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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又下起来,夹杂着雨在天上飘个不停,让整个江南都蒙了层看不清的白纱。
吴伯往炉子里添了点柴,搓搓有点僵的手,呼出一口热气。
“江实,你说闻归什么时候醒啊。”吴伯问。
“四天了,快了吧。”江实坐在凳子上,喝了小口酒,黝黑的脸冻得有点红。
“你说你也是,这么冷的天让闻归一个人上山砍树。要不是这样还能有这码事吗?”吴伯怪罪到。
“是他自己说要上山砍树的,他要是不想我也不让他上山,他是我儿子我还能害他不成。”江实不满地说:“这孩子打那件事后就这样,什么都拼了老命做,大冬天还跟他妈说上山,不怕把自己累死。”
吴伯叹了口气,他也知道那件事,那件事对江闻归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几乎改变了他整个人的性情。打那之后他变得隐忍,不再那么懒散,像一个真正顶天立地的大人。
说不定是好事?吴伯曾经这样想过,但他马上唾弃了自己这个恶心的想法。这样以别人一生为代价的好事,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发生。
“不过要不是他,那几个少爷小姐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你看他们爸妈送了多少东西。”江实扬了扬手里的酒,吴伯看着桌子上那堆成小山一样的慰问品,苦笑了一声。
除了酒桌上还有很多很多东西,都不知道要多少银子,不过除了酒江实一个没开封。
就在江闻归回来的第二天,六七个少爷小姐带着他们的爸妈过来轮番探望,看到昏迷不醒脸色苍白的江闻归,两个女孩还哭哭啼啼的,几个大人也握住还昏着的江闻归的手拼命道谢。
如果江闻归没拦住那熊,估计就是她两先死了,为了这她们还得好好感谢他呢。
然后还有罗准他妈,差点给江闻归跪下了,一直哭哭啼啼说我们家现在就一个独苗谢谢了啥的啥的,大家都知道是江闻归把罗准从熊口下拉出来的。
苏清明来过两次,第一次送了东西,第二次是一个人来看江闻归的,还和吴伯聊了几句。吴伯也知道了他们那个学堂再也不给学生私自跑出去玩了,看来这事还挺严重的,给当成例子严禁了。
那生的好看的女孩也来了?两次,都没有说话,就安静地看着江闻归,把两男人晾一边,搞的江实和吴伯挺尴尬的,莫非这女娃子看上了闻归不成?
这女娃好看,身份还高,好事好事。和我家闻归郎才女貌般配无比。江实不禁评论道。
“咳咳,咳咳。”一个咳嗽声突然出现在屋子里,江实和吴伯愣了一愣,立马站起身起来,眼里亮起一丝欣喜。
“闻归醒了!快端药过来!”吴伯招招手,江实连忙走到炉子旁,拿起那碗还温着的药跑到床边。
江闻归眼睛还闭着,吴伯接过药,江实跑另一边立马扶起江闻归,吴伯一手捏住江闻归的鼻子,一手把药灌他嘴里。
灌了差不多一半,江闻归猛地咳嗽起来,整个身子止不住晃,吴伯连忙拍他的背。
又晃了几下,江实拿个盆放他嘴边,江闻归猛地吐出来,这几天他都被喂得稀粥,没多少东西可吐,就吐了刚喝的药和胃酸。
“吐出来就没事了。”吴伯抹了抹汗,
江闻归终于睁开眼睛,悠悠转醒,虽然很虚弱,但他终于是醒了过来。
“爸,吴伯,我……还活着啊。”江闻归看清眼前的两人,慢慢地说,那虚弱的语气让人心底一颤。
“你小子,终于醒了。”江实眉开眼笑,连忙大喊:“孩他妈!孩醒了!”
房门打开,一个女人手还没擦干净就跑进来,看到睁着眼睛的江闻归,不禁喜极而泣。
那个女人发簪高高盘起,已经作为人妇,但她还是很美,虽然眼角有些皱纹,因为日夜忙活有些疲惫,但掩盖不住她年轻时的风华万千。
“闻归!闻归啊你终于醒了!可把妈吓坏了!”她三两步过来,哭着抱住江闻归。
“妈,别那么用力……”
女人连忙放开江闻归,摸了摸泪,说:“你看你,逞什么英雄,差点被那熊杀了!”
