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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第一回在尽欢楼相遇时,他扔到她身上的那件,后来再去陵王府,她将披风还了回去,结果又被二次赠予。
那之后的不久,沈芜托人将这披风再一次还给了他。
今日,陆无昭依旧叫她穿走。
陆无昭见她一直盯着披风瞧,淡声补了一句:“你穿过的,不必再还给本王。”
“殿下不喜欢我碰过你的东西啊?”
“……嗯。”
“噢……”沈芜看了他身上那件自己也穿过的衣裳,没言语。
她碰过的东西可多了,陵王殿下是不是索性连自己也不要了?
旁人都说陵王殿下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碰,尤其是他的衣裳,被她穿过那就是脏了,可显然,他此刻不仅穿着那件她穿过的长袍,就连这件被她穿过两次的披风都特意带进了宫里。
沈芜心里觉得他可爱,明明关心得要命,还要摆出一副嫌弃的样子。
“殿下,那您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来日方长,她不着急。
沈芜道了别,转头就走,一点留恋都没有。
她感觉自己的身子开始发热,确实应该快些回去了。她不想留在这里给他添麻烦。
将寝殿的门打开,一阵裹挟着水汽的凉风便吹了过来。
沈芜裹紧身上的披风,快步朝外走。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院子里依旧很安静。
她身后的宫殿内,突然传出一声长而响亮的哨音,而后她身后一道劲风掠过,有人轻轻落地,站在了沈芜的面前。
沈芜愣了下,“孟大人。”
孟五虽是陵王的贴身护卫,但也是有实职的,他是昭明司的副手,官居五品,算不得什么大官,却因常伴陵王左右,也时常会被人尊称一声“大人”。
孟五对她很是恭敬,冲她抱拳,“我送您回去。”
说罢,下意识便要去握腰间的刀把,摸了个空。见沈芜看他,他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沈芜回头看了一眼宫门,转回头,低声道了句谢。孟五腰间空空荡荡,想来是进宫不能佩戴兵刃。
陆无昭……
沈芜想,他在宫里住得不开心,这里应当也是不安全的,希望他病好后,能早些回到自己的府上去。
**
**
一场大雨后,转日清晨,静熙宫传了太医来,不出一个时辰,消息就传到了东宫。
太子正在专心誊抄嘉宗皇帝给他的奏折,听到这消息时,眼都没抬。
他对沈芜有几分真心,可也只有几分而已。沈芜虽长得漂亮,但也只是个寻常的美人而已,若不是看上她背后的沈家,陆之泽也不至于强忍着性子,至今都没有纳侧妃,只为了维持深情与专一的假面。
按理说,他不必做到如此,历朝历代多的是太子先纳侧妃,再迎娶正妻,可是父皇告诉他,沈将军就快要归京了,他若是想在婚事上多一分胜算,便要做的更多,以此来打动沈琮志。
天子若是一意孤行,当然可以不用顾忌朝臣的意愿,喜欢谁便一道圣旨赐婚,这不是什么难事。
但陆培承不是那样的皇帝,他是最爱戴功臣和子民的仁君,这种事他做不来。更何况,沈琮志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因此陆之泽只能委曲求全。
他最近喜欢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人已经被他偷偷接进了东宫,这几日正缠绵着打得火热,好几日都没顾得上盯着静熙宫那边的动静,先前自己不小心送了吃了会叫沈芜长疹子的血燕,太子心虚,一连好几日都没敢在沈芜面前找存在。
今日静熙宫请太医的动静很大,他想要不知道都难。
写完了折子,那位可人的新欢红颜将补气的参汤端了上来。
女子小手不安分地伸进了太子的衣襟,笑得柔媚。
太子脸上浮现笑意,眼睛直勾勾盯着佳人,将那参汤几口灌了下去,而后放下碗,捉住胸前作乱的小手放在嘴边亲了一口,“还闹,昨夜未曾满足你?”
美人捂唇娇俏一笑,含羞带媚地嗔了他一眼。
太子被这一眼看得火热,顿时便要欺身上去,“还给孤送汤,是嫌弃孤不够卖力?”
