰天长啸。
附近居民楼上纷纷探出脑袋来,宋余杭扶额:“办案而已你开这么好的车出来不就是让人眼红的吗?”
林厌面无表情:“……这已经是我最次的车了。”
“……当我没说。”
宋余杭转身欲走,她已经开始给拖车公司打电话了:“什么?!两个小时之后才能来?!还没有奔驰的轮胎可以换???那你们开什么维修公司呢?不如去修电动车,我花那么多钱你们就是这么服务星级客户的?”
眼看着大小姐语气汹汹,渐有人身攻击的形式,宋余杭脚步顿了顿,转过身来,犹豫道:“要不……先坐我的。”
从江城市区到省城大概二百多公里,下了高速就是盘山路,车开得七拐八弯,林厌颠得昏昏欲睡,打了个呵欠。
“还有多久到啊?”
宋余杭看了一下表:“两个多小时吧。”
林厌安详地闭上了眼:“行吧,到了叫我。”
驶出最后一个服务区的时候彻底没入了大山深处,夜里温度降下来,胳膊露在外面有些凉,宋余杭把车窗摇了起来,偏头去看林厌已经睡着了。
她微微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又开了空调。
放在前面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宋余杭见是小唯,立马放慢了车速,在应急车道里靠边停车,接了起来。
林厌被吵醒,微皱了眉头,嗓音还有些慵懒:“唔……谁啊?”
季景行还没开口,就听见了一个柔媚的女声,看样子是在问宋余杭,这么晚了,她们在一起吗?
她抱着小唯滚烫的身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宋余杭拿着手机下车:“怎么了,姐?”
听见熟悉的声音,她这才定了定神:“小唯……小唯发烧了……我的车送去检修了,现在打不到车……”
微妙的自尊心让她不太能说出“你现在能过来一趟吗?”这句话,再想到刚刚的那个女声,季景行改了口。
“你在外面吗?”
宋余杭应了一声,听她声音十分焦急,深更半夜的,多少也有些忧心。
“烧多少度了?”
“39°,我一直拿毛巾给她冰着,喂了退烧药也不见好转……”季景行说着,心急如焚。
林厌披衣下车,冷笑了两声:“发烧叫救护车就好了,给你打电话有什么用?”
季景行显然也听见了这句话,心里更不是滋味,又急又气,险些哭了出来。
“余杭,我……”
宋余杭冷冷瞪她一眼,捂住了听筒,压低了声音道:“没关系,别急,等我回去吧,我大概还有一个多小时到,快到了告诉你,你记得穿好衣服拿好医保卡,给小唯穿厚点,在楼下等我,我们去医院。”
挂掉电话后,林厌倚着车门站着,语气不咸不淡地:“哟,不是为人民服务的好警察吗?这就要美人不要江山了?”
宋余杭也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别人打电话的时候不插嘴是基本的礼貌。”
林厌在笑,眼神却逐渐冷了起来:“你想清楚,马上要到了你又要折返回去浪费时间不说,犯罪嫌疑人也可能听到风声逃之夭夭。”
宋余杭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我可以让省城的兄弟们先把人带回来。”
林厌冷笑:“打草惊蛇。”
“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宋余杭抬眸看她,眼神也冷了下来。
威胁?
宋余杭居然威胁她?!
一股无名火瞬间窜上心头,就为了那个半夜发烧就要把人叫回去的白莲花???
林厌气冲冲地甩上了车门,退后一步:“你走啊,我离了你还不行了吗我?”
她掏出手机来打电话叫车。
宋余杭见她蛮不讲理也有一丝怒意,把钥匙插进锁孔里准备挂挡出发,却发现踩下了油门车也纹丝不动。
林厌到处转着找手机信号,一回头见她还停留在原地,车子发动机发出了轰轰的声音就是不见动,险些笑出声来。
“哈哈哈天意,看来是老天爷不让宋队去英雄救美啊。”
宋余杭拧下车钥匙重新点火,车还是纹丝不动,被她这阴阳怪气的语气点燃了心头怒火,逐渐抿紧了唇角。
“你有完没完?”
林厌趴在车窗上:“没完,当然没完,看来宋队是注定要和我共度良宵了。”
宋余杭没理她,下车掀开了引擎盖捣鼓着,林厌倚着车站着,衣服披也不披好,露出半块白皙精致的肩头,看着她忙碌。
“喂,我说,那个白莲花有什么好的啊,值得你大半夜的来回奔波,女人啊就是矫情,不就是发个烧,谁没发过烧似地,自己去医院不就好了,再不济就叫救护车呗。”
林厌话音刚落,只听得砰一声巨响,宋余杭阖上了引擎盖,大踏步走过来。
月色下她的脸色不怎么好看,抿紧的唇角流露出一丝薄怒。
四下无人,林厌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半步:“干……干嘛?”
宋余杭捏紧了拳头:“侮辱我可以,别侮辱她。”
只除了那个雨夜,她鲜少露出这么严肃认真的表情,还隐隐有些怒发冲冠,就为了那个矫情的女人吗?
林厌这么想着,只觉得一股难以名状的委屈冲上了胸腔,也逐渐抿紧了唇角。
“好的,那天台上的那些话就当我白说了呗,宋队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破案啊意义啊之类的话,我们还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宋余杭一怔:“我不是这个意思,破案当然重要,可是小唯也……”
“得得得,打住。”林厌听得不耐烦:“手机,地址给我。”
见她不动,她又加了一句:“我的没有信号。”
宋余杭大概明白她想干嘛了,报出地址后把手机递给了她,林厌走到空旷处打电话。
“喂,对,送个人去医院,地址是……”
三下五除二交待完,林厌把手机扔回她,也不坐副驾驶了,自己一头扎进了后座,合衣一躺。
宋走过去轻轻敲了敲车窗:“那个,谢……”
林厌随手抄起自己的衣服扔了过去:“滚,别打扰老娘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