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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丹雅就和她的男朋友坐了一天长途汽车去省城,又坐了两天两夜火车去海边。那一趟旅游回来,丹雅在这个小县城里的名声就毁了。她上班的防疫站收到铁路公安通报,她和一起去海边的漂亮男朋友在火车上干了那种事情。这个消息像火焰一样飞快奔窜,使这个沉闷小城的人们兴奋起来。那种事情!而且是在火车上!怎不叫人两眼放光!而且,出了这个事,丹雅的那个男朋友就消失不见了。他当官的父亲下文将他调到省城去了。人们说,那个花花公子和丹雅是在文化宫的舞会上认识的。舞会上!才只见了两面!就一起坐火车了,在火车上干下丑事了!
那时候的胆巴和身边很多人一样,还没有见到过真正的火车。
那时,电影院里正好在放映关于火车的电影《卡桑德拉大桥》。电影院里也有漂亮男女在行进的火车上亲热的画面。胆巴在电影院看得热血贲张,人生中第一次,他被强烈的情欲控制住了。他闭上眼睛,想像着丹雅斜靠在他办公室门前说话的样子,不能自已。
自此以后,胆巴总是夜里折腾自己的身体,又因为在县城附近抓蔬菜基地建设,整天在地头做说服农民的工作,他竟日渐消瘦了。
刘主任也消瘦了。他见了胆巴便唏嘘不已。我瘦是因为丹雅,你瘦是工作太辛苦了吗?
胆巴鼓起勇气,我也是因为丹雅。
刘主任脸上露出了惊骇的表情,但他迅即镇静下来,你这个人啊,你不知道她有男朋友吗?不然她也不会在……
我知道。
刘主任脸上显露出痛苦的神情,她名声不好,和她来往,对你的政治前途不利。
不几天,刘主任叫他去家里吃晚饭。丹雅不在家。饭桌上多了一个女青年。女青年是个很持重的小学老师。胆巴明白,这是刘主任给他介绍对象。这姑娘眉眼也端正,就是没有丹雅那种魅惑的味道。饭后,胆巴和那位女老师沿着河堤散了两公里步,但他在夜里折腾自己身体时,还是魅惑万千的丹雅浮现在天花板上。
一个星期天,他回家去看望阿妈斯烱,路上,遇到防疫站设的一个关卡。邻近的草原畜群中爆发了口蹄疫,防疫站的人穿着白大褂背着喷雾器给过往车辆消毒。胆巴坐在吉普车里,一眼就从那些穿白大褂,戴大口罩的人中认出了丹雅。他一眼就看出,她也瘦了。他屏住呼吸,看着丹雅来到了他的车前,围着车子喷洒药液。他看见了她口罩上方和帽子下方那道缝隙露出的那双眼睛忧郁而空洞。他摇下车窗,哑声说,丹雅。
丹雅眼睛里的光聚集起来,认出了他。
胆巴清了清嗓子,丹雅,你瘦了。
丹雅眼里露出骄傲而倔强的神情,没有说话。
司机发动了吉普车,胆巴说,我对刘主任说了。
他恨我不争气。
我对他说,我爱上你了。
丹雅被震住了,站在原地表情漠然。
胆巴又重复了一次,我对你爸爸说,我爱上你了。
车开动了。他看到丹雅眼里泛起了泪光。他对丹雅摇手,来看我吧。他没想到的是,当天下午,他正在家里修理院门,一边跟阿妈斯烱说话,丹雅就出现了。
阿妈斯烱拉住丹雅的手,说,我好像三辈子前就见过你了。
胆巴脱下手套,对丹雅说,进家里喝点热茶吧。
丹雅的身子软软地靠在了胆巴身上。阿妈斯烱手忙脚乱,往茶里添了太多的奶。胆巴就对阿妈斯烱说,也许丹雅想尝点新鲜蘑菇呢。
阿妈斯烱便提上柳条筐上山去了。
屋子里静下来,火塘里劈柴上的火苗发出微风吹拂一样的声音。丹雅把头靠在了胆巴的肩上。胆巴一动不动,仿佛天地间有一种巨大的重量全然落下来,把他整个人罩住,使他动弹不得,使他不能抚摸,也不能亲吻身边这个美丽的女青年。
然后,丹雅开始哭泣。
胆巴依然一动不动。
丹雅开始说话,你知道那件事情了?
