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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深夜。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却有一道身影在华山的羊肠小道中穿梭而下,不时因为衣服和道旁的树枝摩擦而发出“沙沙”的声响。如果你在这里,借着月色你能看到,那是一个少年的身影。如果你再看得仔细一些,你能从那少年白皙俊朗的脸上看到一丝不安,一丝期待,还有一丝蠢蠢欲动。
天微亮的时候,那少年终于来到了山脚下。再要往前走,却生生止住了脚步。
前方有三棵树,也就数十年的树龄,树纹如裂炭,叶象槐树但颜色有点深,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枝杈恣意伸展着。
当然,让少年止住脚步的并不是这三棵树,而是树下站着的两个人。
一位白须白发白袍的老者,背手而立,笑意盈盈。另一人一身灰色粗布衣裳,须发半黑半白,身后背着一把剑。
“这三棵树,是我当年从武当移居华山时候种下的,想如今也长得这么大了。”白衣老者开口了,“种下这三棵树之后,便从来没有管过,任其自己生长,倒也是生得有趣。火龙啊,你可还记得,我给这树起名叫什么?”
“师父,没有记错的话,师父给这三棵树赐名‘无忧’。”另一人人恭敬答道。
两人正是陈抟和其弟子火龙真人。
少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脸的苦笑,“师父,弟子错了。”
“你何错之有?”陈抟笑道。
“错在……错在……偷跑下山。”少年挠挠头,“可是师父,已经十年了。我真的是……”
“真的是耐不住寂寞了?”陈抟笑盈盈道。
“不是的,不是的。只是……当年……当年也是说十年时间,我便下山……寻找韩托他们。师父,大师兄,你们知道我的,学艺不精天生没有灵性……您倒不如放我下山,也少给观里添麻烦。而且师父您放心,我出去绝对不做什么坏事,给师门抹黑……”
“哈哈哈哈!”陈抟抚须大笑,“你想什么呢!?为师和你大师兄今天,是特地来为你送行的。你本不属于华山,我何故强求于你?”
“啊?师父和大师兄,当真是来送我?不是拿我回山?”少年一脸的不可思议。
火龙真人从背后解下一个包裹,递给少年,“云台观清修之地,财物并不丰盈,这里面有一贯钱,你拿着路上用,还有十几瓶师父炼制的各种丹药,以作不时之需。哎……宁良师弟,说实话,我都羡慕你啊!师父对你真的是太好了!”
宁良有些尴尬地笑着挠挠头,眼眶迅速被一些透明的液体占据,脑海中快速地闪现着这难忘的十年……
一开始的时候,师父陈抟只是让他和其他道士一样,值殿就给神像供茶、供水、烧香,打扫殿堂卫生,不值殿就打拳、静坐、散步、练功。七岁那年师父教他易学,八岁那年教他象数,九岁那年开始让火龙师兄代为传授天遁剑法,十岁开始分别由各个师兄代为传授炼丹、数术、星象等等。
十年来宁良算是被“逼着”苦心学习,但结果确是:武不够精,文不够通,心不够静,全是半吊子水平。
每次被火龙等师兄们恨铁不成钢地“骂”他时,宁良总是不好意思地挠头傻笑。倒是陈抟,从来对他都是鼓励。当然,多数时间陈抟都在闭关,也没有时间指导他。
但是宁良自己不知道,自己在各位师兄口中的“学艺不精”,放在其他小道士身上,已经是妖孽般的“天才”了。相比较每位师兄的独专一门,每一门宁良都会落在下风,但是论综合水平,没有一个师兄可以比得上宁良。众师兄也都喜爱这个一点就通的师弟,因此教授他时,都适当地“苛刻”了一些。
师父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让宁良做自己的传人,只是显然宁良志不在此,心,更不在华山。
凡事不能强求,道法自然。
十年,宁良十五岁,已经长成了仪表堂堂的少年。
十年,天下已经巨变。如今已经是宋开宝三年,在位的皇帝是赵匡胤。
赵宋陆续平定了几个反叛的节度使,收复荆湖之地。又攻入蜀地,灭掉了后蜀。而当下,宋军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攻打南汉。虽然,这些和宁良无关,但宁良也时刻关注着这些,拼凑这些从众师兄的口中听到的消息。
无忧树下告别了师父陈抟和大师兄火龙真人,宁良踏上了全新的征程。
第一站是华山北的郃阳县,这里居住了一位故人,正是十年前陈抟和宁良在阳武县凤湖酒家救下的白福敬。
当年白福敬上到华山后,跟着观中道士学了一年的“金石之术”。其实按照宁良现代人的眼光,有点类似于金属冶炼提纯技术,自己倒也不会去搞什么“走近科学”之类戳穿,只是每次看到白福敬做实验都若有所思。
白福敬在华山呆了一年多以后,耐不住山上清苦,主动下山自谋生路了,临别时陈抟还赠送给他十贯铜钱,让他做点生意什么的也好有个本钱。
白福敬一路向北来到了郃阳县,凭借着对煤炭矿脉的敏锐,很快发现了当地煤矿储量丰富,且没有什么人开煤矿,于是几经周折,向当地官府申请了官凭,承包了一座当地人眼中的“荒山”,雇了些矿工,开始了自己熟悉的煤矿生意。
白福敬自然没有郭沆那样黑心使用童工还克扣矿工工钱,但也要拿出银钱打点官府。即便如此,八九年过去,白福敬也算得上是当地小有名气的一位富商了。这几年,他还总是往华山送钱粮,以答谢陈抟和宁良当年救命之恩。
一路上宁良看什么都是新奇的,毕竟这才算是他第一次真正接触当下的社会。说实话,百姓们过得比他想象中还是苦的多的。
中原一代虽然已经有一二十年没有经历过战火,但是五代时期也将城镇、乡村摧毁得差不多了。中原大地上的人民虽然勤劳勇敢,很快将摧毁的城镇建立了起来,但是基建劳役加上苛捐杂税,还是令百姓们不堪重负。国家要打仗,钱,百姓出,粮食,百姓出,兵员,从百姓中征……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宁良借宿到了一户农家。
那农人很好客,招呼宁良一起坐下吃饭。吃的是玉米面的窝窝头,比后世那种所谓“养生粗粮”更加难以下咽,粗粝,干硬。好在宁良在华山这些年也不是吃什么大鱼大肉,硬着头皮倒是也可以勉强吃下。
和农人闲聊间,宁良聊起了他的家人。
“在下有一妻一子。”农人回答。
“那为何不见她们?”宁良好奇问道,“是回娘家了吗?”
“拙荊和犬子在内室,不方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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