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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有人张望端详了起来。
“喏,那位便是秦国公的首徒,这些天大家伙议论的陈司马了。”
“倒是确实风姿不凡,怎么也不像小门小户出身的。”
“什么小门小户,那根本就是蓬门荜户。听说他家祖上几代都是种田的……”
四周围那些审视挑剔的目光,陈宝儿仿佛浑然不觉。他如今亦是品官,不好随便入东西两市,可要出门去逛,他又觉得曲江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太过招眼,便索性只去大慈恩寺等寺观,观赏壁画题字。就当他一路走一路逛,一上午已经赏玩了两处寺观,来到了崇仁坊资圣寺,在寺门口欣赏着当年殷仲容亲手所题的匾额时,突然就只听一阵马蹄声。侧头一看,他就只见一行人鲜衣怒马往自己这边驰来,待到近前时,头前一人便笑了。
“原来是陈司马,今日倒是巧了。”见陈宝儿看着自己的目光似有些茫然,来人便爽朗地自我介绍道,“想来陈司马初至长安,不识得我。我便是韦坚。”
今天第一次出门,竟是韦坚第一个前来接触,陈宝儿不禁暗自哂然,旋即下马施礼。韦坚却也不托大,连忙一跃跳下马背,竟是上前双手将他搀扶了起来:“早闻杜大帅知人善任,那天在勤政务本楼上一见陈司马便觉得风仪宛然,今日近看,更觉神清气爽。既然陈司马也是来游这资圣寺,何妨同行?”
陈宝儿先是辞谢了两句,这才不得已似的答应了。资圣寺本是赵国公长孙无忌的宅邸,而后为了给长孙皇后追福,舍宅立寺,虽然曾经被火焚毁,可又得百姓捐资百万重新营造,故而信众极多。陈宝儿和韦坚两人微服走在其中,却不往那些香烟缭绕的地方去,只看那些碑刻以及题字和壁画处,却也不觉得嘈杂。起初,韦坚只是探问陈宝儿的一些经历,渐渐就拐上了近来热议的婚姻之事。
听陈宝儿对这个话题始终含含糊糊,韦坚便慨然说道:“男子汉大丈夫,立业已成,却无家室,这怎么成?我有幼女昳丽无双,然则出嫁后不久便迭遭变故,如今孀居在家,不过双十年华。陈司马大好男儿,何不娶之?”
这样赤裸裸的许婚,陈宝儿不禁讶异地挑了挑眉,随即也不明着答应或拒绝,而是婉辞道:“师母早已命人接我父母兄弟等进京,婚姻大事,当长者做主,况且我不过一介寒门子,何敢匹配韦氏娘子?”
韦坚只是先提一提,并不急着立时三刻把事情办下来,因而便哈哈大笑道:“门当户对之说,也只是庸者苦苦守着不放,陈司马大好男儿,何必拘泥于此?也罢,等你今岁制科之后再说。倒是今日我见你一路心不在焉,莫非有什么难解之事?”
“倒也谈不上难解,我此次护送回纥旧主骨力裴罗进京,此虽为陛下欣悦的喜事,可骨力裴罗此人,老奸巨猾,野心勃勃。据我所知,他给宫中不少内侍都送了礼,而后又送了一份厚礼给李相国,昨日又亲自往谒李宅。如今漠北初平,我只担心此人在京交接权贵,以至于节外生枝。听说,陛下甚至有意让其操练蕃军。”
韦坚对骨力裴罗原本并不重视,只觉得天子对此人重重加恩,不过是为了粉饰太平,标榜自身而已,即使骨力裴罗去拜访李林甫,他也没太放在心上。可陈宝儿对骨力裴罗这样的评价,甚至还透露出一个连他都不知道的消息,这就不由得让他郑重了起来。听到陈宝儿接下来细细叙述回纥立足漠北的打拼史,以及骨力裴罗的种种战功和手腕,他不禁眼神闪烁了起来。
要知道,李林甫交好的萧炅已经不在河陇任职,而是调回来任京兆尹,因此李林甫在边镇的影响力并不大,也只有一个安禄山,在禁军中更是毫无根基。可韦家比起李林甫就更寒酸了,迄今为止,他是凭着财计得到天子的信赖,可军中却始终没能插进一丁点手去!如果这个在长安毫无根基,却狡诈多智的骨力裴罗能够借来一用……就算军中难以染指,说不定他能借此人打探李林甫虚实!
离开资圣寺和韦坚告别的时候,陈宝儿见对方虽说话说得大而漂亮,却没有具体的邀约,也再不提许嫁之事,显然已经转移了兴趣。于是,他又到另外一处道观随便转了一圈,立刻回返了杜宅。在见到王容之后,他详详细细把韦坚今日见面的言行举止复述了一遍,继而便问道:“师娘,接下来要如何做?”
王容嘴角一翘,笑吟吟地说道:“本以为韦坚未必这么猴急,可既然他已经见过了你,接下来就不用你出面了。你抽空去拜访一下吏部韦侍郎,他和韦坚虽说同姓,却出自郧公房,是一位名士。再有便是如今任太乐令的王摩诘,有他二人的默许,你将受益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