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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之惑。”龙誉没有隐瞒,她心中的这个难解的问题,除了阿哥,便只有独空能解,而她不能问阿哥,便只能亲来圣山走一趟。

    “独空大祭司?”林蝉蝉将独空的名字低声喃喃了一遍,双手微微抖了抖。

    “怎么了?”龙誉察觉到林蝉蝉的异样,停下脚步看向林蝉蝉。

    林蝉蝉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带着龙誉和小傍枫去看她新生的小儿了。

    小傍枫吵嚷嚷着要抱小阿弟,林蝉蝉拗不过她,只能把小娃娃小心翼翼地放到小傍枫短短的手臂里,看着小傍枫一副乐呵呵的模样,吓得她连忙将双手放在小傍枫手下待着,以防小傍枫那双小手臂把弱小的小娃娃给摔了。

    龙誉兴致勃勃地盯着小傍枫怀里的小娃娃看,只见他一张尚还有些皱巴巴的小脸上,双眼眯着,或许是小傍枫抱着不舒服的缘故,小小家伙蹭了蹭身子,伸了伸脖子,接着竟将眯成一条缝儿的眼睛睁开了那么一点点,好像看了他可爱的小阿姐一眼,然后又闭上了眼,咂咂嘴,继续睡了。

    小傍枫兴奋:“阿娘阿娘,小阿弟看我了看我了!”

    龙誉也兴奋:“蝉小妹,你亏了,生两个娃都长得都像曳苍不像你!”

    林蝉蝉:“……”

    小傍枫继续兴奋:“誉阿娘誉阿娘,阿娘长得比阿爹好看,为什么傍枫和小阿弟长得像阿爹不像阿娘?”

    龙誉想了想,笑:“原来小傍枫也觉得你阿爹长得比你阿娘丑哪?”

    林蝉蝉:“……”

    “阿娘阿娘,傍枫也要让小蝎子看看傍枫的小阿弟!”小傍枫嘴上仍在兴奋,吃力地抱着小小家伙就要往外跑,这回吓得连龙誉也一起将双手放到她手下待着。

    然,林蝉蝉听到小傍枫的话,愣住了。

    龙誉也微微一愣,看到林蝉蝉的反应,心中蓦地有一种不祥的感觉,眉心微微蹙起,重复着小傍枫的话,“小蝎子?”

    什么小蝎子?该不会——

    还不待林蝉蝉说话,小傍枫一时间竟是高兴得松开了一只手,林蝉蝉在怔愣中,龙誉连忙将小小家伙捧住,正要斥责小傍枫时,只见小傍枫往屋子外的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高兴道:“小蝎子小蝎子!你是不是知道傍枫回来了所以跑来和傍枫玩!?傍枫有小阿弟了!小蝎子要不要看看傍枫的小阿弟?”

    龙誉怀中抱着小小家伙,看着眼前一幕,震惊得失神,心中不安急速蔓延。

    怎么……会这样!?

    林蝉蝉慢慢转过身,对着那被小傍枫捧在手心的红蝎子深深躬身,恭敬道:“林蝉蝉见过圣蝎大人。”

    “小圣蝎?”龙誉看着小傍枫手心里通体血红的蝎子,眉心紧拧。

    小圣蝎红雪和小傍枫,竟是……如此?怎么,可能……

    红雪似乎没有料到会遇见龙誉,在小傍枫掌心里愣了愣,而后跃到了地上,朝龙誉迅速爬去,迅速爬上了她的肩头,摇钳晃尾,以示亲昵。

    “阿誉,一直没有告诉你。”林蝉蝉忽而笑了,笑得温柔释然,“傍枫是圣蝎大人选中的第二十一任圣蝎使。”

    **

    龙誉一路走往蚩尤神殿的脚步有些滞缓,所不能释怀的是刚才所知道的事实。

    小傍枫是小圣蝎选中的第二十一任圣蝎使,小傍枫居然是……

    小傍枫还那么小那小,她还不到三岁,未来的命运便已被定下了吗?一定要走上与她一样的路,一定要与身边亲近之人展开殊死搏杀吗?

