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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陈然笑开。
果东愈发茫然, 王八蛋老板失心疯了?
想起这茬,果东立刻掏出自己的小本本, 不签合同的老板不是好老板。
果东话到嘴边,却被一声刺耳尖叫打断。
尖叫的人是屠丹, 跟过来的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一脸惊恐地望着头顶上方的一具尸体,“他、他……”
众人本就处在恐惧当中, 被她这么一吓瞬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同时也纷纷看向那具尸体。
这一看之下,好几个人都忍不住跟着叫了起来, 倒吸冷气声一片。
因为屠丹看着的那具尸体, 还不是尸体。
“他还活着?”李卓风最先反应过来, 看着那没了眼皮却还在微微颤动着的眼球, 李卓风声音都沙哑得变了调。
在所有人里算得上是见多识广的李卓风尚且如此, 其他人就更莫说,那种心脏被人紧紧拽住喘不过气来极度恐惧的感觉, 逼得众人都发疯。
“把他放下来, 问问看怎么回事。”陈然注意力也被吸引。
李卓风看了陈然一眼, 没动。
所有的人都是被直接串在断裂的树枝上挂起来的,那人也不例外, 他被树枝从侧腹的位置捅穿,那种程度的贯穿伤,就算皮还在他也死定了。
他还活着,都不知道应该说是幸运还是倒霉。
他之前大概失去意识, 现在清醒过来,见到陈然他们肾上激素飙升,在那种情况下没了嘴皮和脸的嘴竟然发出声音,“啊啊……”
他声音很小,也很模糊,让人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生生给这恐怖至极的场景更添了几分诡异,令人背脊发寒,让人想要转身逃跑。
众人不敢再看他,更怕对上他的眼。
那双被血染红的眼,只消看上一眼,那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忘掉。
他们想走,他们想回去,他们想离开着,他们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我们走吧……”不知道谁低喃的一句,声音里都是哭腔。
所有人都打心底里赞同,可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敢动弹,周围看不见边界的树林仿佛隐藏着无数的眼睛,那是无处不在的恐惧。
要是擅自脱离大部队,他们说不定也会遭遇昨天晚上这些人遭遇的,一想到那可能,众人的脚就像灌了铅。
见李卓风不敢上前,陈然“啧”了一声,他借助两颗相邻的树的树干,一个助跑,以令人惊叹的敏捷动作迅速爬到相邻的另一棵树上,与那人轻视。
见到陈然上来,那人颤抖得越法厉害,喉间的声音也越发响亮,“呜……救……”
陈然没有上前,“发生了什么事?”
这种情况根本没法救,这村里既没医院也没有止血手速设备,甚至连消毒的药都没有。
打救护车电话就更是妄谈,他们连离开这村子都做不到。
“……呜……”那人闻言眼中先是有疑惑一闪而过,旋即瞳孔猛地瑟缩,他喉间发出惊恐万分的声音,似乎是陈然的询问唤起了他心中不好的记忆。
他带着其他人进入树林后,就一直认准一个方向往前走,一开始他们还只觉得这树林密不透风让人讨厌,但走了近两小时后,众人就开始慌了。
这林子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头。
他们想要往回走,可是往回走的路却消失不见。
他们试图大声呼叫,他们试图爬树,但无论他们怎么努力都始终无法离开。
眼见着夜色降临,队伍人心开始蹦离,不少人窃窃私语,居然开始怪他带他们进树林。
是他求着他们绑着他们让他们跟着进来的吗?明明是他们自己怕死自己跟着进来,现在居然好意思反过来怪他?
狠狠吵了一架后,他们在树林中点起火堆,准备等天亮再说。
但他万万没想到,那却是死亡的序幕。
他睡到一半时起夜,却发现守夜的人不见,他瞬间火大无比,这种地方没人守夜万一出事怎么办?
直到他抬头,看见那盘旋在树干间没有皮的怪物,以及正被挂在树上被剥皮的守夜!
他没有尖叫也没打扰,更加没去叫醒其他人——开什么玩笑,那东西明显就不是一般的东西,他们手无寸铁,叫醒其他人也根本对付不了。
反正都是死,还不如替他拖点时间,这样至少他能跑掉!
他不想死!
他一点都不想死!
他也不能死,他还有好多事要做!