胆巴点点头。
一回来,全部人都讨厌我,全部人都躲着我。
胆巴想说,我没有躲着你,但他的嘴唇被自己突然变得黏稠的唾沫给黏住了。
你说,我碍着别人什么了。丹雅坐直了身子,她的愤怒开始喷发,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的情感,碍着别人什么了?!
丹雅说到身体的时候,胆巴的身体也开始燃烧起来,他把丹雅揽进怀里,紧紧拥抱。开始丹雅也回应给他热烈的拥抱,但当他的手伸向她胸口的时候,丹雅坚决地推开了他,正色说,你以为我是个可以随便的人吗?
胆巴说,我爱你。
说说你怎么爱我的。
胆巴是老实人,他说,看电影的时候我就爱上你了。我天天晚上都想你。
电影,有火车的电影?《卡桑德拉大桥》?
胆巴点头。
一个耳光落在了他的脸上,你怎么想像的?在火车上,脱掉我的裤子,还是撩起我的裙子?
胆巴捂住脸,是,我每天晚上都想跟你**,在火车上,在飞机上,在船上。要知道,那时候的胆巴除了在电影里,还没有真正见到过这三种交通工具。他说,是你的事情让我情不自禁地这么想。
丹雅流着泪冲出了房子,往村外去了。胆巴想追,紧走几步,怕村里人笑话自己,只好吩咐司机追上她,送她回县城。
阿妈斯烱采了蘑菇回来,却不见了客人,我以为你有女人了,带回来给阿妈看看。
胆巴突然觉得很悲伤,我爱她,她看不上我。
阿妈斯烱用新鲜酥油在平底锅里煎蘑菇片给他吃,满屋子满口都是山野中草与树与泥土复杂的芳香。
那时,胆巴一个月挣七十多块钱,每次回家,他都拿个十元二十元给阿妈斯烱。阿妈斯烱告诉他,这些蘑菇拿到六公里外的汽车站上,有些旅客愿意买上两斤三斤,每斤能卖五毛钱。阿妈斯烱说,你不用给我钱了,告诉你吧,我已经有了三个蘑菇圈,今年已经卖了一百多块钱了。
照例,他又带了一柳条篮子的蘑菇给刘主任家。他一进门,丹雅就起身,回到自己房中,呼一声把门关上。刘主任坚持要他去请前次那个女青年来家里吃饭,胆巴推说有大堆财务报表要审,借故离开了。刘主任又急急追到楼下,告诉他,那个小学老师回了话,愿意跟他继续接触。
胆巴对刘主任说,我已经爱上别的人了。
刘主任问,谁?
胆巴说,你的女儿丹雅。
刘主任脸色发白,定在那里,像被雷电击中了一般,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胆巴想,如此栽培自己的刘主任原来心里瞧不上自己。走在路上,他想,自己再也不会登这一家人的门了。但到了晚上,他青春的身体燃烧起欲望时,那个在黑暗中飘在天花板上的风情万种的形象仍然是丹雅。
有事没事,胆巴都故意在丹雅单位附近的街道上出没,偶尔碰见,丹雅依然对他视而不见。丹雅对他不理不睬。但他依然不能自已,对着那个被周围人刻意孤立的身影充满同情与欲望。
再后来,丹雅身边出现了一个新的漂亮男青年,胆巴心痛一阵,便慢慢恢复了平静。他还是偶尔送点蘑菇给刘主任,但不再去他们家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