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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娘的针是一种哪怕在上古也非常有名, 而且令人忌惮的武器。就算是曾经的四方天神,在遇见绣娘的针的时候也不会去选择硬碰硬。
这不是因为绣娘的针有多么强大,恰恰相反, 绣娘的针所能够造成的伤害也只有针眼大, 而且也只可能有针眼大小。
但是绣娘的针带来的伤害是必然而且无法复原的,也就是说,一旦被绣娘的针伤害之后, 从此就多了一个无法痊愈的伤口和破绽, 即使是最强悍的天神和修者也无法避免。
一个小小的针眼对于常人而言并不算什么,只是修者们尤其喜欢讲究周身无漏,针眼会阻碍他们的修行, 而且会成为他们最大的破绽。
随着修者们的修为越来越高, 这个破绽只会越来越大,尽管针眼是不会改变的, 但是越是修为更高深的修士,越趋近于完美,而在同一个层次, 这个针眼就会是致命之处。
但是, 也同样的,假如绣娘的针伤害的是一个凡人, 那么这个凡人会带着这样的伤口到死,可是伤口对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关系,即使终生不愈合, 但也只是一个小伤罢了。
不过,虽然后果无比可怕,可是绣娘的针注定不能在拥有可怕特性的同时拥有强大的杀伤力,这才是绣娘能够安稳活到今日的原因。
倘若她手中的不是针而是剑, 只要剑一出就算是四方天神也无法保住性命,为了保险起见,四方天神当然会联合起来把绣娘绞杀——横竖这样的事情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夏无商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个并没有被证实的传闻。
为绣娘的针附上这种诡异特性的,是时光与因果。
一旦绣娘的黑针贯穿,就会造成被针刺伤的伤害,无论对手有多么强大都是如此,而即使对手非常弱小,绣娘的针带来的伤害也不会扩大。
从某种程度上面来说,黑针并不是针,而是一种必然的,无法避免的伤害。
所以曾经有人传闻,这是因为绣娘截取过一段黑暗的时光,并以时光的起始穿针引线。
而另外一事所有人都能确定,是天地之间亘古不变的真理——时光无法倒流。
天地间绝无可能存在任何逆转时光的事物。
于是,当这段凝固的时光终点为针,那么不论起始何如,它都是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夏无商并不相信这样的论断,原因很简单——倘若绣娘是一个能够掌控时光的神明,她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绣娘呢。
但是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信了,尤其是在黑针破碎之后空间也跟着坍塌,直接印证了这一点。
时间与空间是相应的,从来没有人能够触碰这两种权柄,所以就是夏无商也无法确定原因是什么,但是他的确扰动了空间,导致他们齐齐坠入此地。
所以这里,会是一段时光吗?
他仍然不愿意相信这是绣娘的手笔,只能归结于绣娘或许是运气好才得到了黑针,但其实根本就参不透其中的奥妙或者不愿冒险去探寻时光的秘密,这才让这个秘密一直隐藏到了今日,直到黑针被夏无商的剑所斩。
竟还是他的错了。
夏无商迅速地思考着,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在这样的时候,他越发的不像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了。江闻月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敢再去靠近他。
这篇空间之中的四人泾渭分明,荆三跟着姜小楼,夏无商独自一人,江闻月哪边也不能靠近。
姜小楼扫了这二人一眼,对荆三道,“跟紧他,一步也不能落下。”
夏无商面色微变,讥诮道,“都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何须如此。”
姜小楼心道谁跟你是同一条绳子上面的,夏无商这老贼定有隐瞒,光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没在想好事。
她也笑了一笑,十分坦荡,而后朝江闻月勾勾手,“你,跟着我。”
这样就非常公平了。
夏无商扫了江闻月一眼,江闻月连忙垂下头,跟在姜小楼身侧。
他们开始向着前方探寻。
四人被吸入的空间似乎是一个长条状的,而很奇怪的是,它只有一个方向可以通行,而且前行之后就无法后退。
姜小楼看了夏无商一眼,在发现这个事实之后夏无商也是面色微变,但很快平静下来,朝着唯一一个可以通行的地方前去。
姜小楼紧紧跟在他的后面。
此地颇为诡异,她把大锤握在手里,才有那么一丝安心之感。
江闻月这个时候才认出了姜小楼的武器,一瞬间的异样之后,很快掩饰住自己的眼神,垂眸跟在她的身后。
“跟着我,不要乱跑。”姜小楼冷冷道,做足了一个对于人质的正确态度。
江闻月没说话,但小心跟紧了她。
这条路就像是没有尽头一样。
黑暗之中无法记录时间,姜小楼只能模糊地估算着,距离他们抵达这里的时候,或许已经过去了数月之久,但他们依然在行进着,而且四周都没有任何改变。
“还要走到什么时候?总不会走到累死吧?”
