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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一瓶水银

    我在张崾崄教书的那段时间,经常和学生一样,差不多每次放假都要回家,父亲不在家,我可以回去帮着母亲做做农活。可我也有懒惰的时候,毕竟三十多里的山路,走起来还是有些发愁的。那时候的客车,就是一个玩笑,用老百姓的话说,就是兑呢,意思就是撞运气。

    可能是自己骨子里比较懒吧,反正不想走路,三十里的山路,用腿去丈量,想起来就发愁。

    也可能真的像母亲骂我那样,我的坏毛病除了懒还有馋。我不爱吃黄米饭,回到家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是黄米饭,留在学校,至少我还能吃到白米饭。小时候,我硬可饿着,也不愿吃,每当吃黄米饭的时候,就只喝一些土豆汤,如果没有土豆汤,那我就饿着,实在不行了,就跳进园子里,拔些葱叶、韭菜什么的,拔光了自家的,就去拔奶奶家的,奶奶家也拔光了,就去拔邻居家的,反正邻居家的靠路边的那一溜葱叶,他们从来没有吃过,因为从来就长不起来,等不得长高,我就掐来吃,连我都供不上,那还会供应他们呢。再说,园子里除了葱,还有别的呢,随着季节的转换,树上有杏啊、梨啊的,地上有萝卜、香瓜等,实在没了,上山拔几颗野葱,摘几颗野果也行,反正,这里天大地大,什么都比黄米饭好吃。如果是吃荞面饸络,那真是撑破肚皮了,放下碗的时候,那是拧着身子往外走,因为这一顿就要抵以后好几天呢,毕竟几天才吃一顿面条。

    如今,三十多年没有吃过黄米饭了,我还是不想吃。其实,黄米饭在当年是陕北的主食,但是多数陕北孩子都不爱吃,因为它口感不好,比较涩,陕北孩子把黄米饭叫黄米杠子,学生时代,几乎每天都吃这,那几乎像噩梦一样的存在。

    今天,人们生活条件普遍提高了,黄米作为粗粮得到了大力宣传,黄米馍更是备受推崇,但是,无论它做成什么样的美食,我都没有胃口,更不想吃。

    这可能正应了母亲小时候常常骂我的那句口头禅:“黄毛丫头,懒馋懒馋的。”

    今天的我,很希望自己再馋一些,那样就少吃一点,身材就能好一些,但是,我除了不爱吃黄米饭以外,什么都吃,老公常说我,像猪一样的好养活。他们不爱吃的,就丢给了我,我呢,觉得扔了可惜,就一股脑的都倒进了肚子里,然后,就长在了腰上,腿上,搞得腰不是腰,胸不像胸的,写到这里,我决计以后管好嘴巴,争取让自己有一天瘦成一道闪电,然后亮瞎我老公那一双像绿豆一样的小眼睛。

    现在回头想这些,觉得那时候的自己,最重要的并不是懒和馋,而是没有责任心,不懂得感恩和回馈,一个成年人的身体,却顶着一颗幼稚的脑袋,真想用家乡话骂自己,肩膀上扛的,是个尿盆。

    正因为如此的没有责任心,所以有次周末,我没有回家,但是呆在学校里,学生都回家了,连教师都没有几个,校园空空荡荡的,四天的时间,还是很漫长寂寞的。

    在张崾崄中学,这里没有娱乐,除了教材,没有课余的图书,就是说,想看书也没得书可看,自己又很年轻,有着旺盛的精力,于是,我吃过早饭后,决计去爬山,就是张崾崄镇上那座最高的山。

    那山很高很陡,我虽是爬山老手,但那座山,我还是爬了很长时间,其实,对于生活在山区的人来说,每一座山都有上山的路,对于外地人来说,不熟悉,往往从他们能看到的地方去爬,能看到的才是比较陡的,爬起来比较吃力的。就像我后来去了秦岭很多地方,那密密实实的植被,感觉秦岭就是一座无路的天然氧吧,除非开发的区域,人为的修了一些路,直到有一次我在黄柏塬,和一个当地人谈起了,他告诉我,这里都有路,他们从小爬到大,在山上捡拾木耳、地软、蘑菇等,只是外地人不知道罢了。

