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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用力踹了脚福特野马的车头,吼了一声:“你们他妈一个闯红灯,一个不要命似的别我的车,还有脸在这吵!”

    两个车主吓得一愣,安静下来。

    季衍借交警的手机给江知颂回了个电话。

    他记的号码是江知颂大学用的那个,打的时候还担心江知颂换了号码,等接通了才松了口气。

    听到熟悉的嗓音,季衍脸上怒气没彻底消,声音却变软了不少:“江知颂,我要气死了,我的车又被撞了。”

    江知颂语气很急:“你有没有事?现在在哪?”

    “没事,”季衍踢了下法拉利的轮胎,“我在国贸大厦左边的十字路口,你快来接我。”

    “等我十分钟。”江知颂应道,抓起车钥匙快步往外走。

    江知颂压着限速开,没一会儿就到了国贸大厦附近。

    十字路口没那么快疏通,每条路都堵了一溜儿车,江知颂等了一会儿还没要通的迹象,索性拐了个弯,绕到另外一条小路上,停在国贸大厦后门。

    江知颂大步走到十字路口,穿过车流,一眼看见了季衍。

    季衍站在交警旁边,脸上有点不高兴,抿着唇,显得十分可怜。

    江知颂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季衍面前,揽住他的肩膀,检查了一下他有没有受伤。

    检查完,江知颂看了眼挤在一块儿的三辆车,问季衍当时的情况。

    季衍简单说了几句,虽然还生着气,但没在江知颂面前骂脏话,只咕哝了声:“我今天倒霉死了,干什么都不顺。”

    江知颂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

    路两旁璀璨的霓虹灯接连亮起,交警和保险公司的人在路口走来走去,四周堵满了车,车灯闪得要命,不时响起一阵喇叭声。

    依旧很嘈杂,不过季衍没那么烦了,往江知颂身上靠了靠。

    现在已经过了七点,事故还在处理,江知颂低头问:“饿不饿?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季衍心情很糟,一点胃口都没有,便说不吃了。

    江知颂把目标范围缩小:“想吃川湘菜还是苏粤菜,火锅串串和西餐日料呢?”

    “火锅吧。”季衍应道。

    火锅店到处都是,国贸大厦一楼侧边就有一家。

    两个人,定了一个很大的包厢。

    桌面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盘子,鸳鸯锅咕噜咕噜冒着泡,季衍被热气一蒸,后知后觉地感到委屈。

    没等江知颂问,季衍先跟他吐槽了一通。

    “我回珠贝看了数据,确实是我的问题。”

    “可是我没有不努力,”季衍说,“我这段时间天天起早贪黑,晚上睡觉都睡得不踏实,就想把事情做好一点。”

    江知颂在下虾滑,闻言放下筷子,侧过脸听他说话。

    季衍耷拉着眼皮:“但我就是做不好,认真起来反而更糟,许安嘉还嘲笑我,说我一直都这样。”

    季衍自尊心挺强的,他心里有一根刺。

    那就是他学习不好,当了多少年学生,挫败感就跟了他多久,就算现在毕业了,有时候想起来,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但他读书的时候,其实不是个混子,只是表面装作不在意,暗地里很努力学习,江知颂学多久他就学多久,熬夜是家常便饭。

    江知颂不是天生的学霸,特别勤奋认真,补习班从小上到大。

    季衍补习班也没少上,但他就是学不好。

    季衍记得他爸曾经怀疑过他智商。

    小的时候他坐不住,比较好动,季宿风起初整天乐呵呵的,后来江知颂来他家住了段时间,季宿风看他的眼神就有点不对了。

    过了没多久,季宿风带他去医院检查是否有多动症。

    检查完,医生说的很直白:“没有。”

    季宿风迅速捂住他的耳朵,欲言又止地问:“那他智商应该……”

    医生:“出门左转神经内科。”

    为什么季衍能听见,不是因为他们说话太大声,是因为他爸捂的是他耳朵尖。

    他的智商当然没问题,但他自己也想不通,为什么就是学不进去。

    他也探究过原因。

    初中有一次放学的早,家里司机还没到,季衍拉着江知颂去学校门口的小卖部买雪糕。

    小卖部旁边摆了个算命摊子,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季衍爱看热闹,拉着江知颂挤进去,跃跃欲试,也想算一算。

    他没有烦恼,唯一的烦恼就是成绩不好,便从书包里拿出张不及格的卷子。

    算命老爷爷看完他的面相又看手相,捋着胡须:“名字没取好。”

    算命好贵,一句话花了两百块,还是江知颂付的钱。

    可季衍想了一路,都没想明白他的名字怎么就不好了。

    后来是江知颂提醒他的:英语老师给你取的英文名是不是叫……?

