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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在先,皇帝慌了。
萧朔思忖了一下,放弃询问皇帝事情的经过,皇帝既然咬牙瞒了这么久,肯定也不是随随便便能问出来的。
萧朔微垂眼帘,楚元辰去岁假意在战场失踪悄悄回京,一来是为了北疆军情泄密一事,二来就是为了建安伯府的这道遗诏。
当时他们俩远没现在顺遂,楚元辰费了些手段,又差点送了命,才给了他一个借口,顺势而为,终于让两朝权臣下狱,抄了建安伯府。
拿到遗诏后,楚元辰就带回北疆,他又特意做了一份假的给了皇帝。
这封遗诏一直都在楚元辰的手里。
萧朔凤眼中透着凌厉的锋芒。
昭王自以为拿到太后的懿旨,可太后的那道册立摄政王的懿旨早在她盖了印后就被换了。
这内宫中,他想让昭王拿到是什么,昭王拿到的就是什么。
萧朔意味深长的道:“皇上,若无事的话,臣先告退了。”
“好好。”皇帝匆忙说道,”你快去,去把秦惟和太后全杀了!……不能说是朕的意思,要做得不露痕迹,不能让人私议朕……”他的声音带着一些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的惧意,和对萧朔的依赖。
萧朔拿着懿旨走了。
出去后,他向乌宁说道:“你去与曹喜说一声,给太后透个话,就说,皇帝知道她帮着昭王要摄政王位,皇帝恼羞成怒,就要他们母子去死。”
曹喜是太后那里的管事太监。
乌宁应声道:“是。督主。”
萧朔掸了掸衣袖,抬步走了出去。
他的步履坚定,没有半点的迷茫和迟疑。
“你让申千户也去给秦惟透个声……”
乌宁一一应了,一回司礼监,就让人去给申千户和曹喜传话。
当申千户带着东厂番子们围上昭王府时,顺便还把欲哭无泪的礼亲王也捎上了。
不但是抄家,申千户顺便也把秦惟等三人一并带了过去,关在了一个偏厅里,便态度极好向礼亲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礼亲王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说道:“阿惟啊,太后有懿旨……”
秦惟闻言怔了怔,他自从被拿下后,就一直面无表情,只有这会儿,才有些反应。
礼亲王清了清嗓子,说道:“阿惟啊……”他简直难以启齿,咬了咬牙,“太后懿旨,令周景寻并嫡,与你同为赵氏夫婿。”
这话一说出口,他反而轻松了,一口气把话说完:“日后圈禁的日子,你们也不会太过寂寞,太后一片慈母之心,真是令人感动。事出突然,这边也不方便,婚礼就算了,先把婚书给签了吧。”
这话一出,三个人一同懵住了。谁也没听懂。
礼亲王没有看他们,只道:“申千户,劳烦让他们把婚事签了吧。”
他想得很明白,太后的那道懿旨绝对不能透出去分毫。
皇帝中风,秦惟犯上,若是再有所谓的遗诏说,先帝当年曾易储,皇帝得位不正,大荣朝非翻天了不可。这件事必须得压下来!
并嫡是有损宗室颜面,但也能让秦惟从此再无颜得这皇位。
申千户才不会管他们听没听懂,督主说并嫡,那就是并嫡,督主说要签婚书,就签婚书!
他冷着脸道:“好说。”
这也不需要他亲自动手,立刻就有番子们代劳,三人本就是待罪之身,被缚着双手,任他们大肆叫嚣或者挣扎,番子也很容易的就拿到了他们的指印,婚书一式两份,申千户亲手递给礼亲王,又叫了一个番子,陪着礼亲王拿去京兆府记档。
礼亲王本来就不想多留,一拿到婚书,赶紧就走。
秦惟死死地咬着后槽牙,怒火直冲脑门,叫嚣道:“你们敢!你们敢这般欺辱本王,本王非要你们好看。”
申千户好整以暇地说道:“昭王殿下,这是太后的意思,您这般听太后的话,拿着个懿旨就往刑场冲,肯定是一片孝心,母子情深,让咱家动容。”他往圈椅上一坐,嘴上接着说道,“昭王殿下与太后母慈子孝,太后为了您也是费心良苦,就连皇上要杀您,也被太后一力拦下了,为此,太后还被皇上下令拘禁于太庙,太后也是一把年纪了,身边就只有一个老嬷嬷服侍,哎,真是可怜啊。”
秦惟怔了怔。
他敢这么做,就是赖着他是先帝嫡子,除非弑君,怎么都能保得下一条命来,没想到皇帝竟然要杀他?!他都还没有计较皇帝私藏遗诏抢他皇位的事,他竟然还要杀他?!
