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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肃州城做好了迎战准备,军旗被风刮得烈烈响,仿佛就等着李淳一的关中军打上门。这一日半夜,姚司马匆忙赶到都督府找武园:“最新线报,关中军还有三十里到,我们的人都已在校场集合了。”
“李淳一也来了吗?”武园毫不忌讳地直呼其名。姚司马回道:“没有。”
“她人呢?”、“属下不知道。”
武园心里登时冒了一撮火,又压下去问:“叫你办的事呢?”
姚司马简略回道:“妥了。”
鉴于宗亭在锦囊里怀疑关陇僚佐及兵丁中存有内奸,因此武园谁都不敢信,只好将事情全交给这个宗亭一手提拔上来的亲信姚司马。
“阿璃在密室里没哭没闹吧?”、“小郎君一切都好。”
武园这时没了后顾之忧,心头松一口气,跳起来大步往外去:“走,点兵去!”
姚司马紧随其后,两人一路到了校场。火把将偌大场地映得通明,一眼看去乌压压一阵人头,铠甲粼光闪动,阵仗十分唬人。武园领着姚司马登台高声道:“吴王以相公性命要挟关陇,马上就要带着关中军杀来了!山东前车之鉴在那,我等不能坐以待毙,要怎样做?!”
“逼她交出相公!”、“交出相公!”
底下应和声此起彼伏,一把火仿佛熊熊燃了起来,只姚司马在一旁冷眼看。
这时武园道:“好!既然尔等这样积极,可有自请命当先锋的?!”
原本叫得最起劲的一拨人这时动静瞬时小了,武园“呸”了一声:“真要上就成缩头乌龟了?刚才叫个什么劲!”说着就扭头同姚司马道:“谁这几天上蹿下跳得最厉害就让谁上!一个个点!”
一直寡着脸的姚司马突然拿出名簿念,底下渐渐有人察觉出不对劲来。
先前报信说宗亭被李淳一扣押的那僚佐此时最是不安,因姚司马所点竟几乎都是“自己人”!他神色几变,但不敢妄动,只将视线瞟向队列中某个参军。那参军沉稳得多,一直听着却始终面不改色,只眸色愈深。
这时忽有一情报兵跑来:“报——关中军距此地还有不到十里!”
骑兵飞速,十里也不过转眼就到!军列不免起了骚动,姚司马这时也恰好点完名簿,武园正要开口,边上却突然横过来一柄大刀。他还不及避让,忽被人压倒在地!武园下意识夺刀,同时也看清楚突袭之人正是身边那报信参军,大骂一声“你果真奸细”,双腿将对方一锁,蛮力扭过他手腕,反将其翻转在地。
军列突生骚乱,一僚佐大喊着“与他们拼个鱼死网破”,边领着兵丁与身边人厮杀起来,更有甚者冲上高台,直奔姚司马武园等人而去。
姚司马乃一介文官,杀不过就飞奔逃命;武园直性子,干掉那参军,举起大刀就蛮杀起来;一时间火把乱掷、鲜血飞溅,火舌舔上军旗甲衣,血腥气在也夜风里漫涌——黑夜巨大的腔腹中,满是不明所以的杀戮。
身边辨不清敌友,不杀人,就要被杀。
姚司马拼尽了力气逃进夹城,后肩已被流矢中伤,他顾不得太多,抓住迎面跑来的手下急促吩咐道:“有内乱,快、快开城门,迎关中军——”
“开——城——门——”、“速——开——城——门——”指示口口传达,愈近城门愈高昂明亮,仿佛拨开混沌云雾迎人来。
姚司马因虚脱猝然倒地,恍惚间却闻得排山倒海般迫近的铁蹄声。
近了,近了……
此时另一队由李淳一率领的关中骑兵已到了贺兰山,横亘在他们面前的是绵延山脉,绕过去就是无情大漠,再往北,是突厥地界。
得不到命令,没有人继续前进。他们得到的有关元信车队的最后消息,到此地戛然而止,也就意味着,元信等人是在这里消失的。
夜长得很,长安城也是难眠。无聊的夏虫总归是不会困的,舟车劳顿数日抵达京城的贺兰钦也不睡,连夜奔赴政事堂,与几位老臣一起坐镇。
偌大一张地图铺在主案上,最新的情报摆在另一边,贺兰钦甫入座,宗国公就从案牍中抬起头来,咳嗽一阵道:“先看,看了再说。”
贺兰钦丝毫不意外李淳一这次的动作,她很敢为,她在山东时的作为就已经让人领教了。看到兵分两路时的情报时,贺兰钦微敛了敛目,闻得斜对面的宗国公道:“怎么看?”
贺兰钦手指迅速划过西北:“定关陇,援安西——”又忽然往东北,划过贺兰山:“镇北关,防突厥趁虚而入。”他说完抬起头:“殿下思虑还算周到,但能否将宗相公活着带回来,也要看运气。”
宗国公对上他的视线,贺兰钦平静无波道:“元信是奔着鱼死网破去的,他也知道关中一定会发兵,这时候他那一小撮人马再赶去关陇意义不大。若我是他,这最后一搏便是——”
他低头,指腹仍按在贺兰山脉上,却突然往北,深入沙漠腹地:“出其不意往这里去,若能穿过这大漠,能将宗相公交给突厥,那就不仅是送了人情给突厥,更是对殿下莫大威胁。”
宗国公老浊眸光有些许涣散,声音倒还是稳的:“穿不过去呢?”
“穿不过去,就看是相公命硬,还是元信命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