    季衍:Ben。

    他妈的。

    季衍给自己重新取了英文名,用的时间更久,但一点效果都没有。

    江知颂让他不要迷信,每天晚上都会抽时间给他补习,有用是有用,但成绩到了一个临界值就再也提不上去了。

    季衍有些丧气,不止因为自己,还因为江知颂。

    江知颂很优秀,他总和江知颂待在一起,别人夸江知颂的时候,时常顺带着说他几句,可能不带恶意,但听起来像是嘲讽。

    尤其是对方在知道季衍很努力的情况下,那副惊讶的表情更让人如鲠在喉。

    于是他便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一装就装了十几年。

    但现在,情景又开始复现。

    季衍觉得自己一事无成。

    火锅店里满是花椒的香味,呛得人鼻子有点不舒服。辣锅里的水沸腾不已,溅了几滴出来,江知颂怕溅到季衍身上,调低温度,又拿纸巾把桌子擦干净。

    “我是不是很笨?”季衍抬头问江知颂。

    虾滑在辣锅里上下浮沉,已经熟了,江知颂夹到季衍碗里,轻声说:“你一点都不笨。”

    季衍低着头拨弄虾滑,也不吃,就拿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

    火锅里热气升腾,江知颂隔着袅袅热气看季衍。季衍皱着眉,垂下了眼睛,嘴一直抿着,快把那块虾滑戳烂了。

    难过的样子看得江知颂心里一酸。

    江知颂起身坐到季衍旁边,拨过他的脸,要他看着自己,很认真地说:“有些人的天赋和别人的不一样,就像你有开车的天赋,我没有音乐的天赋。”

    季衍眼神亮了一点,等江知颂继续说。

    江知颂停顿了片刻。

    季衍睁大眼睛,很难过:“江知颂你什么意思?我没别的天赋了吗?”

    江知颂绕开话题:“不是,我刚才在想环城赛车场扩建的问题,就算不承担后续运营,光投资回报也会很丰厚。”

    季衍立刻被带偏了,应道:“只是扩建要花点时间,再说已经完成了一大半,要不了多久。赛车场的后续运营也不难,我和他们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各方面都挺熟悉的。”

    “感兴趣的话就去试试,”江知颂怕季衍有压力,笑着补充,“就当玩一玩了。”

    聊起这个,季衍高兴点了,边烫毛肚边说:“那我待会儿去找老陈问问具体情况。”

    两人边吃边聊,江知颂提了好几个关于运营方面的问题,季衍都对答如流,并且能举一反三,专业得让江知颂惊诧了一会儿。

    他知道季衍爱去赛车场玩,但没想到季衍能摸得这么透。

    反应过来后,江知颂夸他很厉害,季衍脸上终于带了点笑。

    季衍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吃完一顿火锅,就从蔫了的花变成了热烈张扬的小野马。

    期间许安嘉打了个电话过来,季衍没接,发信息怼了他一顿。

    江知颂结账的时候季衍要了杯冰镇起泡酒,边喝边跟江知颂吐槽许安嘉,一开始说他嘴毒,后来没收住,冒了句“还是个感情骗子,贪图沈宵的手艺,说自己对沈宵一见钟情。”

    江知颂探手过去,把起泡酒拿开,让服务员拿了份果蔬汁给季衍。

    做完这一切,江知颂像是才反应过来,低声问:“一见钟情吗?”

    江知颂很爱管人,季衍已经习惯了,起泡酒被拿走了也没有不高兴,听到江知颂的话,点了点头。

    江知颂和他并肩往外走,走了一会儿忽地停下脚步,朝季衍笑了笑,声音不急不缓,带着些许温柔:“崽崽,你知道吗?”

    季衍也跟着停下了脚步,火锅店旁边有一条巷子,他们站着的地方,刚好是比较隐蔽的拐角处。

    季衍捏了一下手里的果蔬汁,仰头看江知颂,没计较他的称呼,只问了句:“什么?”

    江知颂望着季衍的眼睛,低声说:“这世上的爱情有两种。一种是许安嘉说的一见钟情,还有一种,是日久生情。”

    季衍和他对视,很难形容江知颂此刻的眼神,很软,又很沉,看得季衍心头有些痒,还有些闷。

    季衍没吱声。

    昏黄的路灯悬挂在墙边,墙很高,仿佛爬上墙头就能碰到那抹月影儿。夜晚的小巷和外头的车水马龙截然不同,安静得有些过分。

    半晌,季衍“哦”了一声,然后往前走。

    小巷住了人家,有一户开了院门,余光可以看到里面青葱蓊郁的盆栽和古朴的水井。

    季衍甚至能听见井栏上的余滴叮叮咚咚落回井里的声音,催得人莫名心慌。

    季衍走得很快,江知颂跟在他身后,谁都没有再说话,巷子里回荡着两人的脚步声。

    江知颂的车停在商贸大厦后门,穿过这条小巷就到了。

    回去的路上,车里一片沉寂。

    江知颂像是随口一说,若无其事地开着车。季衍窝在副驾驶上,窗外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晃得他眼睛不舒服,便转过了身子,低头打开手机。

    等红绿灯的时候,江知颂就会偏头看季衍,季衍察觉到了,睫毛忽闪忽闪的,越眨越快,到最后抖得不成样子。

    江知颂低低笑了一声,喉结上下滚动。

    季衍踹了他一脚,很凶:“看什么看!”

    江知颂伸手过来,季衍“啪”地一下打掉他的手,然后用自认为凶狠无比的眼神瞪着他。

    季衍眼尾有一颗很淡的痣,眼睛瞪得圆溜时,就特别明显,衬得那双眼睛漂亮得不像话。

    偏偏眼神带着傲气,凶是不凶的,只是让人想把那傲气变成眼泪。

    下一秒,绿灯亮了,后面传来喇叭声,江知颂收回视线,启动车子。

    季衍松了口气。

    一到季家,季衍把江知颂甩在身后,匆匆回了卧室,将门摔得震天响。

    季衍在屋里转了一圈儿,顺手捞了件衣服去洗澡。

    把淋浴调到最大,季衍站在底下冲了一会儿。

    今天的心情是真他妈的大起大落。

    洗着洗着,季衍抹了抹脸上的水,心想,草,江知颂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还日久生情?他想日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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