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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公鬼迅速把灯和剑放下,跑到马车前奋力把它扳起来,拆掉了更多轮軕,然后蹲身用肩膀把它往另一边推翻,露出没有毁坏的车轴。他一把提起剑,朝着它砍去。使他高兴的是:这把剑居然出奇地锋利,不用几下车轴就被砍断了。
他惊讶地看着手里的剑。要知道车轴可是用老橡树木做的,十分坚硬,即使是用上好的斧头砍也不可能这么利落。剑刃还是那么明亮锋利,他用拇指轻轻触摸它,皮肤居然被切开了。慌得令公鬼赶紧用嘴吮吸伤口,心想这居然是把宝剑。
然而没有时间在这里惊叹这把宝剑的神奇了,他把灯吹灭留在原地,抱起两根车轴,回到屋里把包袱取走。
所有东西加起来不算很重,但是很不好搬。如果拖着它们走会轻松些,但是那样会在地上留下拖痕。为了尽量避免留下任何痕迹,令公鬼只好抱着它们走过田野,车轴在他臂弯里老是往下掉,进到林子里后更糟糕,不时地被树木绊倒。
令老典依旧就在原地,像是睡着了。令公鬼心里一慌,丢下手里的东西扑过去,伸手抚摸父亲的脸,万幸老典还活着,但是烧得更热了。
令老典这时候也正好醒过来,但是意识很朦胧:“是你吗,我的儿?”他的呼吸十分微弱,“我很担心你,梦到许多天过去了。天太黑了。”他轻声嘟囔着又睡过去了。
“父亲,你先休息一会儿”令公鬼回答,把老典的外套和披风盖在他身上,“我会尽快带您到湘儿那里去。”说着,他不顾冷风把身上的血衣脱掉换上干净衣服。这时候丢掉这件血衣就像是刚洗了澡般舒服,而且这样也不会把老典给弄脏。
“很快就能到达村里了,到时候我们就会安全,禁魇婆会为我们治好这些伤的,您放心,我们会没事的。”这个想法支撑着令公鬼,他穿上外套,俯身为老典清理伤口。只要到了村里就会安全了,湘儿会治疗父亲。只要把父亲带到那里就可以了。
月色中令公鬼看得不太清楚,但父亲似乎只是在肋骨上被浅浅地划了一刀,伤口还不到手掌长。他难以置信地摇摇头。父亲曾经受过比这严重得多的伤,当时他连停下工作来清洗伤口都用不着。他匆匆把老典重新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没有找到其它伤口。
再仔细检查这道仅有的划伤,才知道它看起来虽浅,却很严重,四周如火烧般滚烫。老典身上的高热已经令令公鬼担心得喉咙发紧,而伤口附近的温度竟然更高。在这种程度的高热折磨下,即使侥幸活下来,也很可能被烧坏脑成为痴呆。
令公鬼此时心急似火,想了想从带来的布里取出一块浸湿,敷在父亲的前额上,然后尽量轻柔地为他清洗和包扎伤口,此间老典仍不时因为被触痛而发出痛苦的呻吟。树木影影重重地包围着他们,枝桠随风摆动像是在威胁着他们。
令公鬼在心里安慰自己道:黑水修罗们回到农舍后,如果找不到他和老典,自然会离开。但当他想起屋里那荒唐无来由的大破坏,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他不可以愚蠢地做这种假设,假设怪物们会放弃,假设它们不杀光所有人、打碎所有东西就会罢休。不过,这可能吗。
它们是可怕的怪物,黑水修罗!不是豺狼虎豹,而是黑水修罗啊!从说书的传说中走出来的怪物今夜破门而入!据说还有一个黑神杀将!这可真是祸从天降,一个黑神杀将!
这时令公鬼回过神来,发觉自己手拿着尚未缠好的一头白棉布发呆。他自嘲地想:哼,你像只被苍鹰影子吓呆的兔子。他生气地甩甩头,继续为老典包扎。
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并不能使令公鬼不去胡思乱想那个可怕的妖物。他知道那些黑水修罗回到农舍后,一定会开始搜索屋子附近的区域。他杀的那具黑水修罗尸体将会证明自己和父亲没跑多远。天知道那个黑神杀将会怎么做,绝不可能视而不见吧?
还有,父亲说过黑水修罗的听觉非常灵敏。想到这里,他真想用手捂住父亲的嘴,好让他停止呻吟和嘟囔。还有些黑水修罗可以跟踪气味,对此他更是毫无办法。他决定不再浪费时间去想这些没法解决的麻烦。“请您尽量忍着点,别再发出声音了,”他在父亲耳边亲声说道,“那些该死的黑水修罗随时会追来的。”
老典嘶哑着声音轻声说道:“你依旧这么可爱,诺雅,跟年轻时一样。”
令公鬼担忧地皱起了眉头,父亲说起的是母亲的名字,可是母亲已经去世十几年了,父亲现在竟然以为她仍然在世,只能说明他的高烧比自己所想的严重许多。现在的情况下保持安静就意味着活下去的几率高得多,可要怎么使父亲安静下来呢?
“母亲会希望现在的您安静下来。”令公鬼小声道,想起娘他只记得她有一双温柔的手。他清一清喉咙,用一种哄小孩的口气道:“诺雅希望您安静。来,喝点水吧,可以降降体温。”老典饥渴地喝着水囊里的水,但是没喝几口,就扭开头,继续喃喃自语。这次声音低多了,令公鬼无法听清,也只能希望黑水修罗同样听不见。
令公鬼迅速做着离去的准备。用三张毛毯把两根车轴缠成一个简易担架,他提着一头,另一头只能在地上拖,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又用腰带上别着的小刀把第四张毛毯撕成长带状把两根车轴绑在一起。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把老典移到担架上,而老典的每一声呻吟都使令公鬼立刻暂停动作。一向坚强可靠、勇往直前的父亲此刻竟然如此虚弱,几乎使令公鬼失去很艰难才鼓起的勇气。然而他知道自己必须坚持下去,决不能耽搁太久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