    张崾崄也一样,好的是,我知道上山的路在哪里,虽然我以前并没有爬过这里的任何一座山,但是它和樊学的大山是一样的构造,那么上山的路也是一个道理。但是,我没有去找路,从正面直上直下,这样才得劲,刺激。

    越爬越高,我也越来越累,一开始身上还穿着西装外套,后来就干脆脱掉,搭在肩上。只穿了一件米白色的衬衣,那衬衣是我去兰州打工的时候,我的一个表姐送给我的,衣服材质很轻,式样很漂亮,开始我并不知道,这衣服的材质是什么,它太轻太丝滑了,几十年过去了,今天的我才知道,那是真丝的,我自己直到今天都没有一件真丝的衣服,几十年前,我的表姐就有了,并且不喜欢了,很大方的送给了我,别人都说她嫁了一个大款,看来的确是。奈何当年我并不知道,这是一件真丝衣服,一点都不爱惜,就像我穿着爬山一样,被挂了很多处,爬完了这座山,这件当年我最漂亮,最拉风的衣服也就废了,如果让母亲知道了,她肯定要骂我败家子。

    越爬越高,也越来越累,我得不时地停下来喘口气,休息一会继续爬,后来,我终于爬到了山顶,俯瞰脚下的张崾崄,有一种从天而视的遥远感。

    山顶的风很大,很凉快,休息了一会儿,刚才的疲累就一扫而光,我又看到了远处的山顶有一座烽火台,好奇心又促使着我、向烽火台走去。

    这样的烽火台,我在樊学的山顶上也远远的望见过,它在另外一个村子,比较远,虽然小时候放驴经常望见,但是,从没有到过近前。在张崾崄,我又再次看到了,这次要近多了。

    去烽火台的路好走多了,在山顶上行走,没有爬山那么累了,风大,植被也少,基本都是光秃秃的。

    不一会儿,我就来到了烽火台跟前,其实,真的到了眼前,它也就没有远望去那么的神秘、伟岸,历经风雨,一派萧瑟。我沿着台阶上到了烽火台上,上面的围墙都已破损,风雨的剥蚀,只剩下薄薄的一层残垣断壁,毕竟都是黄土砌筑的,没有我们在电视上看到的很多青砖的结实,也没有青砖的漂亮,但是,它也是一段历史的记载,承载了岁月的沧桑,更带着浓郁的地方特色——那就是高原黄土的特征。

    我在上面坐了一会,四下里望去,群山、沟壑都消失在远处黛青色的薄雾里,这么一个寂寥的地方,谁会常年地守在这里呢,那些士兵又是怎么生活的呢?

    但是,有一点是明确的,这里的烽烟,曾经是对敌人最有效的御警,也是最古老的,行之有效的传递军事信息的方式。

    烽火台上面,被山风溜得精光,我在上面躺了一会儿,脑子里想象着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遥远的古代战争的情形,随后,又捡起了一些烽火台上的料浆石装进了口袋里,我也不知道,我要这些料浆石干什么?只是一味地装进我的口袋,就像孩子往口袋里装东西一样,没有目的,没有为什么。

    这些不大的土坷垃,由于常年被风雨冲刷,被阳光暴晒,变得异常坚硬。小时候,奶奶常捡一些回来,在水里泡几天,然后捣碎成泥状,用来粘贴打碎的陶瓷碗,很结实,现在谁还会去糊碗,那些过往,都已成了遥远的记忆。

    从烽火台上下来,我就没有原路返回,沿着山势,一路向下走去。看着当空的日头,心里多少有些歉意,自己嫌走路累,没有回家帮母亲干活,却又在这里爬山,简直就是没心没肺了。

    一路走,一路想,不觉来到了山势缓和的地方,周围有很多树木,我知道,有人家了,当年我的家乡还没有退耕还林,树木很少,只有村庄周围才能看到,如果你在野外迷了路,不急,哪里有树,哪里就有人家,错不了。

    果不其然,路边不远处,一位妇女正在地里忙活。这时,我也口渴难耐,于是,我就走过去对她说道:“大嫂,你家远吗,可以去你家里喝口水吗?”

