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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我要杀的人,所以我找上了他。”
“但在碰面的那一瞬间,不,甚至在还没来得及碰上之前,我就已经彻底失去战意。我身体不受控制的恐惧颤抖,我试图逃跑,但我的身体根本不听我使唤。”
“我只能在极度的恐惧之中,一点一点感觉着他向着我靠近,也不知多久之后,他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他浑身都是被切割的伤口,伤口处不断的往外溢着血,他两眼无神,只是本能的一直前行。他每走一步身后都是一片血海,那些血化作滔天的愤怒和恐惧、杀意、疼痛、绝望,它们撕心裂肺地咆哮着叫嚣着嘶吼着,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摧毁殆尽。”
“他靠近我时,我已彻底没了理智,比被背叛和死亡更深的恐惧让我本能的攻击,我用尽全力拼死一搏,但我全力的一击却毫无作用,甚至都无法靠近他。”
“在距离他十多米之外的地方,我身上的阴气、我阴气所化的皮骨就被他身周萦绕的阴气焚烧吞噬,眼见着我即将化作灰烬,我绝望无比,他却看了过来。”
“他好像被惊醒,空洞的眸子中逐渐有了意识,但那分意识非常浅薄,因为伴随而来的还有绝望、恐惧和无助,那让他不愿清醒。”
“我以为我死定了,对上他的双眼的瞬间我大脑空白,但他并未杀我。”
“他看着我,似乎看透我,让他抬手摸了摸我的头,然后就继续往前走去。”
“我清醒过来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往前走出许远,只留下地狱。我甚至一度怀疑,被摸头只是我的错觉。”
“那之后我就一直跟在他的后面,我不敢靠他太近,所以只是远远跟着。”
“他一直不曾停,我原本以为他是要去什么地方,后来我觉得他更像是在躲,他一路前行试图寻找让他觉得安全的地方,但他一直不曾找到,所以他只好一直不停的前行……”
“他彻底清醒过来时,我都已经不记得跟在他身后到底多少年。”
身着铠甲的男人看向红影以及人皮鬼。
仓库中是漫长的沉默。
许久之后红影转身,“我带你过去。”
陈然下山来到镇上时,已是近早上十点。
和之前不同,整个镇子喜气洋洋,路上皆是讨论这忙碌着的人,陈然一路走过来到钱家门前时,都从不同人口中听到好几次关于祭典的事。
他也看见许多正忙着搭架子的工人,祭典的祭台安排在了镇上中心最宽阔的地方,那地方距离钱家不远。
也是因此,钱家门外门内都是忙碌着的人。
面对这场景,陈然张削薄的唇微抿,眼中有杀意溢出。
他默默在心底盘算着杀掉祭月的可能,祭月的能力恐怕在他之上,真动起手来结果难说,但他绝不会死在这。
陈然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长刀。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明天就是祭典,如果他今天不能阻止祭月,那明天一切就会上演。
他知道这一切都只是记忆只是历史,但他还是无法做到袖手旁观。
犹豫片刻,陈然趁乱混进钱家,他本是想在钱家寻找祭月,但在钱家院子里绕了一圈也没能找到人。
找不到人,陈然正琢磨着接下去该如何,他就被人叫住。
叫住他的人是钱聚,钱家的当家人,他们之前在院子中见过的那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果然是你。”钱聚双手抱拳冲着陈然一礼。
陈然没去回礼,他是来这杀人的,“祭月在哪?”
“祭月?”钱聚愣了下,旋即笑了起来,“你来得不巧,祭月不在。”
“不在?”陈然蹙眉。
钱聚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带路向着后院而去,前院里都是忙碌着搭建祭台的工人,来来回回的吵闹。
陈然迟疑瞬间,跟上。
顺着走廊一路走过宅院,来到后院,不等钱聚再开口,陈然就看过去,“他去哪了?”
