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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冠间的秋蝉好似已知死期将至,抓紧最后芳菲竭力嘶鸣,乔四听得头皮麻飕飕的,不敢高声地嘀咕几句,起身拐着弯朝旁地去了。
叶氏吃着剩下的五香豆干,连洇在碟底浅浅的酱油痕也用面饼蘸得干净。
躲树后的杂工二毛继续缝着腋处崩线的戏服。
不远处的小河,河水清澈碧绿,如同桂音雪白手腕上的玉镯子,她爱惜得很,蹲在河边舀水拧布巾时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被碎石磕碰。
玉林师兄离别的那个清晨,把她悄叫到耳房里要给她戴上,无奈桂音那会儿手腕纤纤细细,总是往下脱落,戴不上去。
她脸红通通的,怪他怎就买这么大的,明眼就瞧着不合适。
玉林也笑了,凑到她耳畔低语:“这是我娘留给媳妇儿的家传之宝,你仔细收好,等过两年再戴。”
他又望见桂音袖口莲青滚边洗得都褪色了,有些心疼,“听闻京城里的大小姐都时兴穿旗袍,等这三年我赚足了银子,也给你买。”
“我才不要。”桂音抿起唇,那银子是要赎他俩身的,以乔四和叶婆娘的狠心劲儿,只怕到时唯有两袋空空才能离开。
她却不恼,满心扑腾着欣喜,且她朴素惯了,也不在乎这些。
菱青几个站在河央嬉水擦洗身子,四处张望无人,索性半俯腰掬捧清水往身上泼,沁心的凉钻进热胀的毛孔,难以形容的畅意舒快。
柳巧朝兰芝打量,嘴唇抿得薄薄的,不怀好意地一笑,“怎么看着不像是黄花闺女?”
兰芝朝她翻个白眼,“我天生如此,你倒是管得宽。”
“满嘴跑火车。”跑火车是柳巧唱戏时听两个商客说的,无端就觉得洋气。她神气活现道:“都是姑娘家走过一遭的,谁不知道谁呢?”
菱青笑着唤桂音:“你躲在那晒太阳呢,还不来洗掉身上的酸臭汗味,也给你兰芝姐姐瞧瞧,什么是真正的黄花姑娘。”
兰芝突然恼羞成怒,把布巾一裹,叭哒叭哒踩着水上岸,抓起外衫,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菱青冷笑,“德性!烂货还充当大姑娘,当我们睁眼瞎呢,谁不晓得四喜班子里除桂音外,连叶婆娘抱的那只猫儿都不干净。”
柳巧听得这话如针刺心,讪讪不想洗了。菱青也觉得无趣,随她前后脚离开。
傻丫朝林子里去了,那里不知野长着什么花,灼灼似火的一大片,挨挨挤挤开得轰轰烈烈。
桂音这才解开外衫襟子,露出柿子黄的肚兜,不敢如她们敞开了洗,只一手轻撩起衣,另一手拿布巾伸进去慢慢擦拭。
这般她都有些羞赧,更何谈被谁沾染,连玉林师兄临走时想看一眼,她都没让。
她想留到洞房花烛夜,人都说戏班里一丘之貉蛇鼠一窝,她偏要把自己完完整整交给他,不止这身子,还有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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