    那妇停下了手中的锄头,抬眼手搭凉棚地看着我说:“不远,就在前边。”

    这时,我才发现,她和我的母亲一样大,或者比母亲还要大一些,但是,话已出口,就不好再改了。

    她穿了一件粉色的衬衫,又戴着一顶布凉帽,让我误以为她很年轻。记忆里我的母亲从没有穿过粉色的衣服,也没有戴过什么布凉帽,都是那种竹子做的凉帽,戴在头上很不舒服,有时候揪着一缕头发,那真是难受,反正,我是从不愿戴着这样的凉帽劳动,哪怕晒得像挖煤的。但是要说凉爽,还是竹子的比较好。

    “那太好了,我想去你家喝口水。”我再次说明,因为我的确很渴了,早饭在灶上吃的是土豆丝米饭,土豆丝有些咸,爬山的时候又出了很多汗,这会感到嗓子眼都像冒火一样的难受。

    “好的,我捡了这些草,就带你到家里去喝水。”说着她放下锄头,弯腰捡拾地里刚刚除下的青草,这些草,都是给牲畜晚上要喂得,在农村长大的我,对这一切都非常熟悉。我急忙跳进园子,帮她捡拾了起来。

    不一会儿,每人抱了一大捆,跟着她,边走边聊。

    “大妹子,你是哪里的,要去哪里?”走在我前面的大嫂问,我听着她的口音有些奇怪,不像本地人,虽然语气和本地相差无几,但是在个别字上,还是能听出来,至于具体是哪里,我就不知道了。直到多年后,我自己嫁到了关中,每每回到婆家,听着他们的讲话,我就会想起大嫂,她的语气和这里的很相似,有些事情在,真的是冥冥中注定的。

    “我是樊学的,在张崾崄中学教书,今天学生放假了,就出来走走,然后就到这里了。”我回答。

    “噢,你是中学老师?”她很奇怪的停下脚步,回头看我,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是的。”我微笑着答道。

    “真不错,文化人。”她啧啧地称赞着。

    说话间,就进了她家的院子,院子很大,正面三孔窑洞还雇了一圈青砖的边,很漂亮,院墙也很齐整,院子里也是打扫得干干净净,这样的人家,在农村也是少见,不像我家,窑洞破破烂烂,鸡是散养的,尽管每天都打扫,还是满院的鸡屎。

    大嫂打开门,热情地让我进去,陕北窑洞冬暖夏凉,就是天然的空调,初夏的燥热,立马被挡在了外面,无比惬意。

    家里也同院子一样,收拾的干干净净,窗户敞亮,炕上铺着红色的粗线毯,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摞在炕角,几件木家具沿着窑洞一侧一字整齐地摆开,家具台面上放置的一些小东西也都规制的十分整齐,这样的人家在农村并不多见,这大概是我当时见过最整齐的人家了。

    “大嫂,你家的院子真大,真干净,窑洞也漂亮。”我环顾四周说道。

    “我老汉以前是土匠,专给人家打窑洞,后来年纪大了,加上腰受过伤,所以就再不干土匠了,这院子就是我老汉打的。”大嫂一边说着,一边端来一碗开水,她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神色,卸下帽子的她,我才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她的五官很好看,微微上翘的眼睛,依然让我联想到,她年轻时候一定很迷人,我只是一个女孩,我都这样认为,可想而知,她当年一定是个美人,美中不足的是,她的肤色黑黑的,或许这就够了,要是白一些,那会迷倒多少人。

    开水很烫,我又很渴,干脆自己就走到缸边,拿起了铁瓢舀水,然后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