“我们这神佑村位置虽然偏僻,但附近却有个远近闻名的湖泊,冬暖夏凉,风水景观极好,所以经常会有人特意远道而来游玩观赏。祭月在这小住几日后知晓,便决定过去看看。”钱聚道。
“早上走的,现在要追恐怕已经来不及。”钱聚又道。
陈然眉头皱得越发紧,他不信祭月会这时候离开,祭典就安排在明天。
“你若不信,可以在府中自行寻找。”钱聚好笑地摇头,“他的离开整个钱府的人都看见,甚至就连镇上的人也有不少人看见,我为何要骗你?”
陈然不语,钱聚不像是在说话。
但如果钱聚没有撒谎,那祭月怎么会在这时候离开?
这件事真的和祭月无关?
陈然不信。
陈然正思索,一旁钱家的管家就急急走来,“老爷……”
钱聚向他走去,两人在一旁简单交流。这祭典举办得突然,以至于很多准备都不足,所以时不时就需要再补充材料,这些都需要钱聚点头。
和管家交代完,钱聚再次回到陈然面前,“失礼了。”
面对礼数周到的钱聚,陈然很想学着他的模样回以礼数,但他却做不到,只要一踏进这镇子他就浑身不舒服。
既然做不到虚以委蛇,陈然索性不伪装,他冷着一张脸询问,“你为什么会突然想到举办祭典?”
被无礼的对待,钱聚并未生气,他反而是笑了笑,“这也算我一桩心愿。”
“心愿?”
“你是外地来的,所以不知道。”钱聚走向一旁,在一旁的石桌前坐下,“不瞒你说,我身患肺疾已经数年,前些日子已经开始咳血,恐怕没有几天可活。”
陈然紧皱的眉头皱得越发紧,所以钱聚为了自己能苟活,就选择伤害果东?
“你相信这世界上有神吗?”钱聚问。
陈然不语,只是静静看着钱聚。
“我曾经见过。”钱聚转头看向果东所在的那座山。
陈然拿着长刀的手微微捏紧,他记得果东说过,镇上没人能看见他。
“那是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小时家里穷,再加上我家里兄弟姐妹又多,所以一家人生活得格外困难。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我几乎是才到我父亲肚子,就不得不跟着他每天上山采药砍柴狩猎。”
“我就是在那时候遇见的他。”
“我现在都还记得,那是个大雪天。我跟着我父亲上山之后,我父亲在山里砍柴,他让我去附近做了陷阱的几个地方看看,看有没有猎物落入陷阱。”
“我背着都快有我高的背篓,踩着都没过我膝盖的雪,艰难的向着那边而去。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总算来到陷阱前,但等在陷阱前的却并不是猎物,而是一群猎物吸引来的恶狼。”
“那些狼已经把陷阱里套住的兔子分食干净,我现在都还记得那满地血腥的场景,以及那些狼看见我时眼中的绿光。”
“我立刻转身就跑,但雪太深,我又还背着个碍事的背篓,我几乎没跑出两步就一头扎进了雪里。”
“我听见身后传来的狼吠和脚步声,我吓坏了,我哭着喊着想要逃跑,但我越慌越乱,才爬起来没跑两步就又跌倒。再次跌倒在地上,感觉到已经扑到我背上竹篓上的那些狼,我以为我死定了,但就在我脸都吓得惨白时,那些狼却并未再扑过来。”
“一开始我根本不敢睁开眼去看,知道周围传来一阵不甘地吼叫,我才大着胆子睁开眼从指缝间看去,就是那时候,我看见了一个十三四岁穿着灰白色袍子飘在空中的人。”
钱聚面向着果东所在的那座山,他眼神向往而怀念,“他张开双手护在我面前,凶巴巴地冲着那群狼挥舞手臂,要把那些狼吓走,不许它们伤害我。”
“我没能看清他的脸就晕了过去,但我敢肯定,我确实看见了他。”钱聚收回视线,他看向陈然。
陈然依旧沉默。
“后来我把这件事情跟我父亲和镇上的人说了,但却无人相信,他们都说我是被吓懵了,当时我也确实是被吓晕了过去。”钱聚并不介意,他继续道。
“那之后我上过很多次山,我一直试图再找到那个少年,但我找了十多年都未曾找到,以至于后来很多个夜里我都怀疑我是不是真的被吓坏了。”
“再后来我成了家,有了孩子,为了孩子我跟着来镇上一个卖米的走商做起生意,我本只想混个温饱,毕竟想要发迹哪有那么容易?”