申千户点到为止,笑眯眯地说道:“太后这一番苦心,想必王爷也能理解。日后您一家子就好好过吧。”
秦惟还没有从皇帝要杀他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被申千户这“一家子”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申千户理都没理,吩咐了番子解开他们的绳子,又顺便说道:“好生看着,咱们先去瞧瞧那群小子们抄得怎么样。”
“千户慢走。”
申千户头也不回地就出去了,留下这一家三口面面相觑。
绳子一解开,秦惟就叫嚣着扑到门口,大力砸门,大肆谩骂,面露癫狂。
赵元柔往周景寻的身边靠了靠,尽量远离秦惟,生怕他发起狂来伤害到自己。
与周景寻并肩而立时,她才觉得自己有了倚靠,她粉面含怒,充满着怨恨地说道:“秦惟,你还有脸叫,要不是你的话,我们又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你活该!”
“有婚书好啊,我和周景寻也不算是无媒苟和了,我们是太后赐婚。”赵元柔故意挽住了周景寻的胳膊,一脸挑衅地看着秦惟。
赵元柔问过周景寻,周景寻说,是盛兮颜让人把他打晕了抓起来的,并没有出卖她。
赵元柔信了,只是她心里头总是有一点不舒服,周景寻堂堂一个大男人,自幼习武,怎么轻易就被制服了,连提醒她一句都办不到?理智告诉赵元柔,要相信周景寻,可是,这点怀疑还是如同一颗种子一样,在心中生根发芽。
秦惟停止了叫嚣,他默默地转身看着相依相傍的两个人,新仇旧恨一同涌上了心头,发狂似地朝着周景寻扑了过去。
他要杀了他!要杀了他!
他本来以为圈禁了,柔儿就能一辈子和自己在一起了,为什么现在还要加上一个周景寻?为什么?!
周景寻早就看他不顺眼,冷哼着抬脚就往他小腹上踹,秦惟不偏不躲,硬是拼着吃这一腿,一把把他掀翻在地,拉扯他头发,他们俩都是习过武的,这会儿却撕打得好似市井无赖。
秦惟用膝盖把他按压在地上,盯着周景寻这张让他深恶痛觉的脸,向着他的脸颊恶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他这一口带着满腔的愤恨,紧紧咬住不放,非要从他脸上撕下一块皮肉。
周景寻痛得发出了惨叫。
赵元柔尖叫着上去用力拉扯,无奈她的力气压根儿拉不动愤恨交加的秦惟。
她看了看左右,搬起一把椅子,就狠狠地朝秦惟的后背砸了下去……
守在偏厅的两个东厂番子贴心的给他们关上了门,已经走出去的申千户回头看了一眼,尖声道:“他们三个,闹归闹,别闹出人命来,给他们弄个太医。若是还闹得太厉害,就许是伙食太好,饿上几顿清清火,就闹不动了。”
小内侍笑嘻嘻地应了一声。
申千户慢悠悠地说道:“让他们慢点抄,不着急,昭王府这般大,总得抄仔细了才成,督主说了,户部还等着用银子呢。”
东厂是不急,大可以慢慢抄。
而从东厂踏入昭王府的那一刻起,京城的权贵府邸就彻底静了,几乎家家户户地都在观望着昭王府的动向。今日跟随昭王一起去刑场也就只有林首辅,礼亲王等五六个朝中重臣,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听说发生了什么,就先听说了东厂下令抄家。
但凡被东厂抄过家的,从没有人能全身而退,现在轮到了昭王。
皇帝无子,以后更不可能有儿子了,若是皇帝驾崩,最有可能继位的就是昭王。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皇帝要过继,以血缘而论,十有八九过继的也得是昭王的儿子。
现在昭王倒了,大荣朝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倒了,这让不少人对未来更加迷茫。
不过,无论是礼亲王,还是林首辅等人,都没有出言阻止,他们就知,这并非是萧朔在排除异己,而是罪证确凿。
其他人还好,大多庆幸,自己与昭王走得不近,那些早已站队的朝臣们就慌了,赶紧去向诚王讨主意,可诚王自身都难保,怕得躲在府里谁都不敢见。
京城的天又变了。
一直到近黄昏的时候,又有一队东厂番子进了昭王府,而楚元辰也在这时回了镇北王府。
他的眼底略有青色,又神采奕奕。
盛兮颜刚要回去,静乐见状,就笑道:“阿辰,你回来得正好,颜姐儿正要走呢,你送她回去吧。”
楚元辰乐呵呵地就应了,觉得自己运气真好!
两人出了正院,朝仪门走去。
盛兮颜步子小,他也跟着放慢了步伐,先是肩并肩,又牵住了她的手。
这一路上的下人有点多,盛兮颜不自在地动了动手指,楚元辰见状,挑起话题道:“阿颜,我娘说,你有一种药,叫‘梦魇’?”
“大哥想从皇帝的嘴里套些话来,问你还有没有。”
盛兮颜的注意力被顺利吸引,楚元辰愉快地把她的手握在掌心中,说道:“先帝的死有些蹊跷,许是当今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