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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却仍是将药汤端得极稳当,但那声音确是颤抖,天子盛怒之下,无人能料及后果。左长显也拜下去,君臣有别,只是这位陈公公虽是御前之人,名为侍奉君上之饮食起居,但实为是他们母亲也就是当今皇太后安插在皇帝陛下身边的心腹。
只听那老奴果不其然搬出那尊大佛道:“太后娘娘心系陛下龙体安泰,所以特让老奴盯着陛下照着太医嘱托定时服药,惊扰陛下与二殿下谈话实属无心。但万请陛下以龙体为重,若是误了服药的时辰而耽误了陛下的安康,奴才就算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果然,分明是他未经通报擅自入内且蓄意打断二人谈话,竟然也被这么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给囫囵了过去,若是追究起来便是不体恤太后爱子之情,这下的确也没法不宽恕他了。
“罢了,起来吧。”左长昇缓了缓神情,方才突然的发怒有些耗力,他又平了平气息又变回之前那个平静无波的神情来。“太后之意,朕岂能辜负。”便扬扬手让他端上药来。
左长显也是难得才看到自己一向宽和的兄长如此模样,兄弟之中皇兄是最好脾气的,对待宫人更是仁慈,想来定是这老奴三番两次假借太后之名掣肘皇兄事务才会如此。他便作势去扶那老儿,陈公公见左长显来扶佯装不敢,连连后退,心中却是极得意。
“陈公公辛劳,有您在皇兄身边服侍,母后与本王都能安心不少。”说着还是将这老货扶了起来,顺手想接过那托盘,但他却着实拿得稳,连连婉拒道,“二殿下折煞老奴了,这药......还是奴才来端吧。”
“有秦王在此,你不必在此伺候,搁下汤药就退下吧。”左长昇站了起来,其实他同长显长风一样,身量生得都极英武。只是他们都承了母亲的容貌,尤其是他终日药石不离口,更多了羸弱的病态。
但他穿着这龙袍收起素日的慈眉善目之时,眼眸中自带着九五之尊的冷漠与威严,那神情之中隐藏的肃杀之意让陈公公都不寒而栗,龙之逆鳞不可触,便灰溜溜地垂首允命,将药盏交托于左长显手上,施了礼默默地退了出去。
“皇兄倒也不必动怒,龙体要紧。”见那老奴确实退了出去,左长显才松了口气,走到左长昇身边,扶他坐下。
放松了下来左长昇又觉胸中气血涌动,咳了好几声方才平息下来,扯了扯嘴角露出个自嘲的笑来道,“无妨。只是那姑娘......你还是亲自去一趟才好。”他又想起自己那个身世坎坷的幼弟来,不免又为来日之事多烦忧,便又咳了起来。
“我明白,皇兄你还是听太医的医嘱,勿要多思多虑,还有我在,这些事我能处理好的。”左长显忙伸手抚上他的背,帮左长昇顺气。
长昇长生,本是对生命最好的祈愿。只是他们的母亲身怀有孕之时被后妃陷害,平白动了胎气,未足月便生下了兄长,累得他病体羸弱,从小便是泡在药罐子中,那年发病甚至需要......那骇人的法子才能续命。也是这事,将他们的母亲彻底逼上了如今这条道路,拥有权力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但虽终续得一命,但皇兄的身体还是较常人更加羸弱一些,得靠汤药和多番注意地这么养着。
“只是这药......”他看着置于案上药盏,那褐色的药汤还冒着热气,心中说不上来的滋味。
“至少,母亲不会害我。”左长昇说破他的忧虑,诚然在外人看来他们的母亲心狠手辣最是无情,但对于他们二人却是出自内心最真挚的疼爱,不然也不会逼迫长风做那样的事。每每想到这里,他总是觉得愧对于这位手足兄弟,他多年的照拂也是因此,对于左长风除了兄弟之情更多的便是愧疚。
左长显没有多说什么,便只是点点头,皱着眉扶他喝下这闻起来就极苦的药。
“那边定然也收到了消息,这几日定有动作,我们只需以不变应万变......”左长昇拿起帕子擦拭了嘴角的药渍,将那浑厚的苦全部都咽下,拍了拍左长显抚在他肩头的手,禁不住还是多嘱托了一二。“你和长风都要多加小心。”
【大禹王庭】
风凄凄望朔月,偶闻犬吠,莹莹烛火将人的身影笼得沉重。
“吩咐我们的人核实此消息。”宫帐之内身着墨色大氅的男子指尖微展,烛台下那人对着字条的内容神情微动,思索少许,向帐外之人吩咐一二,便随手就将那字条搁在了烛台之上,火焰蚕食纸笺,散出淡淡的墨香。
黑夜之下一双明媚的眼似天边稍纵即逝的流星于这大漠之上昙花一现,便隐匿在这无边的黑夜之中,挥舞的短鞭,扬起的沙土,暮风卷地,浓云将仅有的一丝天光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