“却不知是否是那小小的神在保佑我,我的经商之路格外顺利,不过三年我就有了一家自己的铺子……”
“一晃三十年过去,我时日不多,若说我还有什么遗愿,那大概就是不能再见那少年一面,与他亲口说声谢谢。”
说完自己的事,钱聚又看了一眼远处山顶耸入云间的山,神情温和而怀念。
面对这样的钱聚,陈然皱着的眉头依然未曾解开。
他确实未曾在钱聚身上察觉到撒谎的气息,但钱聚恰好就在这时想要举办祭典,未免太过巧合。
“是祭月让你举办祭典的?”陈然猜测。
钱聚回神,他诧异地看了眼陈然,“你似乎对祭月格外有敌意,但很遗憾,并不是他让我举办的祭典,举办祭典的事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陈然困惑,不是祭月?
“祭月大概要大后天才能回来。”钱聚道。
“大后天?”
大后天岂不是祭典都已举办完?
陈然神情凝重,难道祭月真的和这事无关,是他因为事及果东而失了理智?
“你若有事找他,待他回来,我可以让人上山去通知你。”钱聚道。
陈然没拒绝,虽然那时候他都未必还在山上。
又询问了两句关于祭典的事,依旧没能问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后,陈然告辞离开。
陈然临走之前,钱聚还不忘邀请陈然明天下山来看看,明天镇上会分发许多祭拜后的食物,这也算一种散福,镇上的人都会参加。
离开钱家,来到钱家旁边街上正搭建着的祭台前,陈然驻足看去。
祭典的筹办一点不马虎,祭台、供台看得出来镇上的人花了不少精力进去,周围忙碌着搭建祭台的人脸上也都是幸福而灿烂的笑容。
站在一旁看着,陈然都能感觉到那种美好以及期待。
那样的场面实在太过美好,美好得以至于陈然都无法把他们和接下去要发生的事联系在一起。
陈然正望着祭台走神,身旁就有人和他搭话,“怎么样,不错吧?”
陈然侧头看去,和他搭话的是个正在休息的工头。
“这还多亏了钱老爷,这次祭典的钱都是他掏的……”说着,工头回头掏出个东西递给陈然,“这个送你。”
那是个小小的糖人,绿色的裤子,红色的衣服,小小的脑袋,做工款式简单粗陋,甚至只能看得出那确实是个人。
看见那东西,陈然有瞬间的晃神,他又想起之前带果东去逛街的事,就是那次果东告诉他他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经见过糖人……
见陈然望着那糖人不动,工头以为陈然是嫌弃,一张因为经常干活而晒得发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是做得难看了一点,我这不也是刚学。”
陈然抬眸看去。
“我本来还说你外地来的肯定见过,想让你帮我看看做得怎么样……”工头讪讪然。
“木匠这活年轻的时候做做还好,年纪大了腿脚就不利索,我就琢磨着要做点别的,之前看别的镇上有人做这东西,就想着自己也学学。明天不是祭典吗?到时候我看看能不能卖,要是能买我以后就卖这玩意算了。”工头挠挠头。
“谢谢。”陈然迟疑一瞬,还是伸手把小糖人接了过来。
这糖人远远比不上之前他们在街上买的,那时候那老板做的糖人甚至连神态都能做出来,惟妙惟肖。
“不用谢。”工头笑笑,“要谢就谢神吧,要不是他,我们的日子没这么好过。”
陈然看去。
“你还别不信,我之前有次从屋顶摔下来,脑袋朝下那种。我当时就想着我肯定完了,这下不死也得傻了,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就给摔懵了一下,爬起来之后啥事没有,脑袋上连个包都没起。”
工头正说着,一旁就惹人起哄,说他又开始吹。
当初那下没摔死他就算运气,他那之后逢人就吹。
工头被起哄得脸上发烫,连忙嘘回去,不过片刻一群人就闹成一团。
陈然在旁边看了会,默默转身离开。
这镇上的人总给他一种不真实的错觉,因为他们如果是真实的,他们真的对果东心存感激,那为什么又要刺痛果东又要背叛果东?
