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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昙没想到是因这个缘故,叹道:“我平日见她同我们一样穿戴,便以为她的月钱也在自己手里攒着,怎想得到她娘这么霸道,一个子儿都不留给她,若早知道,当初见她喜欢那镯子,我便送给她了。”
绿浓哭得止不住,断断续续道:“她……她是个要强的,从不在你们跟前表露难处,只我知道她过得……过得艰难,除几件公中发的衣裳她娘没要走外,其余的月例银子,逢年过节得的赏银,还有她自个儿的首饰都叫搜罗去了,平日她戴的首饰也是我借给她的,脂粉用的也是公中发的最次等的,上回为我接风,她二话没说拿出五百钱,那已是她抠抠搜搜攒了三年的体己了,”绿浓说着,哽咽难言,呜呜哭起来,把一旁翠袖也惹哭了。
良久,她才又道:“秋昙,绿绮可怜,我替她求求你别怪她,便往后见了她,也同她打声招呼,如此,她心里才能过意得去。”
秋昙对绿绮并无多少责怪,反而有些责怪自己,她轻轻颔首,唉叹了声,双手交叠托着下巴趴在瓷枕上,蔫蔫的,“我若把这事儿吞进肚子里,不拿出来说,便没今日的事了,都怪我,只是怪来怪去没意思,横竖已然这样了,不如想想法子怎么帮帮她。”
绿浓听她如此说,将眼泪抹了,渐渐又止住了哭,翠袖也去打了水来给她擦脸,请她坐到秋昙的妆台前,用秋昙的脂粉给她上妆。
绿浓告诉秋昙,绿绮除了几件衣裳和用了大半的脂粉,再无旁物了,唯一剩下的首饰,也是秋昙前几日得了秦煜的赏,分给她们的。
于是,几人合计着把那些首饰还回来给秋昙,折合成银子再给绿绮。
最后,秋昙将自己攒了几年的七两月例银子,及绿浓翠袖凑的三两合在一处,共十两,让绿浓同那几件衣裳一起,两日后带去给绿绮。
自然的,衣裳给了绿绮的老子娘刘妈妈收着,那十两银子,则偷偷给了绿绮,因怕银子让她娘找着,绿浓在绿绮家后院一松树下刨了个洞,悄悄埋了,绿绮深谢她,听说有七两银子是秋昙给的,绿绮哭了,请绿浓带话给秋昙,说自己对不住她。
绿浓是向冬儿告了假过来的,不能久待,又安慰了绿绮几句便不得不回府了。
果然,绿浓一走,刘妈妈便过来大骂绿绮,问她在二爷院里伺候了这些年,怎的除了几件衣裳什么也没挣得,接着又逼问她把值钱的藏哪儿了。
绿绮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刘妈妈却不顾她死活,翻箱倒柜的找寻起来,最后没寻着,还狠骂了她一通。
而绿浓回到平南侯府,在二门处时让旺财媳妇拦下了,她把绿浓拉到一边,陪着笑脸问:“我听人说绿绮是因偷了二爷的东西,才让赶出去的,可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绿浓柳眉倒竖,走到比旺财媳妇更高一阶的石阶上,回身质问她:“哪个口里没德的乱嚼舌根子,绿绮是因冲撞了二爷才罚出府去的,二爷的性子难道你们不晓得?”
旺财媳妇双手一拍,激动地附和道:“我就说呢,绿绮我们瞧着长大的,不像是手脚不干净的,”说着扭头看向身边一媳妇子,道:“这媒做得成。”
“做媒,什么媒?”
……
一回到听风院,绿浓立即便去了秋昙屋里,蹲在她床前垂泪,“完了,绿绮她娘要把她卖了!”
秋昙心下大惊,忙拉着她的手问怎么回事。
绿浓便将方才旺财媳妇的话都告诉了秋昙,原来,昨儿绿绮一出府,便有陈家的打起了她的主意。
陈家的小儿子是秦昭身边的小厮,人称陈麻子,同他主子一个样儿,爱调戏院里的小丫鬟,偏生得又矮又丑,满脸麻子,没人爱搭理他。
昨儿陈麻子在二门处见绿绮哭得梨花带雨,心生怜爱,今儿便让他娘跟刘妈妈说媒去了。
刘妈妈是个见钱眼开的,只要陈家的许她些好处,两个妈妈商量了,去到周氏跟前一说,这婚事铁定就成了。
秋昙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她比划着“四”的手势道:“可绿绮才……才十四岁啊!”
“想是今年先定下来,来年待她及笄了便完婚,”绿浓抹着泪道。
太快了,太快了,前儿几人还在这屋里说说笑笑呢,今儿绿绮的这辈子就要定下了,做奴婢便是这个下场么?
“不仅如此,方才旺财媳妇还问我绿绮可是偷了东西,想必是老太太院里的婆子泄露出去的,这事儿要闹得外院都知道,那绿绮的名声也毁了,”绿浓吸着鼻子。
秋昙气得捶床,“可恨我们救不了她,能救她的人又见死不救,二爷的心可真狠啊!”
绿浓却抹着泪道:“这已是网开一面了,原先雀儿骗了二爷,让打了五十下笊篱,还是二爷亲眼看着打的,这回只打三十下,守诚也没真用力气,养养还能养好。”
秋昙听得心惊,她险些便教秦煜近些日子对她的好蒙骗了!
他可是把雀儿打得双手残废,对伺候了他几年的绿绮也不留情面的人啊,哪日他若不高兴了,要断送她一辈子,不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么?
“绿浓,”秋昙深吸一口气,望着她感叹道:“咱们做奴婢的可真苦啊,遇见没良心的主子就更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