    而且,生死不知,生,即是教主,死,便是枯骨一具。

    蝉小妹说,她也不舍,但她如今生在苗疆活在苗疆,她最爱的人是苗人,她最爱的人最爱这片土地,他们必须为守护这片土地而活,他们的儿女,亦是如此,小傍枫能被圣蝎选中,她是该开心的,而不是该伤心不舍,她和曳苍会与小傍枫一起守护圣山,守护苗疆,一直一直。

    曾经,她也如所有人一样,觉得能成为圣使是至上的荣耀,可当她亲手斩杀了三位圣使时,她才知道,这份荣耀,是拿命来换的,是要顶着一辈子的伤心来承受的,人们看到的只是表象的勇敢与实力,却永不会看到实力背后的害怕与颤抖。

    可,这是圣山数百年来的法则,纵是她不忍日后承受像她一般的悲伤或者成为垒砌圣山光环的万千枯骨中的一具,莫说她现在已不是圣山之人无法改变什么,就算她如今仍生圣山教主,她也不可能改变小傍枫的命运。

    世界本就残酷,从不会因谁人意志而改变,生在这世界,或臣服在命运的脚下,或拼死反抗命运,她连她最爱的人都救不了,她还拿什么去救别人。

    换从从前,她从不会过多的思考命运如何,也不会过多的思考是是非非,如今,她竟学会了多愁善感,她承认,她变了,变了很多很多,为了苗疆,更为了她爱的人。

    思着想着,龙誉来到了久违的蚩尤神殿前,三年前曾一度废弃的蚩尤神殿如今又是干净且沉静,一如从前那样静静地坐卧在总坛的最深处。

    龙誉看着面前古老的神殿,脑海中无数画面闪过,或欢喜或悲伤,或幸福或痛心,一幅幅一幕幕,无不牵动着她的心。

    最终,微微闭起了眼,缓和心中的情绪,再睁眼时,从容地踏上了高高的石阶。

    独空似早就知道龙誉会出现一般,跪坐在前殿中央的蒲团上,看到龙誉时弯腰深深躬身,恭敬道:“独空见过王上。”

    依旧是那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独空,只是眼角染了细纹,两鬓也已微微染霜,再抬头时,独空手指着隔着一张长案的蒲团对龙誉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王上,请坐。”

    龙誉没有说话,只是站在独空面前,出于对巫师的尊敬,龙誉左手放在心口处,先是对他微微躬身以示敬意,随后才跪坐在蒲团上。

    “王上重新回到圣山来找独空,可是为了找独空卜卦?”独空面色沉淡,仿佛坐在他面前的不是苗疆的王上,也不是曾经与他相识的人,淡漠得好似没有过多的情感一般。

    “是。”龙誉并未拐弯抹角。

    “那么王上请吧。”独空说着,将一根青绿的蓍草双手呈递给龙誉。

    龙誉亦是双手接过,神色庄肃地将手中蓍草节节掐断,被掐断的蓍草掉落在长案上,龙誉便将双手放在双膝上,耐心地等待着独空的答案。

    “王上想问的是什么事情?”独空看着长案上的蓍草,片刻之后才抬眸看向龙誉。

    “南诏,是否值得苗疆相助。”龙誉迎视独空的眼眸,将自己来到圣山的目的毫不保留地说了出来。

    即便他已表态南诏不值得他们去相助,可她却想试一试,倘若阁罗凤的承诺真的算数,她也想借南诏之手将唐军从苗疆尽数赶出!届时大唐的矛头指向的便是南诏而非苗疆,她又何乐而不为。

    而驱使她再一次踏足圣山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这一怎么看怎么玄虚的承诺,而是因为她在阁罗凤身上,看到的那一股的确可凌傲六诏的霸气与大爱。

