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自古军卒葬沙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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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内，脚步声传来。
贺轻朝强忍着麻意，将盘着的腿伸直，躺在地上，紧闭双眼。
那人脚步声断断续续，最后停在自己牢房门外。
她知道对方是谁，牢内灯光暗淡，她背对着那人，只期盼对方不会进来。
“陛下，可要开门？”
宋承凤站了很久，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晌久，摆了摆手，轻声道，“怎么连盏蜡烛也没有？”
卒吏抖了下身子，急忙跪地，“是小人的不对！陛下饶命！”
“行了，你先退下。”宋承凤不悦的开口，倒是没有在贺轻朝面前怪罪卒吏。
牢内再度归于寂静，久到贺轻朝不禁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离开。但乏力的身体和困倦制止住她起身，让她逐渐与黑夜融为一体。
宋承凤在门前站了良久，不知如何开口与眼前的孩子说话，她能做的，只是在这场皇室与贺家的决裂中尽力保全眼前的孩子。
明明五年前的相遇也不过是先帝的一场阴谋，目的不过是因为皇室最小的她会极尽可能的降低贺将军的怀疑，而她的任务，就是一颗棋子，随时向先帝汇报贺家。
至少在大漠的那些年，贺将军对皇室的忠心耿耿她是有目共睹，甚至她还暗地里嘲笑先帝。如今待她成为帝王后，才发现，不管贺将军对皇室是否忠心，她的影响力于大宋百姓而言已经远远超过皇室，就这一点，已经决定了，贺家对皇室而言，是污点、是威胁！
贺家，贺允，她敬她，她谢她，她愧她，但她，不得不除她......
贺轻朝困意袭来，朦胧中再度听到脚步声的响起，由近及远，渐渐消失......
牢内，她撑住袭来的倦意抬了抬眼皮，那里不再是全然黑暗，而是有了点点微烛的晕染，一切都告诉着她，适才确实有人来过。
只是那人尚未开口，她也未曾回视。
这样就好了，陛下......这样就好了。
燕阳城
贺允身披战甲，执着剑在敌军中穿梭厮杀，乌云在天际嘶鸣着划破雷电，身后不断有人倒下，她满身血腥，用残念支撑着自己，哀鸣和剑影在雷电的呼啸中绽开。
燕阳一案，哪怕是燕阳百姓自愿，甘心以身为将士换取粮草，哪怕燕阳太守有意知情不报，哪怕待她知道之时燕阳城内的男子早已不剩半数，但她只要还活一日，这就是她贺允的责任，她要认，她不能让燕阳担下自相残杀的恶名，她要认，哪怕代价是千古罪名！
握在贺允手中的剑与敌人的兵戈相撞，发出哀鸣，宝剑划过，她将剑一挑，极速闪电般抹过于滇将领的脖颈，她杀，这通通是辱她燕阳男儿之人！贺允眸孔发红，眼角划过血珠，滴滴落在脖颈之上，她杀，于滇之人她一个也不会留！
燕阳城外支离破碎，贺允强忍住咽喉的铁锈味，举剑怒吼，“所有将士听我号令，自古军卒葬沙场，女儿殉江山，我大宋五十万将士及五千贺家军如今只剩不到两千人，煌煌大宋，我贺家，我将士们，哪怕是死，也是死在疆场！”
“哈哈哈，让这于滇百万人给我大宋将士们陪葬，我贺允，值了！”
另边、
仓促赶到的援军看着城门外的厮杀，不待左琳下令，便红了眼杀入其中。
“左将军，那是......贺将军......”部校尉哽咽着，手指向远方。
左琳顺着看去，那处，年轻将士捡起地上的战旗奋力挥舞，这次战旗上印的不再是“宋”字，而是明晃晃的“贺”字。
她想，贺允一定是疯了。
但却有一个声音不停告诉她，那颗盔甲下面的头颅，是在场所有将士的希望。
左琳苦笑，她终于知道了，是她比不得贺允啊！
硝烟四起，左琳从马背下来，全力向年轻将军的身边奔去，倘若来得及......倘若来得及，贺允，贺允......
她瞪大眼睛，怒吼，“贺！允！”
不远处，宝剑脱手，满地的鲜血，在贺允身下晕了开来，战旗抛空，它的主人凝视着天空的眼睛，终究......未曾闭上。
“殿下......”
黑衣男子看着年轻将军至死也不瞑目的头颅，滞了滞，这人好像是叫贺允......他督琛，记住了。
“退军！”
那对蓝眸在雷电下显得格外凌厉，就连那鬼面，也比平日里看着更狰狞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