    大嫂也并不阻拦我,那时候的陕北,多数孩子都是喝生水的,张崾崄中学的孩子也一样,除非生病了,包括我自己也是如此。就算是过年,零下二三十度,一边吃猪肉,一边喝凉水,那水呀太冰了,冰的牙齿都难受,即使这样,也不愿喝开水。我们喝水的时候,都是站在缸边,拿起铁瓢就干,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学校的孩子,一个铁瓢会传来传去,但就是这么落后的条件,农村的孩子体质普遍很好,鲜有生病的,我教的中学,一个冬天就看不到哪个孩子感冒。

    喝过水后,我舒服多了,就坐在炕边和大嫂聊天,大嫂又给我端来一碗凉粉,说是她早上下地前就做好了,中午回来刚好能吃。我也没有客气,一连吃了两碗,我平时根本吃不到这些,母亲很忙,我自己又不会做,记得有次乘着母亲下地做了一次,结果就是一盆面糊,怎么都不能凝结,因为母亲非常节俭,免得她叨叨,我事先就和弟弟说好了,如果不成功就喂猪,决不能让母亲知道。那盆面糊我都喂了猪,要不真不知道怎么去处理,感谢二师兄,直到现在,母亲都不知道,当然,从此后,我就再也没有了做凉粉的念头了,黄米杠子继续奉上,即使我不吃,大家还要吃。

    大嫂和我吃过凉粉后,重新坐回了炕边,对我说:“你是老师,是文化人,我给你看样东西。”说着,她就拿出钥匙,打开对面的一只木箱,这样的木箱在陕北农村是家家的标配,农村的新婚夫妻,一定都会有一对大红色的木箱,有些条件好些,还不止一对。

    大嫂头顶着箱盖,在里面翻找了好一会,才拿出一只小布包,布包裹得很结实,她极为小心地一层一层地打开,直到最后露出了一只很小、很精致的白色瓷瓶,瓶口用木塞塞得很紧,周围又用蜡密封。

    “这个瓶子,我保存了三十多年,从没有给人看过,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今天,你帮我看看,它是什么?”大嫂说着,很小心的扣掉蜡层,拔出木塞,然后,她往炕上倒了一点点,然后又塞住了瓶口。

    “你看,大妹子,这些豆豆很漂亮,还会变化,可大可小,就是不能抓住。”她说。

    我也很惊奇,那东西,先是小小的一团,闪着银色的光,当大嫂用手去抓的时候,忽然又散作很多小颗粒,并且由于滚动,沾上线毯上的尘土,不在明亮。我忽然意识到,这是水银,这是有毒的东西。我虽然之前没有亲眼见过水银,但是听母亲说过,我的大伯祖上世代行医,到我大伯这一代就断了,留下了很多行医的东西,其中,我知道的就有几十本很有价值的药书,那已是文物级别的,此外还有一些药品,有一次,大妈就拿出了水银,按妈妈的描述,和这一样的瓷瓶,也是倒出了一小滴在毛毡上,色泽和滚动的情形和这一模一样,遗憾的是她们两个都不认识,事后,说给我和父亲听,父亲一口断定是水银。而我对水银的知识,也是从课本上,或者杂志上知道的,对于她的毒性和处理的方法,好在自己还是知道的,我爱读书的好处,终于在今天排上了用场。

    “大嫂,这是水银,是有毒的东西,我们赶紧收拾掉,扔外面去,时间长了,我们都会中毒的。”我说,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白纸,这是我的一个习惯,平时口袋里总要装一两张纸,农村家庭,如果没有上学的孩子,很难翻出一张纸的。我摊开纸,小心地放在水银周围,然后轻轻抓起线毯,让那些散开的细小的明珠都慢慢滚到纸上,然后拿出院外,扔进土堆里。

    对我的一番操作,大嫂看地有些傻眼,半天没有说一句话,她只是把那瓷瓶又仔细地包了起来,放进了木箱。

    “大嫂,我们到外面去,再给你细细地说。”我说着就走出了门,打大嫂也随后跟了出来。

    院子里有一棵小苹果树,我们就搬了小板凳坐在树下。

    大嫂神情凝重,我看着她说:“大嫂,这东西从哪来的,这是水银,有毒的。”看着大嫂没有反应,我继续解释道,“水银就是温度计里边的东西,它有很多用处,比如,我们用的镜子、暖水瓶,中药还可拿来做药材,但那都是有着严格的剂量和用法控制的,普通人不知道,解接触了还会中毒。”