    因为,她能从他的眼神以及态度中感觉得到,他甘受羞辱来到苗疆,受他人蔑视与嘲笑,是因为破碎的家国与苦难的百姓,或许正因为她如今坐在这苗王之位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故而她能感受得到他身上与那些只为权利而匍匐的人身上所散发出的气息全然不一样。

    她想信自己一回,也真心想为苗疆寻求一个的确能相互帮持的盟友,不求永世,但求他们都还存在的年月间,能免百姓于苦难,能免百姓于欺压凌辱。

    她觉得,那个名叫阁罗凤的南诏大王子,或许值得她相信。

    “王上的问题,请恕独空无法回答。”独空淡然道,“王上当知道巫师虽拥有遇见未来之力,却不可泄露天机,更不可逆转命运,否则万劫不复。”

    “王上是最明白不过的,不是吗?”

    龙誉放在膝上的双手蓦地收紧,是的,她是最明白不过的,至今仍深深悔恨着。

    “那么,恕我叨扰大祭司了。”龙誉再一次向独空深深躬身,站起了身。

    “虽不可向王上多说些什么,但独空可向王上点一句。”独空将散落在长案上的蓍草慢慢拨拢到一起,未抬头,“跟着心走就好,顾忌太多只会绊住自己。”

    “多谢大祭司提点。”龙誉亦是淡淡一笑,转身,然她只是转身并未急着离去,而后缓缓道,“你是恨我们的吧。”

    其实,这三年来,她觉得最对不起的人,一是他的阿哥,二便是独空,毕竟他本已经远远离开了,是他们将他逼到了只能存在于圣山的境地,他恨他们,是应该的。

    “我已不恨任何人,这是我欠苗疆的,我必须偿还给苗疆,如今也没什么不好。”独空说得平静,没有了笑意的脸显得愈加平凡不奇,“我如今只恨我自己,连自己在乎的人都保护不了。”

    龙誉一愣,心中百般滋味,不知如何言说。

    “阿曼走了,我也放她离开了。”独空说着,往后退了两步,继而将龙誉深深弯下腰,将额头磕到了冰凉的地上,沉声道,“独空在此请求王上,若有朝一日见到阿曼,请不要杀她。”

    龙誉回转过身,看着向她匍匐磕头的独空,心中莫名而起的难过难以名状,只听她亦沉声道:“你既爱她,为何又要放她离开?”

    既然爱她,为何不守护到底?

    “因为她恨我,在我身边她只有痛苦,只会一天比一天更加疯狂。”独空的声音忽然变得苦涩,“所以,我选择放她离开。”

    他答应过她,不管她是生是死,他都不会去寻她,既然他的存在让她苦痛,那他便从她的生命中彻底消失,或许如此能让她慢慢好起来也不一定。

    “她既已离开,又为何要求我?”那个已经半疯狂半痴癫的公主,没了独空的照顾,还能活多少时日?

    “阿曼或许变成了曾经的我,满心只有仇恨,她虽已半疯,却绝不会让自己死。”独空的心拧得疼,苦涩得很,“她恨巫神大人,或许她会想尽各种办法……报仇。”

    “所以我请求王上,若真有那么一天,求您放过她。”即便被人所不齿,独空依旧保持着躬身磕头的姿势,“因为这天底下,只有王上才能劝住巫神大人。”

    她恨他,那他便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守护她。

    “她心中没有你,你这么为她,值得吗?”面对这样的独空,龙誉心中更多的是叹息。

    这天底下,又有几个男人能做到如独空这般,能如此摒弃男人的尊严与自由,如此默默地守护一个心里没有他的女人?

    “早已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只有愿与不愿,想与不想而已。”独空苦涩一笑。

    “好,我答应你。”

    “多谢……王上。”

    独空再抬头时,殿内早已没了龙誉的身影,只有长案上犹自散乱的蓍草。

    **

    药王谷。

    烛渊坐在廊檐之下,背靠着靠椅,右手拿着一只不大不小的陶碗,碗中是淡红色的茶汁,烛渊正浅抿着碗中茶汁,一脸的享受惬意与他身旁一脸凝重的曳苍相比,极为反差。

    “许久未在药王谷喝茶,这熟悉的味道倒挺令人怀念。”烛渊仿佛没有看到曳苍脸上的凝重一般,兀自浅笑。

    曳苍拧眉,沉默不语。

    只听烛渊又无忧浅笑,“曳苍,有什么就直说,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在我面前择言了?”

