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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田叶下班回家。刚进小区,老远就听着母亲扯了嗓子在和邻居三婶儿吹牛。“三嫂子,你是不知道,那外国小子迷上我们家闺女了。死缠烂打地非要和我们家小叶在一起。我们家小叶心又软,哎!还得我出面解决呢!”“你们小叶这么厉害?会说外国话?给外国人看上可不得了呢。”三婶儿大惊小怪地说。“可不是嘛。我们小叶可是要找个有本事的婆家!”听母亲这么说,田叶不好意思现身跟邻居打招呼,蹑手蹑脚地上了楼梯。
她知道母亲一贯比较虚荣,既然不喜欢乔纳森,还利用人家吹捧自己的女儿。母亲的那句“都是为你好”真正有多少是为了自己好?把自己安安稳稳送到另一个她觉得好的家庭,然后功成身退,完成一场神圣的交接仪式。
田叶已经跟乔纳森约好了见母亲时间和地点,一家比较本土菜的饭馆儿。乔纳森觉得本土菜应该会更适合当地人的口味,吃饭开心了,谈话也会开心。田叶再三跟乔纳森强调只是见面认识一下,不用觉得有压力。也叮嘱乔纳森和母亲打招呼的时候只用礼貌握手,不用拥抱,不然得把母亲给吓着了。印象里母亲好像没有抱过谁吧?田叶甚至都没有听过母亲说过柔软的话语呢。
当天,田叶领着母亲来到见面的地方。深秋时节,一眼望过去,乔纳森头戴鸭舌帽,上身穿着长袖卫衣,下身穿着运动短裤在簌簌飘落叶的大梧桐树下站着。田叶想着自己失算,忘记提醒乔纳森别穿短裤。果不其然,余水云翻个白眼儿,嘟囔一句:“你看看,这么冷天儿穿短裤。别人看着还以为他是傻子呢。”田叶接着话:“好像外国人都不怕冷,我们另一个朋友大冬天都穿短裤配棉袄呢。”
“所以说啊,这外国人的生活习性还是和咱们不一样。你这是没有真正和他生活在一起。等生活在一起,你会发现生活习惯和我们完全格格不入,再深的感情都会因为这些差异变淡,最后散伙儿!你以后大冬天也陪他穿短裤,非冻出一双老寒腿!”余水云不出意外地开始见缝插针地说教女儿。
乔纳森对着田叶母女挥挥手,满脸灿烂地跑到她们身边用撇脚的中文打招呼:“您好,阿姨。我是乔纳森。很高兴见到您!”余水云一愣,看着眼前高高大大,白皮肤,黄头发,绿眼睛,高鼻梁,浑身毛毛的小子顿时有点语塞,这是她活了几十年来第一次看一个活生生的外国人。田叶用手指悄悄勾勾她的胳膊肘儿,她这才反应过来,忙应承着:“高兴,高兴。”田叶看着有点想发笑,母亲的蛮横,刁钻全都不见了,反而害羞拘束起来。
余水云故意走慢了几步,在后面默默打量起来两个有说有笑的年轻人。外国人真的是壮得像头牛啊!再看自家小鸡仔儿女儿,走在一起,一大一小,她可不管现在流行的“30厘米最萌身高差”她就觉得一头大象和一只小老鼠在一起,从体型上都看着不配!可不行!
饭桌前乔纳森礼貌地把椅子拉好,让母女俩先入座。然后拿了菜单让田叶母亲先点菜。田叶得意地在母亲耳边说:“看看人家,真的很绅士,很尊重女人。”“这些都是虚头八脑的,又不能当饭吃。”
三人点完菜就开始吃起来,乔纳森和田叶总有聊不完的话题。田叶时不时被逗得前仰后合,哈哈大笑。余水云就在旁边提醒她一点女孩儿样子都没有。乘着乔纳森去洗手间的间隙,余水云努努嘴说:“你看看,一点也不尊敬老人。吃饭也不让让,不给老人夹菜,只顾自己哇哇吃得带劲儿!外国人吃独食,你要跟了他,饭都吃不饱!”
田叶笑了,“妈,外国人的习惯就是自己拿自己的,用自己的餐具给别人夹菜不卫生。饮食习惯不一样。绝不是不尊重您。而且您之前也说不是正式见面,我也没告诉他学习和注意咱们中国的礼仪。”
“反正我不习惯!还是看咱们中国人顺眼。”余水云接受不了这个和她这几十年的认知不符的存在。她认定女儿会因为这些生活细节的差异被抛弃。席间,乔纳森三番五次地尝试用他有限的中文词汇和田叶母亲聊天,想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母亲却并不怎么配合,总是尴尬地笑着打断:听不懂啊,实在是听不懂。你可得好好学我们中国话啊!“
余水云满怀心事地吃完了一顿饭,语言不通,真费事。她就认认真真地盯着面前的外国小子。她恨不得拥有孙悟空的“火眼金睛”,好看透这个想偷走女儿的人。她看着乔纳森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子,突然想起三嫂子的话“混血儿可漂亮了,而且又聪明的不得了。”,要是自己有一个混血的外孙,得长什么样子?她又扫一遍女儿的脸,金黄的卷发?不行!显老!得像了女儿黑色的头发才好看。脑子里就冒出了一个长着一头黄毛的小洋人,嘴里叨着她听不懂的外国话。余水云吓得猛然一清醒:可不行!可不行!生的孩子就真成别人家孩子了,话都听不懂,还怎么亲近?
女儿以后要是跟着外国人走了,就不在身边了。老了谁来帮忙照应?就像自己对父亲那样。孩子在身边才最踏实!生孩子不就是为了养老吗?不然人们辛辛苦苦生孩子,养孩子都是为了啥?子女孝顺父母天经地义,这是田叶的责任,她欠着他们的,得还了父母的恩情!
她可不能让女儿白白跟了这外国人。万一这个外国人欺骗女儿感情,把她那没脑子的女儿带出国卖了。天涯海角,她往哪儿去找?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警察都没办法啊!太危险了,眼前就是一个大火坑!
女儿必须得找个家庭条件好的,知根知底的,受了委屈随时能找娘家人给撑腰,下半生安稳惬意,家里还能得一笔丰厚的彩礼。想想自己那碌碌无为的儿子,要娶媳妇得给女方家里多少钱啊,家里还是需要女儿的彩礼。
她得好好想想办法拼尽全力阻止女儿往火坑里跳!为女儿,也为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