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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性子直爽,利落,不是那等娇蛮任性不懂事的,这很好。
父亲问过他,他同意了,既然同意了,他就从来没有想过两人会解除婚约。
玉佩一碎,就像是有一把刀子在他心尖狠狠地划了一下。
厅中一下子就静了。
所有人都盯着地上这块四分五裂的玉佩,神情怔怔。
“初瑜。”
傅君卿朝她方向走了一步,就见程初瑜转过头,头也不回地说道:“我的私事解决了,我去叫颜姐姐出来。”
她的眼中,再也看不到对他的依恋和仰慕,而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程初瑜去了后头,看到她的模样,盛兮颜的心里有些涩涩的。
她不由想起那天在马车上,程初瑜告诉她,自己的亲事快要定下时,是多么的兴高采烈,程初瑜是真的很满意这桩婚事,可惜了。
程初瑜笑道:“还好没成亲。”笑容间难免带着一点苦涩,“颜姐姐,王爷,是永宁侯夫人。”
盛兮颜拉住了她的手说道:“我们听到了。……走吧。”
他们随着程初瑜一起出去了,两人的突然出现,让正厅的气氛为之一静,武安伯是认得楚元辰的,他呆了一瞬后,赶紧拱手见礼:“王爷。”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程先卓,想问怎么楚元辰会在这里。
楚元辰径直走了过去,唇角扬起了似笑非笑的:“请伯爷在此稍后片刻。”
程先卓没有出声,武安伯只得问道:“王爷有何事吧?”
楚元辰桃花眼的眼角微微挑起,目光朝傅家三人的身上扫了过去。
楚元辰有一种笔墨难描的尊贵气度,眼神中含着肃杀之气,举手投足间,锋芒逼人,让人在他面前都会不自觉地低头,尤其同为武将,武安伯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上的血腥和杀气,就像一把沾满了人血的名剑,光采逼人,又让人望而生畏。
别看楚元辰才刚及弱冠,在北疆也是以手段狠辣而闻名的。
正所谓慈不掌兵。
领兵之人,若是手段不够狠,必是压不住手下,镇不住敌人。
楚元辰更是如此。
在老镇北王战死后,他能在极短的时间里掌权北疆上下,靠的就是狠。
武安伯听说,当时曾有人混水摸鱼以楚元辰年纪太小为由,想要与他争兵权,并发动军营哗变,而结果,楚元辰直接亲率了一支奇兵打杀了过去,凡是参与哗变者尽皆诛。
这个消息,传到京中,在朝堂上引来一片哗然,不少人皆称楚元辰小小年纪狠毒至此,并请皇帝下旨申斥。事实上,只有他们这些真正掌过兵的人才知道,在内忧外患下,楚元辰但凡有一点手软,面对的就是两方夹击,北疆沦陷。
哪怕已经过去四年,再提起当年之事,还是让武安伯心中一凛。
楚元辰撩起衣袍,在一把圈椅上坐下了,反客为主地一抬手道:“坐吧。”
武安伯迟疑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
他刚想再问,盛兮颜已先一步说道:“武安伯夫人,听闻这熏香是永宁侯夫人给的?”
她的嘴角噙着浅笑,神情温婉。
武安伯夫人的嘴唇死死地抿着,没有说话。
盛兮颜并不在意,只道:“是这样的。我呢,也得了一盒香,和这熏香一模一样。”
“这若不是永宁侯夫人给的,那么就是您给的?”
武安伯夫人猛地抬起头来。
什么叫她给的?她自己也才拿到这一盒!
武安伯府回京后,虽少有应酬,武安伯夫人对京中的事还是知道不少的,更知道这位盛大姑娘背后的大靠山是他们府里绝惹不起的。
要是让那一位以为是自己要害他义妹,怕是他们伯府都要完了。
她闻言忙道:“不是。”
这会儿,她也顾不上什么了,干净利落地就把永宁侯夫人出卖了。
“是永宁侯夫人给我的。”
盛兮颜淡淡地问道:“她还说什么了?”
