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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卒交给他的匕首托人重炼一番,淬入精钢,期许匕首能陪伴他久些。只是那铁匠自己却擅自装点了玉石,刻上了凌字,也就是苏佑陵现在所用的匕首。
本以为苏佑陵拿到新匕首会很高兴,但拿到匕首后的苏佑陵却大哭了一场,本想叫人处死那个铁匠,后来又算了。
直到后来苏佑陵才知道,其实只要自己一句话,老卒便可不用编入主攻营。甚至老卒如果不是太靠近苏佑陵,也不会被编入主攻营。再退一万步讲,如果不是被人有意编入主攻营的先锋队,他依然有着很大概率活着。
老兵跟着他是为了能多活一些时日,但他却让老兵早些死了一些时日。
如果不是遇见了他,可能老兵现在还在信州的土丘上嘴里塞根马草躺在火堆旁数着星星睡觉,梦里想着以后讨个婆娘该生几个娃。
人世多有事与愿违,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岂可尽如人意,只求问心无愧。
“我们命贱,但是也想活……”
……
曾几何时,勘隐司数位高手紧追其后。同行亲卫不断死去,直到跟在他身边的最后一人,那老宦官断绳放船离去。
那名一辈子都唯唯诺诺的宦官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眉眼中竟是有了一个宦官不该有的豪迈和决然,在岸边用束发钗子扎胸自尽。直到很多年后的他才慢慢知道了其中因由。
“殿下,小敏子尽力了,您可要好好活着。”
那身材圆滚矮小,名为张敏的司礼监典薄说完这句话后慷慨赴死。
久伴龙旁,虽无龙身,却有龙胆!
谁敢言宦官便不是男人?
苏佑陵想一劳永逸的除掉那些试图找出他的人,但那些人大都是他现在得罪不起的人。
要么他用武,如那江湖中传闻的十大高手一般,一人可抵千军万马。但苏佑陵未曾见过那种人,自是不相信世上还有人能真正的掌碎巨石,一指截江。要么,只能用权。比他们爬的更高,然后用他们曾经的手段来解决他们。
但他如何弄得来清白户籍去入仕科举?便是有心在官场打磨,也是苦于没有门路,只得继续蛰伏。苏佑陵并非高举的雄鹰,能做那最敏锐的猎食者。此时的他更像是条独狼,狠厉而狡猾。面对狮虎那便退避三舍,至于面子?
面子能当饭吃?
面子能让我活着去报仇?
……
曾几何时,苏佑陵只是一步便跃过了信州的黄土丘,想起宣府的烤羊肉,蘸上当地特有的蒜香酱,羊肉外焦里嫩,一口下去肉汁四溢,保管唇齿留香。再到淮阴去装一袋月麟香系在腰间,叫人情思爽朗,仿若久旱甘霖。
同关的烤肉馍皮薄肉厚,宿陂的粘糕甜腻软糯,蜀中的蒸锅麻辣劲道。西汝的鼓乐和灶火、关中的大江潮和天昌祭礼、汝南的佛法辩难……
直到那号称天下第一的雄城麟淄巍峨耸立跃然眼前。只见雕栏玉砌,二十五道鎏金天柱顶天立地的太华殿。踏过三道九级宫阶,那台上突现一椅,椅上有九龙交缠,形象不一,但俱是栩栩如生宛若天成。九龙形态各异,一眼能辨:或做翔云之姿翻空腾摆、或蜿蜒缠绕状似盘山、或鳞爪深嵌即欲潜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三皇子周献琛列罪状有十:
勾结边将,意欲谋反。
以下犯上,狂漫放纵。
不守纲常,不遵国君。
惫怠政务,玩忽职守。
……
理当伏诛,下诏狱勘审。”
一声极尖锐的拖长细音骤然响起。
“父皇,儿臣一心为国,不敢有丝毫逾越之心,其心可鉴日月,天地为证。”
“陛下,臣妾谨守本分,不知何错之有。”
“我诛胡三十载,未曾想过居然是死在了大幸手中,不知道胡某犯得什么罪?”
“意欲之,莫须有。”
“死便死了,有心杀贼,无力回天,也算是死得其所。”
……
千言万语似从千万人口中所出,有千种声音包裹住苏佑陵的周身。
那通向那个椅子上绣了金龙的长毯越发鲜红,直至不见绣龙金线的痕迹,直渗出猩红的血来。
不知何时,一道雄伟的背影如磐石般屹立在龙椅之前。
明黄色的龙袍日星闪曜,透射无量明晖。束发紫金玉冕旒斑斑闪烁,盖世威严恍然绽向四周,天地皆惊惶!赤舄踏地犹如龙爪飞扬,恍惚间,一尊青色佩绶轻轻摇摆透过龙袍映入眼帘,缓慢的旋了一圈,正面篆刻昊享天命,既寿永昌,反面只一个大字。
“幸”
那男人缓缓转过身来,因相隔太远而难以看清面相,只是不怒自威。眉头一簇,便是尸骨百万,血流成河。金口一开,便有大赦天下,众生福泽。一念可定万人生死,一字便能左右朝局。
那男人见着苏佑陵竟是微微一笑。
“朕终于找到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