他儿子还在读书,他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每次开家长会他都格外长脸,他就喜欢看那些家长脸上嫉妒又巴结的表情,老板小开又怎样,生下来的还不都是一群蠢货,不像他……
他老婆虽然不争气但胜在听话勤快,他脾气是暴躁了点,但近几年来已经很少动手……
一想到那女人,他就一肚子火气,要不是因为那女人天天在他面前吵吵,他又怎么会出去和朋友喝酒,又怎么会在回家的路上被拉到这鬼地方?
等他回去了,他跟她没完!
越想越恨,他眼珠子颤动,这让他瞥见就挂在他旁边的尸体。
没有外皮的尸体,通红得如同穿上了大红嫁衣。
“啊……”他嘴巴微张,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已经跑出去?
他眼神逐渐失去清明,陷入疯狂,他仿佛再次陷入了昨夜无尽的恐惧中。
看着这幕,嗅着空气中那香甜浓郁得如同奶油般的绝望,果东忍不住大口吸气,兴奋得白皙的耳朵都充血。
他怀中抱着的兔子也缓缓抬头,仰望那香甜气息的来源,红宝石的眼红光浮现。
果东摸摸它的脑袋,要乖乖。
问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陈然皱眉。
他看向旁边其他尸体,近距离查看和远远观看不同,那些尸体的狰狞以及怨恨恐惧越发清晰。
陈然再回头看那男人时,看见他身上还在往外溢血的伤口,瞬间明白那男人还活着的原因,他动作轻顿,旋即冷笑一声跳下树。
近两层楼的高度,陈然却稳稳落地,若是平时免不了要让众人惊叹一番,但现在众人却根本不在意,他们的注意力都在那男人上。
“他……”屠丹哭得太多,声音都已沙哑。
陈然冷冷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旁边畏手畏脚的其他人,直接抽出李卓峰别在腰上的□□,头也不回的对着那尸体就是砰砰两枪。
众人本就如同惊弓之鸟,陈然这突然的放枪,直接让树林里又是一阵惊叫。
那惊恐的声音在漆黑仿佛见不着边境的树林中穿越,不知抵达何处,又返回,变了调的叫喊带来的是渗入灵魂的战栗。
“你这是做什么?他还活着……”屠丹疯了,陈然怎么可以杀人?那人还活着,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啊!
陈然就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陈然冷着脸讥笑一声,把手里的枪扔回给同样一脸忌惮和惊恐的李卓风,转身向着村子走去。
陈然一动,众人纷纷惊弓之鸟般退开,让出一条道来。
之前他们还觉得陈然只是难相处说话不好听,现在他们却和屠丹一个想法,那就是陈然绝对是疯了,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眼见陈然走远,屠丹抹去脸上的眼泪,顾不上伪装,眼中皆是怨毒,“他就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其余人沉默,至少这一刻他们是赞同屠丹的。
“就算那人已经救不了,陈然也不用杀了他,那可是个人,人啊,陈然杀人都不眨眼的吗?”屠丹低吼,“都这样了,你们还要跟着他相信他吗?”
她的话换来一阵沉默。
虽然陈然确实是个疯子,可……
“难道你们还想等他把你们也杀了?!”屠丹双手紧攥成拳,都这时候了这些人还看不清吗?
“那个男人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他把其他人推出去当替死鬼了。”一道与这压抑气氛不符的清甜声音打破屠丹的独角戏。
众人皆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说话的人是果东。
果东很少在这时候开口,这还是第一次。
被众人注视,果东有点紧张,他抠抠自己的兔子,“他身上的血还没干,他是最后一个死的,而且和其他人的死亡时间间隔很长。就算他没直接动手,应该也是间接利用了其他人的死。”
众人闻言,本能看向刚刚被陈然开枪打死的那人,只匆匆一瞥他们就赶紧收回视线,那场景他们绝不愿再看第二遍。
“那也不能杀了他!”屠丹愤愤瞪着果东,这时候了果东居然还帮陈然说话。
“那要看着他就这么慢慢痛死?”果东微微歪着头,一双眸干净而澄澈,他的语气并不是在怼人,可说出口的话却让屠丹和众人都是一噎。
特别是屠丹。
她紧攥着拳头,恶狠狠地瞪着果东。
“而且陈然之前就说过了,只有找到鞋子才能离开。”果东抱紧自己的兔子,能说的陈然明明都已经说过了。
陈然用行动告诉众人,他没有心。
陈然完全无视他们,继续盯着跃跃欲试的果东。
果东一脸认真地摇头,他不累。这一路下来几乎都是陈然扛着他在跑,他又没跑,他怎么会累?
