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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儒术是什么?《论语》有云,唯有忠恕。
什么是忠?三纲五常也。君为臣纲,夫为妻纲,父为子纲。所谓的仁义礼智信这五常,必须以三纲为基础,或者说以礼为基础。
比如,一个士大夫对于一个工匠贱籍之人有了怜悯之心就是违礼。
比如,如同姑父这种对妻子女儿如此爱护者就是违礼。
违背礼教最常见的原因就是人性未灭,怜悯之心尚在,这种还有人性的人怎么能够在儒教世界活着?他不死谁死?
朱熹说得好哇,存天理灭人欲。何谓人欲?人性也,同情心也,怜悯也。人欲不灭如何学儒?如何能够腆着脸称自己为读书人?
连妻女这关都过不了,可见姑父的器量何其卑微,又怎能在儒教跟勋贵的旷世博弈之中存活?
姑父自身难保,姑母和黛玉、林琼又将如何?
姑父,你可能明白,这就是一个人吃人的世界。你不能结党营私、蝇营狗苟、党同伐异,就要变成别人的盘中餐?
姑父莫非以为林府五代积累家财丰足,即便丢官归家,哪怕身死也可给妻女留下丰衣足食的家资?是也不是?
姑父实在愚昧,如此丰厚家产眼红者有多少?仅凭姑母如何守住?仅凭黛玉如何守住?这家财到时候就是催命符!
到时候,不投奔荣国府庇护立时家破人亡、人财两空,投奔荣国府就如同姑母担心的一样,同样是吃干抹净,人财两空,不过是早两年晚两年的事情。
姑母天真尚可,小侄未曾想姑父竟然也是如此短视无知,真是可悲可叹。
你可知,你林家覆灭就在眼前!”
贾钰一番话,说得林如海脸色惨白,如遭雷击。一旁的贾敏也是面无人色,呆立当场。
另一个时空的林如海,直到儿子林琼、妻子贾敏死去他才会幡然醒悟,明白自己学岔气了,痛恨自己未曾拜请名师,未曾真正学会儒学真谛,成了一个迂腐的读书人。
可惜那时候,已经没有儿子来为他完成未竟的心愿了,林如海只得将那满腔悔恨稍稍发解,聘请真正懂得儒学的贾雨村成为黛玉的老师。
此时的林如海是没有死过儿子、死过爱妻,还没有受到极度的刺激,不知道自己其实学错了。而贾钰一番话却让林如海坚定而迂腐的人生信念碎裂开来,一时间无法接受,无法圆通,精神有所错乱,陷入了呆滞之中。
黛玉气坏了,小脚丫一脚踹在贾钰屁股上,骂道:“二哥哥,你混蛋,你为何不能慢慢的与我父亲母亲讲说,你激动什么?你神气什么?你狂什么?我咬死你!”
黛玉气哼哼的把贾钰的手臂抓过来,咔嚓一口咬下去。
“呜呜呜,二哥哥,我恨你。”黛玉刚开始换牙,这一口咬下去贾钰倒是没啥事情,毕竟返虚期的肉身在人间也算是金刚不坏之身了,黛玉的小牙却是硌掉了一颗,还流了一些血。
贾钰一看慌了,这咋弄的,自己一身王霸之气尚未发挥,咋就鸡飞狗跳了。
赶紧的运转真气给林妹妹好好治疗一番,再赶紧从葫芦里面拿出来两颗丹药,给张着大嘴发呆的林如海跟贾敏二人每人一颗吃下去,这东西活血化瘀、强身健体功效也是很好的。
贾钰一边忙活一边心里想着事情,不知怎的,他想起了他最不喜欢的杜甫诗集。盛唐盛世多么让人向往,这杜甫却描绘了一个无比凄凉、惨烈的人间。
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
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
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
听妇前致词:三男邺城戍。
一男附书至,二男新战死。
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室中更无人,惟有乳下孙。
有孙母未去,出入无完裙。
老妪力虽衰,请从吏夜归。
急应河阳役,犹得备晨炊。
夜久语声绝,如闻泣幽咽。
天明登前途,独与老翁别。
杜甫《石壕吏》够惨吗?不够惨。林如海恐怕更惨烈,人家好歹还有“乳下孙”,林如海连儿子都夭折了,哪里来的孙子?
人家老翁和老妪好歹这两个老夫老妻都活着,虽然这抓壮丁的不是个东西,但是好歹夫妻恩爱,也是另一种人生美好。
虽然这小吏带走了老妪去做那早餐,但是总归二人还能话别,总归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希望,能够再次夫妻团圆。
可是林如海一家人呢?
当林如海幡然悔悟的时候,真正的家人就只有黛玉还活着,他不甘心又能如何?自己已经身中剧毒,命不久矣,求生无望、求子无望,哪里还有什么出路?
想必那时林如海已经懂得了儒学的真谛了,让黛玉去往贾府寄养,未来会面临怎样的人生,他也是能够领悟了。
然而,何人不存偷生之念?何况是林如海这个对妻女爱之甚深无法自拔的老男人呢?
纵有千般不舍也要送女去往那荣国府的龙潭虎穴,多活一天是一天,总比白发人送黑发人要好得多。
尚且还有一丝丝的希望寄于黛玉,希望她能够偷生,能够凭借跟贾雨村学到的一些实在儒学,在这人吃人的世界上,在那如同黑狱牢笼一般的贾府当中,获得一丝丝的生机。
然而,黛玉从小耳濡目染父亲的人品风格、父母二人的朝夕相处打情骂俏,此时已经是不肯改过自新了,终于有了荣国府大观园中的黛玉,有了黛玉葬花,有了千古绝唱葬花吟,有了这旷世奇女子,有了香消玉殒之际尚且不肯服软的潇湘妃子焚诗稿。
想到这里,贾钰心中一声呜呼哀哉,难忍的涕泪滂沱。
“二哥哥,你哭什么?是我咬痛了你吗?要不我给你揉揉吧。”
小黛玉牙齿不疼了,看着贾钰莫名其妙的在那里痛哭流涕,总还是于心不忍起来,虽然这混账二哥哥把自己父母气得够呛,但是女生外向,终究她的一颗心还是在二哥哥身上。
“黛玉乖,我没事的。只是忽然诗兴大发,故此作诗,感动了自己,流下了眼泪。妹妹且听好了!
炼狱人间,人间炼狱,炼我金身,大闹天宫!”
“噗,哈哈哈,二哥哥,你这什么诗文,好差劲儿啊,完全不同,乱七八糟的,二哥哥,你退步了哦,有空我好好教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