一旁站着的来传话的老太监见两人又要如若无人地搅在一起,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太子,提醒道:“陛下说,叫您得空去一趟静熙宫。”
太子的脸色沉了下去。
父皇叫他去一趟静熙宫,自然是去慰问沈芜的。
也不知沈芜脸上的疹子好了没有,他一想起来那日看到面纱下面的那张脸,密密麻麻的红疹子,就有些倒胃口。
兴致立刻去了大半,拂开美人,扫兴道:“知道了。”
传话太监退到门口时,隐约听到太子抱怨:“病歪歪的,也不知还有几年能活。”
他轻叹了声,也不知这话要不要偷偷报给陵王殿下。若是殿下知晓,怕是会不高兴吧。
老太监摇摇头,先回思政殿复命了。
……
……
静熙宫的动静自然没有瞒过怜芳宫里那个人。
陆无昭的手搭在轮椅上,坐在院子里,静静地望着远处的墙角。
那里有一株白色的木槿爬上了墙头,闯进了他的视线。
大雨后过,那花依旧开的鲜艳。
那花就像沈芜一样。
出人意料地出现在它本不该出现的地方,永远漂亮绚烂,好似什么磨难都打不倒。
孟五带了几个人进门。
“主子,按照您的吩咐,挑了些可靠能干话少的,您看……”
陆无昭没回头。
昨日傍晚,孟五送沈芜离开后,他交代孟五去挑些可用的人,他要放到身边来伺候。
孟五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
陵王如今二十有四的年纪,人生一半的时间在轮椅上度过。但他自从伤了腿的那年起,便开始排斥有人近身伺候,这些年一直是一个人,因为行动不便,生活上免不了艰难。
孟五不知主子经历了什么事,不知他为何突然要改变十二年来的习惯。
“还有……主子,思政殿那边怕是有所察觉,您看……”
宫里不同于王府自由,陆无昭身边没有可用的人,只有皇帝身边的人,还好他一向不用人近身伺候,也不用担心有人在他身上下功夫。
这回却反常得很,陆无昭开始往自己的院子里放人了。
昨夜陆无昭的命令来得急,孟五没有准备,只来得及从宫里找些人手,没办法将他们培养的宫外势力带进来。
“陵王需要人照顾”,这件事皇帝必不会袖手旁观,定会找机会安插人手,孟五觉得主子此举颇不明智,很像是一时昏了头。
孟五悄悄抬头看,只能看到男人愈发孤寂的背影。
他总觉得,沈姑娘走后,主子的心情时好时坏的,一会一变。
原先陆无昭的情绪大多时候都很平稳,要么是平淡、漫不经心地凡事都不上心,要么便是烦躁又沉默的。
原先总被人说“喜怒无常”,孟五不服气,他觉得这些日子才称得上是真的“喜怒无常”。
早上醒来还在问伺候的人找的如何了,可听说沈姑娘病得很严重,他就又把自己关了起来不见人。
猜不透。
陆无昭又独自枯坐了一会,才低声说道:“罢了,叫人散了吧。”
算了,算了,昨晚糊涂,一时兴起罢了。
他在宫里住的够久了,按照往年的惯例,过了怜妃的忌日,他就该出宫,回到他的王府去了。
再留下去,对谁都不好。
他既然要走了,那么这里就算有了伺候的人,又有何意义呢。
陆无昭划着轮椅往屋中走。
临进门时,他突然停下。
“孟五。”
“主子?”
陆无昭低着头,久久凝视着自己的双腿。
半晌,他抬起手,覆在大腿上。
掌心下,布料的触感极好。
“等谢卿昀回来,去找他。”
孟五一愣,“您……”
陆无昭抿了下唇,眸光黯淡,声音晦涩,“再替我去寻一寻吧……再试试。”
寻什么?
孟五几乎是瞬间险些热泪盈眶!
谢卿昀的母亲是医女,师从神医,陆无昭想寻的自然是神医的踪迹。
距离陆无昭放弃治疗腿疾的念头已经过去了六年,自从怜妃去世,他便再也没有提过治腿的事。
如今……
孟五哽咽地应了一声,背过身子,低下头,肩膀不住耸动。
堂堂八尺男儿,险些泣不成声。
一阵风刮过,掠过陆无昭的衣角,闯入宫门,穿过殿堂,撩起书案上一沓纸张。
纸片散落在地,两种字迹对比分明。
一种字迹清隽秀气、略显稚嫩,黑墨干涸略有褪色,纸张略微泛黄,似已陈年之久。
一种龙飞凤舞、力透纸背,新墨初干,似是昨夜写就。
写的,皆是治腿良方。
作者有话要说:陵王殿下,老自闭了。冷硬躁怒的外壳里,其实是很柔软、很自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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