他毛茸茸的脑袋正摇得欢快,就注意到陈然眼神越发凶恶,像是他要再敢摇一下头陈然就要把他脑袋割下来。
果东赶紧停下,然后从心的开始点头,其实他挺累的,陈然肩膀没肉硌得慌。
陈然满意地收回视线,老神在在的继续闭目养神。
果东吐吐舌头,“蟹老板!”
陈然一秒睁眼,“什么?”
果东炸毛,摇摇头,再摇摇头,他什么都没说,他也没有骂陈然是蟹老板。
陈然闭上眼。
果东看了眼旁边已经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闷头挖坟的李卓风一群人,遗憾的把镰刀放下。
半夜三更挖坟,多有气氛……
建筑轰然倒塌的声音突兀传来,众人循声望去,那楼在火中整个向着左侧坍塌。
火光猛然大作,坟地仿如白昼,为众人带来片刻安心。
不再身处黑暗,众人神情缓和几分。
挖坟是个力气活,折腾了一夜的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力气,所以进展缓慢。但这地方他们片刻都不想再呆,所以无人敢松懈。
果东抱着兔子换了个姿势坐好,百无聊赖间他再次看向陈然,陈然一身的血,看着挺吓人。
果东想想,往陈然那边挪去。
挨着陈然坐着,果东观察了会,见陈然依旧闭着眼睛,这才大胆打量。
陈然漆黑的长发沾染了血,被他索性高高束起扎成马尾,这让他眉眼看上去更加清晰也更加英气勃发。
单薄的唇瓣,高挺的鼻梁,被长睫半掩让人错觉他的血都是冷的的黑眸,这些再加上他那一身伤,陈然整个人展现出惊人的美感。
果东喉结忍不住滑动了下。
“看什么?”就连陈然的声音,也低深动听。
果东猛然回神,陈然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他心虚,“没什么?”
陈然狐疑地打量果东,那眼神似乎在怀疑果东是不是被鬼吓坏了脑子。
果东笨拙地转移话题,“你身上的伤要不要包扎一下?”
陈然伤得很重,受伤之后还一直打斗,现在他都快变成血人。
陈然拒绝,“不用。”
果东又往前挪了挪,挨着陈然,他不赞同陈然的敷衍,“人受了伤就应该要包扎,不然会一直流血流到死掉。”就连他都知道的事,陈然这个真正的人居然不知道?
说着,果东伸手去检查陈然额头上的伤。
那伤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到的,三根手指宽,伤口殷红如初上新妆,衬托得陈然整张脸越发白皙,白皙得过了头,没了血色。
伤口也很深,搞不好会留疤。
果东眼神担忧,仿佛都看见陈然变成干尸的场景。
“都说了不用。”陈然把头往旁边侧去,果东指腹微凉,轻轻碰在他额头上的动作如同挠痒。
果东一把抓住陈然,“别动。”
“放开。”陈然脸色不善。
果东不怕,“太别扭只会让人讨厌,会没朋友的。”
陈然嘴角抽了下,他张嘴就想反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索性闭眼不再搭理果东,随便果东拿他当玩具。
见陈然乖乖听话,果东惊讶,下一秒他眼中不由多出几分愧疚,他都忘了陈然本来就没朋友。
也怪他,明知道陈然没朋友还非要说这种伤人的话。
果东低头翻兜,翻了半天才总算翻出半包用剩的纸巾,他抽出一张纸,小心地掀开陈然的刘海帮他擦拭伤口周围的血污。
伤口非常深,一碰就往外渗血,果东手慌脚乱好一阵才总算勉强处理完。
陈然全程面无表情,好像受伤的人是别的什么无关紧要的人不是他。
处理完额头,果东又拉了陈然的胳膊过来检查。
他原本以为陈然额头上的伤就已经很深,结果陈然额头上的伤反而是最轻的,他手臂上的伤足足五六厘米长,腹部也是一片血,触目惊心。
果东心疼得厉害,陈然要是变成干尸,到时候谁给他发工资?