回到山上时,陈然都还没从那种不真实的感觉中走出来。
来到神庙前,见到果东三人,被告近和兰昊逸询问情况如何,陈然才总算回神。
“祭月不在镇上,走了。”陈然把手里举了一路的唐人递给果东。
“走了?”告近和兰昊逸脸上都是错愕。
“据说是去附近的一个湖泊游玩,大后天才能回来。”陈然道。
告近和兰昊逸皱起眉头,两人显然都和陈然一样并不相信祭月会选在这时候离开。
“你要给我?”果东早就已经注意到陈然手里举着的小娃娃,他以前没见过这玩意。
“嗯。”陈然递过去。
果东看看那小糖人,又看看陈然,稀奇坏了,“这是什么?”
“糖。”
“糖?”果东双手举着那糖人放在鼻子前嗅了嗅,闻到甜甜的味道,他眼睛都亮了起来,“真的是糖。”
果东以前就听说过有人会把糖做成人的模样,但他从没见过。
他们这镇子说小不小,但因为地属偏僻且能够自给自足的原因,所以不常有走商来往,偶尔来些走商也多是卖些稀罕玩意,特意来他们镇上卖糖人零嘴的没有。
拿着糖人,果东小心翼翼翻来覆去地查看,像是要看出一朵花来。
看够,果东小心地举着它进了神庙,要找地方把它插起来。
把糖人插在墙壁上,果东晃动着脑袋打量,他怎么看都怎么满意和喜欢。
看着果东那开心的背影,陈然正把他和曾经的果东叠在一起,果东飘在空中的身影就是猛地一顿,下一刻他向着一旁倒去。
陈然反应过来时,他身体已经冲上前去,“果东?!”
一把接住果东,紧张地看向果东,“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果东晃晃脑袋,“没事。”
陈然打量果东,见果东确实并未像之前那样心痛,他缓缓放开果东,同时松了口气。
“你怎么——”陈然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果东身体比早上他离开时更加透明,大概是从第一次心痛开始,他的神力就开始大量流失。
“你……”陈然很想质问果东为什么不告诉他,但到了嘴边的话再次被他咽回。
果东一直不像他表面表现出来的那么不知世故,他不说,是因为就算他说了他们也毫无办法。
再次认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陈然心口如同被巨物猛然锤击,不同于刀子割在肉上的疼痛,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苦闷侵袭而来。
最终,陈然只是摸摸果东的额头,柔声问道:“还难受吗?”
被摸摸了脑袋,果东乖巧地摇摇头。
想想,果东抬起手来也摸摸陈然的脑袋,他闭上眼睛想象,闭着眼睛祈祷,他希望陈然可以找到果东,不,是肯定可以找到果东。
那样的话陈然他们就可以回家去,陈然就可以不用再住在什么都没有的山上,就可以回他自己的家,就可以和本来的果东在一起。
“你做了什么?”察觉到身上不断涌出来的温暖气息,陈然眉头深皱地抓住果东抵在他额头上的手。
果东身体本来就已经透明,现在变得更加透明,透明得他都快看不清果东的脸,透明得就好像果东马上就要消失。
“你疯了?”陈然捏着果东手腕的手不由用力,他不知道果东对他做了什么,但他能感觉出来刚刚到事情后果东身体里的神力已经所剩不多,这让他脸上甚至都流露出虚弱和疲倦。
果东缓缓睁开眼,他笑笑,却笑得虚弱无比,他似乎连飘着都费力,脑子更是混沌得厉害。
“你……”陈然黑了脸。
“嘿嘿。”果东笑得傻乎乎,他的神力已经所剩不多,这大概是他最后能作的祈祷,但他并不后悔以这样的方式用掉最后的神力,因为他是真的希望陈然能找到他的果东。
虽然他好像都有些嫉妒了,嫉妒得心口都酸酸的,如果他真的就是陈然的果东该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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