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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缠着银铃镯子的小脚，踹在了齐云的心窝上。
通月喜怒无常，众人听命前来，还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发狠。坠坠跟通月最久，稍微摸着一丝苗头，拦住要上前阻拦的世子，对他摇摇头。
想来是跟通月的逆鳞——琉，有点不为人知的关系。
“本公主猪油蒙心，竟前几日才想明白，你根本不会算命！你爱慕绾盈而不得，积妒生怨，她把儿子托付给你，你却将他培养成复仇的工具，你怎配冠冕堂皇地宣佛讲义？”
“我没有！我没有！”提到绾盈公主，齐云瞪红了眼，声嘶力竭地反驳：“是他们，通通都是他们的错，是他们一步步将公主逼死的！他们罪有应得！”
“母后呢？我母后也是罪有应得吗？她是绾盈公主的闺中密友，两人约好为彼此送嫁，为什么？！就因为她察觉了琉是故人之子？”通月眼里有盈盈泪光。
“若不是羽萝成婚，天宫不会派两兄弟贺喜；若不是余观狼子野心，公主不会误陷险境；若不是余念心存不轨，公主不会产子虚弱。他们就是罪有应得，一个个都应该下到冥界去，在忘川对着无际冥莲向公主忏悔！”
齐云觉得，羽萝是线，余观是根，余念是因，所有人都要给绾盈公主陪葬。他潜意识里，甚至认为琉也是帮凶，是苦果，才会让他变成复仇工具，一生寡欢。
通月脸冷冷的，她的泪仿佛流尽了：“那我呢？”
齐云愣了一下，脱开小公主的注视。
通月声音软软的，带点凄凉：“本公主今年满打满算也就七岁，本来也是魔族的掌上明珠，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现在也背上了家仇族恨，担着复兴重任，我没有一日、没有一日睡过一个安生觉！我睁开眼是一地的鸡毛蒜皮，闭上眼全是父王被琉捅的那一剑。”
她哭不出来，眼睛憋得干涩生红：“我每天每天做噩梦，我梦见自己就拿着那把剑捅进父王的胸膛，血从那个窟窿里冒出来，溅到我手上，我不停地擦，可就是擦不完，血很快浸湿了我的裙子，慢慢涌上我的脸，堵住了我的口，我想尖叫，我不敢张嘴，一张嘴都是血腥味，可是血还在流，流进了我的口、鼻、眼、耳，我慢慢喘不上气了。可我还能看见！看见我父王母后就这样慢慢慢慢倒下去，再也不会说话了，再也不会起来训我了！”
“是我杀死了他们！是我轻信，是我不孝，这是我的劫！”通月已经有些癫狂了，坠坠示意蛮鸠月缺龙离一起上，压制住公主别让她发狂。
通月“唰”一下拿出了月影，众人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听她继续说。
“他们都说月影见血回鞘，其实是假的，月影没有剑鞘，不过见血封喉倒是真的。”齐云算琉半个养父，通月对他挺客气，打算一剑结果了他。
“因缘际会，浮萍半生，你如今可以和绾盈公主重聚了。听说绾盈公主倨傲，不肯轮回也不肯搭莲，于是自成了一朵九瓣冥莲，不知你有没有福气做她旁的那一朵！”通月使诀，“分阴阳，断日月，天地无光，杀！”
我是通月的剑灵当然听通月的，我亲手了结了这场悲剧的源头，可是悲剧已经止不住了。
“月缺留着收拾一下，其余人跟世子去圣女殿问问吧，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斥之暴力，本公主随后就到。”通月神智慢慢恢复，眼神也渐渐归于平静。
月缺带了两个小月牙，将一代佛界大神的遗体草草卷了埋了。可怜齐云为情爱谋计一生，早失了佛心，到头来落得个埋尸荒野的下场。终其一生，恐怕也不会对绾盈公主表露心迹。
我告诉通月，齐云的计划并没有中断，只要琉在一天，还会有人惨死，天君恐怕就是下一个。
通月笑容甜甜的，一直沉着的眼睛突然抬起扫向我：“那又怎样？”杀母之仇他不该报吗？
别人死便死了，与她何干？她有同情别人的立场吗？我吓得背后一凉，那是我头一次意识到这场浩劫对通月的影响有多大。她不冲上去杀琉，故意纵着他杀人，她不是怕同命一损俱损，她只是想让琉也放开手去报仇。
琉本意并不是伤害通月，只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也是遗孤一样长起来的，早就扭曲了，难免报复心理。
他不能放弃他的仇恨，通月也不能放弃自己的仇恨，他们原本不必走到现在这一步，只是彼此理解却又不得不站在对立面。
月缺理了齐云的尸体，回来看见通月对着月影发呆，想上前安慰几句又不知道怎么说，他真情愿自己还是个哑巴，只能让大头上去请公主移驾圣女殿。
通月站起身，理了理衣冠，乘白额虎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