一想起自己的工资,果东赶紧伸手去拔陈然的衣服。
“干吗?”外衣被扒得半挂在肩上的陈然睁眼。
“我需要纱布。”果东盯着陈然外衣下的白衬衣。
“为什么撕我的?”陈然看向果东,果东也穿着衬衣,这天气穿一件有点冷,所以果东是一件白衬衣配一件薄外套的穿搭。
“是你受了伤,又不是我。”果东抓住陈然的衣服不放,他微微歪着头,白净的脸上满是困惑。
陈然一噎,果东那理所当然的态度让他都茫然,什么时候开始受了伤的人还得自己出衣服包扎,不都是包扎的人撕自己的衣服?
“少看点电视。”果东看出陈然心中所想,语重心长谆谆教导。
陈然一噎。
果东扯扯手里衣服,“快点。”
陈然开始头疼。
果东悟了,“还是说你害羞?那你自己脱,我保证不偷看。”
陈然全身都开始疼,恨不得让果东也跟着疼。
十来分钟后,果东抹去额头上不存在的虚汗,看着被他包扎成粽子的陈然,眼中是满满的成就感。
“好了。”包扎完伤口,果东立刻伸手摸向自己的兜,要拿了小红本本让陈然签合同。会签合同的老板才是好老板。
他刚一动,李卓风的声音就传来,“挖好了。”
果东看去,摇曳火光之下,李卓风他们已经把几个坟都挖开,露出下面的棺材。
已经放置有段时间的棺木在泥土的腐蚀下呈一片褐黑,寒气逼人,隐隐间还透露着一股腐烂和血腥混杂的气息,在这大半夜里格外瘆人。
陈然起身,过去。
果东看看陈然又看看那些棺材,只得把小本本又塞回兜里。
“打开。”陈然道。
李卓风几人手里有工具,开棺倒是容易,不过片刻时间四副棺材就全部打开,露出里面骇人的场面。
大红的喜袍,扭曲的姿态,狰狞的面容,缝嘴钉脚怨气冲天,看得周围众人一阵毛骨悚然。特别是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场景的伍琳、屠丹以及宣老三,都不由倒吸了口冷气。
四具尸体里,他们右手边那棺材里的尸体应该就是之前那人皮鬼的尸体,她变成干尸之后整个蜷曲在了棺材一角,小小一只。
她死的年代距今已久,因心中有怨尸骨也不曾化作白骨,这让她临死之前所遭受的恐惧和不安更加清晰地传达到众人心中。
她个子小,所需氧气更少,同样是活埋,她被闷死在棺材里所需的时间比大人更加的漫长,这让她有了更多的时间去哭泣去害怕去痛去怨去恨……
“烧了。”陈然语气依然冷漠,仿佛无心。
“那其它……”李卓风看向其它三具已经有起尸迹象的尸体。
陈然漠然回头,转身离开。
李卓风哑然,他苦笑,经历了刚刚的事他还以为陈然和他们也算患难之交,态度会有不同,现在看来是他多心,陈然对他们从来都一样。
李卓风掏出枪,对着三副棺材就是三枪。
看着那逐渐凝聚的红色溃散在风中,李卓风再次轻叹。
“怎么烧,抬去火里?”伍琳不忍去看那缩在棺材里的小小身体。
剥皮、附身,之前令他们痛恨恐惧的那些事忽然间变了味道,现在看来那所有一切反倒像是一个孩子的玩笑。
她害怕,她想有人陪,所以她把闯进她地盘的人变得和她一样,她穿上他们的皮,她混入他们,危险时她操作人皮保护自己……
“我想她们肯定不愿意和那楼呆在一起,重新起个火堆吧。”李卓风道,“她们也是可怜人。”
无人反驳,一群人行动起来。
不止新挖出来的这四副,他们把之前开过的所有冥婚棺材也都搬了过来,大概是因为那些棺材放得太久,火很容易就点燃,且烧得很旺,没多久就把棺材全部吞没。
远远看着那火堆,果东抱紧怀中的兔子,眼神困惑,他已经不知道到底谁才是恶人。
陈然收回看向脚边楠姐尸体的视线,冷笑一声,转身向着树林外走去。
果东跟上,李卓风他们见状也连忙跟上。
这树林之所以走不出去,是因为那人皮小鬼,现在没了它的阻挠,不到十分钟他们就在树林尽头看见亮光。
死里逃生重见光明,所有人精神都为之一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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