“他没醒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跟老吴媳妇还有老张媳妇在那一个劲说自己儿子一个人杀了熊,多有本事啥的啥的,恨不得全村都听到呢。”江实鄙视地望着她。
“要你多话!”女人瞪了江实一眼,然后低下身轻轻抱住江闻归:“闻归啊,你杀的那熊可大了,全村分来吃都吃不完呢!我还特意叫他们留了个熊掌,说你醒的时候给你蒸个熊掌吃。咱们今晚吃大熊掌,喝熊汤,啊!”
江闻归小小力的点头,无声地笑。
很快全村都知道那杀了八尺大熊的英雄醒了,男人笑着就这事找江实扯吧两句,至于江闻归他妈,像个先生似的被一群女人围在中间,笑开了花。
江闻归躺在床上,心里却满是不解。
刚刚人多热闹他没说,心里满是疑惑,他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没记错,自己被熊扯了块肉下来,然后被熊一头撞昏了。按理说那熊应该把他咬死了才对,自己怎么会还活着呢?
还记得昏前那顶胸一撞,应该能把自己整个胸都撞得塌陷下去吧。
呼了口气,江闻归感觉自己浑身作痛,心里苦笑了一下,管他呢,活着就好。
门拉开了,是吴伯走了进来,他随意坐在椅子上,开了瓶酒喝。
江闻归斜着看着他,像是看穿了他心里所想,吴伯笑着开口:“纳闷自己怎么还活着呢吧。”
江闻归嗯了一声,他想都想得到是吴伯带人上山找自己的。
“有人把你救下来了,不过我也不知道是谁,我们到的时候那熊就倒你隔壁,你身上伤口被缠了两层砂带,帮你包那人早走了。”吴伯说:“你伤的很重,要不是那个人帮你包扎了伤口,你早就流血流死了。我们找了最好的郎中给你看伤,给你正了两头骨,敷了两天药才保了条命。”
不认识的人把自己救下来了吗?这事很蹊跷,但既然吴伯讲了,那也应该是真的了,真假啊。江闻归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行了,你就躺着吧,伤筋动骨,没个十天半月还下不了床,你的药钱那些有钱人家都帮你付光了,好好睡就行。”吴伯站起来开门出去,留下江闻归一个人在房里好好躺着。
雪还在下,村里的男人女人躲在屋檐下面,个个笑着聊天,看着江南少见的雪景。
吴伯却没笑,他看着远方的山岗,叹了口气。
“是你吧。”他喃喃道。
“是他。”另一个人回答,吴伯转过头去,江实拿着瓶酒,就站在他旁边:“如果敷的一般药,你觉得这么重的伤只要个把月就能好吗。”
“这么多年了,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应该满头白发了吧,他明明比我们都小好多来着。现在又遇到了他,却是因为闻归啊。”吴伯说。
“我们只是一介草民,他是那山巅的人。这是他选的路,我们啥也讲不了,劝不动,只能帮他默哀。”江实仰头,一口饮了小半瓶酒,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有时我也想,要是我也有那个天分,说不定我也能帮他分担一些。”
“可是我太平庸了,我们都不行。”吴伯摇摇头,又说:“其实他也很平庸。”
江实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闻归可以。”
“不是吧,你真的想让闻归来?”吴伯惊了一惊:“太冒险了,只有四年了!”
“他成为天下第一不也只用了一年么,闻归迟早会遇上他的,他已经很老很老了,需要闻归,即使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次出现不就意味着他想通了吗?我也不想闻归去,但一些人天生就有与众不同的责任。他一直在犹豫中徘徊,这次做好选择了,就算没时间了也没关系的吧。”
“只有四年了。”
“只有一年闻归也会去做的,那天开始,他要做的事我从来都拦不住。”江实摇摇头。
两人都不说话,雪还在下,落在他们脚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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