荆三第一个暴躁地抱怨着。
他很想变成原型前进,但是被姜小楼制止了,因为此地的空间之中未必能够容得下荆三的本体,如果他被卡住了,那可就大大不妙。
“你累吗?”姜小楼冷静地问道。
“哈?”荆三只是表达一下自己的不耐烦罢了。
身为修士,怎么可能走上几个月的路就感觉到累呢,更何况是他这样强大的异兽。
但荆三不明白,自然能有人能明白姜小楼的意思。
夏无商同样平静问道,“你感觉到累了吗……或者说,你有任何的感觉吗?”
“什么意思?”
出乎意料的是,接话的是江闻月,“这里的时间也许是凝固的。”
顿了顿,她又补上一句,“我猜的。”
“不错。”夏无商回身看她一眼,眼神之中带着一丝赞赏。
江闻月在试图表现出她的价值,虽然并不高,但也比某条鱼似乎要强上一点。
姜小楼扫了一眼荆三,荆三一顿,然后紧紧跟上了夏无商。
到了这个时候,也无分什么先后了,四人只是麻木地前行着罢了。
但夏无商知道的依然要比姜小楼更多。
黑针之中的空间虽然漫长,但绝无可能没有尽头,只是更麻烦的是,此地的时光是凝固的。
不过,这里的时光却被他的青金剑所斩了一斩。
……
路途漫漫,原本众人都保持着沉默,但是姜小楼却主动地开口了。
“夏公子。”
夏无商梗了一下道,“是公子无商。”
夏公子听起来瞬间就变得很像隔壁那个赶考的穷书生了。
“无商公子。”姜小楼从善如流,就是不愿意随了夏无商的意。
“不按照我师父那边的辈分来排,你我同辈论交,我就叫你无商兄了,如何?”
夏无商微微瞪大眼睛,心道这个小辈究竟是脸皮厚成什么样子才能说出来同辈论交这四个字来。
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一样,姜小楼道,“我好歹也是御灵宗主啊。”
御灵宗主,难道不配和大夏的公子平辈论交吗?
夏无商听其论断,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只觉得姜小楼颇为无耻。
姜小楼热情洋溢道,“无商兄叫我大锤就行!”
“哼。”夏无商冷哼一声,“到了此时还不肯坦诚姓名吗?”
“我师父也叫我大锤。”姜小楼道。
夏无商一滞,到底接受了她的解释。
但是对于姜小楼的亲近,他依然还是不屑一顾,“御灵宗主若是想要从我这里套出什么情报,那你可就是想差了。”
目的已经被他点明了,姜小楼依然面色不改道,“我等也算是相依为命了,无商兄岂能如此揣测于我呢。”
夏无商斜看了她一眼,难道他说的不对吗?
“事关绣娘娘,我什么也不会说的。”夏无商道,“但关于四方天神,此地远离天地,不在人间,我倒是可以与你讲一讲——也让你知道,你的敌人有多么强大。”
他挑剔地看了姜小楼一眼,“你根本就不配做他们的敌人。在他们面前,你弱小的就像是一只蚂蚁。”
姜小楼面色如常,并没有因为夏无商的刻意挑衅贬低而有什么变化。
“可我不想听四方天神的事情。”姜小楼道,“我想听听无商兄是为何从贼。”
夏无商的步伐停滞了一瞬间。
方才他主动要为姜小楼讲述四方天神之事,是意欲以此事攻击姜小楼的道心,姜小楼却没有接招,转而回击夏无商,试图以旧事来动摇夏无商之心。
一来一回,皆是高手过招。
夏无商也不得不承认,姜小楼是一个难缠的敌手了。
但是三万年的旧事,如何能够使他再度被攻心呢,更何况,既已从贼,又何谈从心。
“我想活着。”夏无商不疾不徐道,“我父王心怀大夏江山,所以他为江山战死。我阿兄心怀天下众生,所以他为众生战死。”
“而我心中只有我自己,所以我为我自己活了下来。就是这么简单。贼又如何呢?”
夏无商平静地看向姜小楼道,“做贼就能活下去,还能活得好好的与天同寿,我当然要选成贼了。更何况——盗火者可也是贼啊。”
姜小楼平静回望,但是知道自己是无法再扰乱夏无商的心境了。
三万年时光里面夏无商一直都在重复着告诉自己这件事情。
贼又如何?