“她说……”武安伯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股脑儿地说道,“她说这熏香可以让人精神不济,用久了还会疯疯癫癫,到时候,人疯了,这婚事自然就能作罢了。”
她和永宁侯夫人在闺中时就有往来,又都嫁到京城,往日关系也好,永安侯夫人看出自己的烦心,就问了几句,她就全说了。
本来她只是想随便找个人说说,心里会畅快些,谁曾想到,永宁侯夫人给了她一些熏香,告诉了她这番话。
一开始她还不敢拿,后来也是永宁侯夫人说,这是在京城的洋货铺子里买的,不会伤人性命,她用来□□过不听话的侍妾,效果极好,才想给她也试试。
她鬼使神差地就收了下来。
“是永宁侯夫人。”一想到京城里头那些被东厂抄了的人家,武安伯夫人毫不犹豫地说道,“我只拿了这一小,全都在这里了,其他的我真不知道。永宁侯夫人手上肯定有好些。”
她把事情全说了。
说完之后,她完全不敢去看丈夫和儿子。
先前虽说所有人都已心知肚明,不过她终究没有亲口承认,她是明知这香有问题,还故意拿给程初瑜。
而现在,她认了,还认了她是想让程初瑜疯癫,进而能解除婚约。
武安伯先是沉默,又露出了失望至极的眼神,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程先卓。
盛兮颜不置可否,更没有说是信她,还是不信她,只说道:“请伯夫人在此稍等。”
武安伯夫人说道:“盛大姑娘,真不管我的事……”
“那就对质吧。”
武安伯夫人:“……”
对质?什么对质?!
武安伯夫人一头雾水,直到永宁侯夫人被带到后,她就知道是什么对质了。
永宁侯夫人被带到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带着她来的,是东厂番子。
当三个东厂番子踏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僵住了。
申千户对着盛兮颜扛了扛手,一张素来冷厉的脸笑得像是开了一朵花,份外的殷勤。
“盛大姑娘,督主说了,等对质完,该是谁家的祸,就把谁家给抄了。”
说到“抄了”这两个字时,他故意放慢了声调。
在场众人的心猛跳了一下,就算程先卓知道这抄家不是冲着自家来的,也不由地心里发慌,更何况武安伯夫妇呢。武安伯夫人吓得瑟瑟发抖,心里一万个后悔不能听永宁侯夫人的,要是他没有拿那盒熏香,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她又慌又怕,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整个人失魂落魄。
武安伯脸色微沉,他初回京时就看出京中局势复杂,生孤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和儿子商量后,决定借着守孝先避一避,观望一下再说。
现在,怕是避不过了。
从前东厂就目中无人,现在萧朔临朝独大,更加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了。
萧朔若真要抄家,也没有人敢为他们求情。
“辛苦你跑一趟了。”盛兮颜含笑道:“替我多谢兄长。”
申千户受宠若惊,忙道:“姑娘谬赞。小的就在此,姑娘问完后,您说抄哪家就抄哪家!”
盛兮颜淡淡一笑,如春花绽放,明艳动人。
他们刚刚避在后头,并不止是为了等程初瑜处理完私事。
在得知熏香是出自永宁侯夫人后,楚元辰就让人去给萧朔传话。
东厂抓个人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这一会儿工夫,不就抓来了吗。
盛兮颜面对站在那里的永宁侯夫人,眼神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上一世的时候,永宁侯夫人也是颇多嫌弃自己,嫌弃自己是丧妇长女,嫌弃娘家不会给她出头,嫌弃她不懂得去笼络周景寻……而现在,她坐在这里,高高在上,而永宁候夫人却只能站在下头,形容狼狈,这一刻,她心里涌起来的,并不是得意和痛快,而庆幸,庆幸上天让她重活了一世,让她能够从深不见底的泥沼中爬上来。
“永宁侯夫人,你说说看,这十全膏是哪儿来的?“盛兮颜含笑着问道,声音里没有半点波澜,仿佛只在闲话家常。
永宁侯夫人闭口不言。
盛兮颜也不着急:“你慢慢想,不着急,若是时间隔得太久想不起来,我就请东厂来帮帮忙,您看如何?”
永宁侯夫人猛地抬头看着她,似是不相信她会说出这样的狠毒的话。
申千户很有眼力劲地附和道:“盛大姑娘,您放心,咱们东厂问供,一问一个准。”
东厂的手段不是谁都敢尝试的,永宁侯夫人害怕的打了个冷颤,可依然死死咬住牙关不松口。
能够让她这样豁出去的,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原来是周景寻啊。”
盛兮颜此话一出,永宁侯夫人的瞳孔猛地一缩,肩膀也微不可见地朝后动了动,这是一种心虚的表现,也这就是说,她说中了。
周景寻和秦惟,他们俩都有十全膏,而他们唯一的关联就是赵元柔。
这么一想,丝毫不觉得惊讶。
盛兮颜笃定地说道:“周景寻把十全膏给了你,让你给了刘氏,用来陷害,或者准确的说是来控制我。”
她的神情太笃定了,仿佛一切都了然于心。
其实盛兮颜的一直在留意着永宁侯夫人神情的变化。
永宁侯夫人的脸上有一瞬间压抑不住的震惊,这让盛兮颜确信,她猜的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