    大嫂将信将疑,直到我又谈了很多关于水银的知识,大嫂的眼神才从怀疑变得信任,她感到,我的确是知道的,不是在不懂装懂,这时候,她才开口,给我讲述了关于这瓶水银的由来。

    下面,就让我们听听大嫂的讲述,为了方便读者,,我只是用了书面的语言去叙述:

    ,我是关中人,这事要从我母亲那一代说起,我的外祖父有六个女儿,没有儿子,我的母亲是他最小的女儿,比其他的几个姑娘小十几岁。外祖父一心想要儿子,结果都是女儿。按照习俗,最小的女儿是要招婿的,生下我母亲后,我的外祖父就生病了,是咳嗽,不能干重活,家里的其他姑娘都已成家,外祖父就琢磨着乘早招个女婿,我的父亲那时候只是一个要饭的小叫花子,但是长得确实眉清目秀,人也很聪明,可怜家里父母过世,哥嫂又不愿收留,所以就一个人四处流浪,被我的外祖父收留了,并作了他最小的女婿。

    那时候,我的母亲还不足一岁,每天我的父亲干完活后,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抱着我的母亲玩,母亲也很喜欢父亲,因为外祖父有病,外祖母有很多家务,母亲就只好一个人被拴在炕上,或者围一圈枕头,瞌睡了就一个人摇啊摇,直到把自己摇睡着。只有父亲在家,才可能把她从炕上抱起,然后出门玩耍。村里人看到就会笑着说:“大林,把你小媳妇抱出来啦,可得抱好喽,以后,她还得给你生儿子呢!”

    我的父亲叫大林,他听后也只是嘿嘿一笑,母亲并不懂得什么,有人逗她,她就乐呵。可是,到了八九岁时,渐渐明白一些事情,她不喜欢别人这么说。到了十三四岁,母亲就不怎么喜欢父亲了,她不喜欢和父亲一块走,甚至一块干活,外公责怪她的时候,她总是说,不想听村里人说闲话,外公就会说她,我招的上门女婿,管别人什么事,外公很喜欢我的父亲,因为父亲勤快、诚实,其实,那时候,我的母亲喜欢上了村里的一个男孩。

    母亲十六岁的时候,在外公的主持下,父亲和母亲圆房了,那一年,父亲三十二岁,母亲十六岁,母亲大哭了一场,后来,那个男孩也成婚了。

    婚后的母亲,先后生下了大哥和二哥,几年后又生下了我。我的父亲对母亲非常的宠溺,家里的大小活计,父亲恨不得一个人全做了,他还学了木工手艺,闲下来的时候,就去帮人家盖房,做家具,他为人老实忠厚,所以叫他干活的人很多,活多了,人也忙了,就常常不在家,耐不住寂寞的母亲就又和她的老相好在一起了,时间久了,村里人就说起来了闲话,但是父亲并不知道。

    有一天夜里,他们在打谷场的麦垛后面,被悄悄跟来的那人的媳妇,叫来了附近的几个男人,又乘人不备,抢走了母亲手中的衣服,扔进了水窖里。事情闹得很大,那人的媳妇又哭又骂,没有衣服的母亲就只好用麦草盖住,躲在男人身后,直到后来,有人叫来了正在邻村干活的父亲,这两个村子相邻很近,本来父亲每晚都可以回家的,只是他想赶活计,所以就住在主家那里。

    来人给父亲说明了原委,出门时,父亲扯下了主家炕上的一条线毯。到了打谷场上,男人已经不在了,母亲还被一堆人围在麦草堆里,他们是等着父亲的,怕母亲想不开寻了短见,更多的是等着看热闹。父亲扒开人群,给母亲裹了线毯,一言不发的将母亲抱回了家。

    外公身体不好,谁也没有告诉他这件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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