    “大人,我不是择言,我只是笑不起来而已。”曳苍说着,双拳紧握,眼神极为愤恨不甘以及痛苦,“我无能!”

    “曳苍啊曳苍,何必这么评价自己,你定知道这并不是你有能无能就能改变的事实,这是迟早的事情,你知道,我也知道。”烛渊慢慢喝着甜茶,最后将茶碗捧在手中,手背搁在腿上,淡淡道,“说吧,还能撑多少时日,如今我也只是想知道这个答案而已。”

    曳苍双拳紧握得手背青筋暴突,仿佛口中的话一旦说出便会令他蒙受奇耻大辱一般,牙关紧咬,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曳苍,在我面前还有什么不可说的,说吧,无妨。”

    “最多四年。”仿佛用尽所有的勇气,曳苍才艰难地吐出这么简单的四个字。

    “命呢?”烛渊又问。

    然,这一次回答他的,是曳苍彻底的沉默。

    “呵呵,够了够了。”烛渊一副毫不在意的口吻,轻轻笑了,“足够我看到我的阿妹完成她想要做的事情了。”

    在龙誉离开右长老小殿后,林蝉蝉哄了闹腾了半宿的小傍枫睡下,而后换了身便于行动的衣裳,以她那连曳苍都难追的轻功,避开所有人的视线,迅速离开了小殿,择鲜少有人经过的林子飞身下了山。

    **

    幽幽山林,一座长满荒草的坟冢静静立着。

    龙誉将拿在手中的酒坛放到一旁,弯腰将坟冢上的荒草全部拔净后额上有细细的汗珠沁出,抬手用手背抹了一把额上的细汗后,便毫无形象地在坟前空地盘腿坐了下来,而后拿过酒坛,拔开封盖,先径自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才一边喝一边往坟冢上洒上几口,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龙誉才将手中已经空了的酒坛子放下,然后将随身携带的短匕扎到坟冢正前方半尺的地方,熟练地挖刨着泥土。

    不过一会儿,只见被龙誉挖开的泥地下露出一个坛盖,龙誉将坛盖打开,将手伸进了坛盖中,而后从坛中取出了一支小半个巴掌大的白瓷瓶,看着瓶身上那蜿蜒的青花图案,龙誉失神了片刻,然后站起身,对着空寂寂的林子大喊了一声:“小哥哥——”

    “飒飒——”然,回答她的只有风吹树摇的飒飒声响。

    龙誉看着幽深的林子,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将白瓷瓶如宝贝一般小心翼翼地收进怀中后,才蹲下身将坛盖盖上,接着再用泥土掩上坛口,在她起身要离开时,她再一次看了面前的坟冢一眼,低声道:“你说,我阿娘是真的恨你吗?”

    不去期待答案,龙誉转身走了。

    待龙誉走远,坟冢后的远处树丛才猛地晃了晃,伴随着响起女子如释重负的叹气声。

    “这个阿誉,今天居然在这坐这么久,险些就害我没忍住气。”竟是林蝉蝉的声音!

    而她的身边,站着一名身穿苗衣的俊逸男子,然男子似乎没有听到她的叹气声一般,只失神地看着龙誉离开的方向,眼神温柔迷离。

    “真的不去见见她吗?”林蝉蝉看向失神的男子,轻叹了口气。

    良久,男子才微微摇了摇头,“不了,相见,不如不见。”

    “可是你想见她。”林蝉蝉顿了顿,才继续道,“而且她在叫你,白公子。”

    ------题外话------

    码字龟速的大叔码得好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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