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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麟让的这场感冒来势汹汹。
咳嗽不断,喉咙肿痛,全身乏力,好在当晚退烧了。
谌松说每天起床双脚落地之前用热水泡脚有奇效,特地强调,双脚不能落地,从被窝里出来直接入水,效果最好。
谌年疑信参半,早上却还是给周麟让倒洗脚水。
这是病中才有的待遇。
“烫。”周麟让说。
刚下把脚抬起,谌年面不改色一把给他摁下去,另一只手翻着《旧唐书》,说:“忍一忍。”
热水没过周麟让的脚背,先是针扎般的麻。
等过了十几秒,适应了温度,双脚已经被烫得通红。
不到半小时,他身上微微发汗,感觉舒服了不少。
谌年放下书,手背在他脑门上贴了贴,担心他又烧起来。
好在没有。
“你怎么感冒的?”她问,“是不是穿少了?都说了让你穿秋裤。”
周麟让声音沙哑地跟她搞辩论:“别什么都跟秋裤扯上关系,赶明儿要摔了一跤也是没穿秋裤惹的祸。”
“可不是嘛,”谌年说,“穿了秋裤你摔起来就没那么疼。”
“真不愧是倪勾勾她老师。”怎样都有理。
周麟让决定暂时闭上嘴,说多了不仅嗓子疼,他还头疼。
生病的人嘴里苦涩,食欲不振,吃什么都没有胃口。
谌松在炉子上煲着骨头汤,周麟让烤着火,面前的小锅里浓白汤汁沸腾,热雾不断飘散。
等他想吃的时候,就拿勺舀一碗。
周麟让体质好,很少生病。
突然病了,即便只是感冒,大家见他窝在火炉前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不由对他有点儿宠。
倪鸢坐旁边给他剥了个橘子,开胃。
周麟让含了一瓣,酸甜酸甜。
倪鸢又立马反悔说:“不能多吃,吃多了上火。麟麟,你还一半给我吧。”橘子就剩一个了,她也想尝尝。
周麟让:“……”
药里有安眠的成分,周麟让身上搭着毯子,躺在藤椅上打瞌睡。
倪鸢没再打扰他。
她边烤火边做寒假作业。
有的人要等到开学前一晚,生死时速呼天喊地赶作业,比如丛嘉。
有的人喜欢一放假就开始做题,做完了了事,比如倪鸢。
倪鸢搬了张谌松的小桌过来,火苗将她的手烤得暖烘烘,她趴在上面写作文写得飞快。
等换到数学试卷时,手上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草稿纸上的椭圆和双曲线来来回回画了好几遍,交点坐标涂涂又改改。
周麟让眼睛撑开条缝,看她苦思冥想的模样,说:“选C。”
倪鸢抬头看他,“真的吗?”
周麟让拿过她的纸和笔,准备写步骤,落笔前不知怎么犹豫了,“我来念,你自己写。
“设P点为(X1,Y1),Q点为(X2,Y2)……”
倪鸢赶紧照着写。
一路算下来,得出答案,最大值为2,选C。
一路念下来,周麟让的嗓子更哑了。
“麟麟,你的声音好……”倪鸢老半天想出一个词:“好性感。”
周麟让:“……”
他现在不能骂人,说句话都疼,且先忍着。
倪鸢看着解题过程,有点儿佩服,又有点儿纳闷,“你一个高一的,为什么会高二的题?”
周麟让拿起她的教材随意翻了翻,“提前学的。”
倪鸢只听人说高一(6)班的转学生是个学霸,在学校宣传栏张贴的红榜前,也亲眼看见他的名字高高挂在第一位。
但到了这一刻,她这个半吊子学霸被真正的学霸碾压,由衷道:“你好厉害啊。”
周麟让抿着干燥的唇,手里握着盛满棕色冲剂的瓷碗,喝了一口,“是比你厉害。”
倪鸢:“你好臭屁哦。”
谌松和谌年聊天的时候,不知怎么聊到俩小孩的年纪,“等过了年,麟麟就十七了,勾勾就十八了,成年了。”
谌松忽然有些感慨。
他最近得了一块好料,想着给倪鸢做把二胡,算是新年礼物,也算成年礼。
先制作琴筒,拿现有的模子比样,在木料上画了个六边形,凿子将里凿空,留下壳子。
再用毛笔在木板上画二胡的音窗。
谌松提笔,手异常稳,丝毫不抖。
倪鸢在旁边看着,“松爷爷,你怎么什么都会?”画也画得这么好。
“小时候跟着师父学手艺,扔一本《芥子园画谱》,照着上面摹。十几个徒弟,书只有一本,轮到你手里就得抓紧时间没日没夜地看,书都翻烂了……”
以前做老式的床、柜,都手工刻花纹或是绘图,缠枝莲纹,荷塘鸳鸯,要拿得出手。
琴轸,琴杆,琴托,也依次做好,拿砂纸打磨。
给二胡弓杆装上马尾,最后组装,上漆,贴上一块仿真蛇皮。
倪鸢收到崭新的手工二胡那天,周麟让的感冒已经好了,在院里跟着谌年打太极。
天气好,微凉的日光穿透云层,薄纱一样落在人身上。
倪鸢拿着新二胡爱不释手,在周麟让跟前拉了曲《新年好》。
把周麟让给气笑了,对谌年说:“你们可真行,我生日,送八块八的《散打秘籍》,还有T恤跟假发,她成年了,送把二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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