他已经成功地说服了他自己,甚至对此坚定不移,不论他曾经有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而悔恨过,到如今也绝对不会再有了。他花了三万年时间告诉自己他做过的决定是正确的,而事实看来或许就是这样——夏王死了,夏无道也死了,夏无商却还活着。
哪怕他活得不像是一个人,活得浑浑噩噩,但他还活着,而且也会永远活着。
这已经够了。
“确实,做贼的都活得不错。”姜小楼点了点头。
但夏无商知道她并不认可,就像她那个师父一样,宁肯死,也不愿选择活下去。
他嘲讽地笑了一声,江闻月看在眼中,有些焦急,却不知道该如何和姜小楼交流。
她是在场最熟悉夏无商的人,尽管她熟悉的只是那个国师大宅里面神秘的公子。
而看夏无商这个时候的反应,明显就很不对——就像是当日他提及御灵宗,又要带她来仙魔战场时候的模样。
他在打着什么主意?
夏无商却好像突然转了性子一般,接着道,“天地之间的屏障持续数万年之久,所以你可能并不知道四方天神意味着什么。”
姜小楼不言,听着夏无商的话。
她确实不知道四方天神是什么样的人物。
“天有上下,地有四方。上古之时,四方天神就是天地四方的掌控者。他们可以操纵天象,天神一怒,大旱百年,大雪千里,生灵涂炭,灾劫之后还活着的人百不存一。”
姜小楼心念一动,想到了一场熟悉的暴雪。
她在《铸剑术》的记忆之中所见的灾难,果然就是真的,而且与这些天神有关吗?
“天地大劫降世之后,天灾定然会接连而至,但这只是对付寻常凡人的手段。”夏无商有些嘲讽地道。
姜小楼忍不住问道:“那修士呢?”
“南帝一刀斩天,从此天分五行。”夏无商道。
姜小楼心中震惊,她并不怀疑夏无商的话,因为她也有着同样的猜测。
但夏无商接下来的话才让姜小楼心神更加不稳。
“西方天帝并未成名在外,因为她不擅天象,反而擅长天地法度。”夏无商幽幽道,“她在这天地间,设下了对于道韵的限制。”
“道不可轻传……”姜小楼喃喃道,心头大震。
不光是她,江闻月也是如此,就连荆三都有些讶然。
江闻月第一次听闻这样的秘辛,而荆三虽然有一些了解,但并没有料到这里。
天地五行,道不可轻传,在这一代的修士们心中是天地间的正理,但谁能料到,这也是四方天神所为呢?
夏无商似乎是来了劲头,又扫了一眼荆三,“也不只是人族,你以为,为何你族繁衍传承艰难?”
荆三一惊,顿时怒不可遏,“那些该死的天神……”
人族寿命短暂,都被天神这样忌惮,更何况是他们这样的天地异兽呢?就算是和天神之间有过盟约,可是只要异兽强大,哪怕他们什么也没有做,也会被忌惮着。
夏无商把他的怒气挑起来之后,自己却十分淡然道,“你族之中的长辈早就知道这一点,不也接受得很好吗?”
他转而盯着姜小楼道,“现在呢,你觉得你还有任何胜算吗?天地间的屏障不过是起到了拖延的作用,给人族万年时间来苟延残喘罢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姜小楼一言不发,忽然一锤砸向了夏无商。
荆三还在怒气上头,但也立刻道,“你不要冲动啊喂!”
怎么姜小楼一边压着他不让他冲动行事,自己却如此冲动呢。
夏无商也是面色一变,青金剑眨眼间就出现在他的手中,然后和姜小楼打了起来。
锤意和剑意交缠,碰撞的声音在黑暗的空间之中回荡,让荆三恍惚间有一种错觉此地其实已经被他们二人给破坏了。
他在一边干着急,江闻月却比他淡然很多,至少表面看不出来什么慌张的情绪。
她还记得姜小楼唯一对她说过的话。
铛——
大锤和青金剑再度交接到一起,剑光闪烁着,像是要照亮整片空间。
不,那是因为这里本来就有亮光!
姜小楼架住青金剑,扬声道,“跳!”
荆三动作快过脑子,而且以他的眼里当然不会错过那个小小的缝隙。
那里现在呈一个十字交叉的形状,显然原本就被青金剑给斩过,而如今再来一次,把缺口给斩得更大了。
没时间去想姜小楼是怎么知道的了,荆三纵身一跃,离开了那处缺口。
他在虚空之中化为原型,巨大的飞鸟翼展千万里,眼睛像是在发光一样,炯炯有神盯着自己从黑针空间里面离开的地方。
片刻之后,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其中险而又险地掉了出来,但是紧随其后,就是手执青金剑的夏无商!
青金色的羽翼在其身后重新组合,同样化为了一双翅膀。
他居高临下看着姜小楼,姜小楼已经躲到了荆三的羽翼之下。
“你很聪明。”
“不及无商兄远矣。”姜小楼拽着荆三的羽翼道。
“往这个方向走!”
大鸟接收到了她的暗示,伸展羽翼划过虚空迅速朝着姜小楼所指前进。
夏无商有心跟上,但是荆三战或者不及他,论其速度他却绝无可能和荆三相比,只能阴沉着脸停留在了虚空之中,被大鱼远远甩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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