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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热水瓶也给我吧。”
以为对方是看在柿子的面子上才顺手帮自己的,杨漾漾便没有拒绝。
“谢谢你。”
池佑弯眸一笑:“不客气。”
倒是柿子看出了端倪:“姓池的,你今天很不对劲!”
池佑直勾勾看着杨漾漾的侧脸,“你们下次要打热水找我就行。”
自这天起,杨漾漾碰到池佑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早上和柿子去打热水,他总会过来帮忙。在饭堂排队打饭的时候,一回头他就在她身后。就连去图书室自习,也能和他偶遇。
池佑就这样悄无声息渗透进杨漾漾的生活里。慢慢的,他们越来越熟悉,还交换了联系方式。
池佑虽是理科生,却特别擅长地理这一科目,因此杨漾漾没少找他请教不懂的问题。
这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杨漾漾提着热水瓶下楼,远远就看到宿舍楼下身影挺拔的男生。
她一路小跑过去,“柿子身体不舒服,请假回家了,你不知道吗?”
池佑看着她笑,“我在等你。”
杨漾漾有些错愕,一时半会不知道如何接话。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手上的热水瓶已经被池佑拿了过去,“走吧。”
原先三个人一下变成他们两个,杨漾漾只觉浑身不自在,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拒绝池佑的好意。
两个瓶子都灌满热水后,杨漾漾忙不迭说道:“我自己提就好。”
池佑没给她机会,直接提着热水瓶就往女生宿舍楼下走,“你跟我客气什么?柿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杨漾漾没辙,只能加快脚步跟在他身后。
“我那天经过看了一下,你们班好像都没什么男生?”
“嗯,就六个,已经算文科班里比较多的了。”
“你怎么不选理科?”
“啊?”杨漾漾歪着头,不想说自己上学期物理那惨淡的成绩,“就比较喜欢文科吧……”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落在别人眼里,像极了偷偷摸摸谈恋爱的校园小情侣。
青涩懵懂,又十分美好。
女生宿舍楼下的空地上摆满了各种颜色的热水瓶,上边用马克笔写了寝室号和个人姓名,一大片看过去颇为壮观,也算一中独有的一道风景线了。
“放这里就行。”杨漾漾悄悄松了口气,想快点把对方打发走:“你快吃饭去吧,我还要上楼拿点东西。”
池佑本想说“我等你”,想了想,还是别把小兔子逼得太急,他笑了笑:“行,你也早点吃饭上课去。”
等他走远,杨漾漾才准备自己往饭堂去,只是还没走两步,就被宿管阿姨喊住了。
“那个701的小杨,你过来。”
杨漾漾怔了下,还以为是她们寝室卫生情况核查又没过关,想着即将被痛批一顿,她耷拉着脑袋缓慢朝阿姨走去。
“阿姨,我们——”
没等她说完,阿姨便扯着大嗓门:“你哥哥等你半天了,你再不来,他都要上去找你了……”
接下来阿姨说了什么,杨漾漾都没能听进去了。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不停回荡着那一句“你哥哥……”
哥哥,是随致吗?
他真的来了吗?
杨漾漾表情僵硬着,缓慢回过头,顺着阿姨手指指的方向看去——
薄薄雾气中,身形修长笔挺的男人懒懒散散斜倚在无患子树下,一如她记忆里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低低的,遮住眉眼,叫人看不清表情。黑色茧型大衣拉链被拉到最上边,抵住锋利分明的下颌。
在他脚下,还有同一色系的拉杆行李箱。
即使没看到脸,杨漾漾也能认出,那就是随致。
她所喜欢的那个随致。
少女疑心这又是自己的一场梦,她甚至不敢眨眼,伸手用力在脸颊上掐了一下。
好疼。
痛感清晰,所以不是梦。
杨漾漾刚放下手,抬头便看到对方迈着修长笔直的腿朝她走来。
一点一点,让她将这张脸看得更为清楚。
离她还有两步的距离,男人终于停下。
在他摘下帽子、那双狭长凤眼暴露无遗的一瞬,杨漾漾完全呆住。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随致竟留了寸头,黑短发茬薄薄一层贴着头皮,整个人看上去干净简洁,气息也更为清冷凛冽。
半年未见,他似乎变了一些,面部轮廓更加冷硬凌厉。桀骜不驯的少年意气逐渐褪去,举手投足间,已然十分成熟稳重。
是男人,不再是少年。
尤其是当他靠近时,杨漾漾能感觉到来自他身上、特别明显的男性荷尔蒙气息。
像晒过太阳的棉被上明亮清冽的好闻气味,叫人没来由的感到安心。
心跳节拍完全乱掉,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同一句话——
他真的回来了。
不是在做梦,随致是真的回来了。
少女一脸呆滞、仿佛没认出他来的表情让男人莫名不爽,他伸手就往少女细嫩的脸颊上微微用力一掐。
面上传来轻微痛感的同一时间,杨漾漾听见头顶某人似是咬牙切齿般的质问:
“那臭小子谁啊?”
*
一分钟后,两人站在女生宿舍楼下大眼瞪小眼,彼此都不肯先开口。
在随致问出那句话后,他好像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太对,冷着脸薄唇紧抿不发一言。
至于杨漾漾为什么不说话,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或许真的是太久没见了,她总觉得有一道无形的墙横亘在自己与随致中间,让她不敢再肆无忌惮往他身上扑,像以前那样冲着他撒娇。
就连以前叫了无数遍的那一声“哥哥”,她现在都喊不出口。
“……不认识了?”
男人蹙眉轻叹口气,大手罩在她瘦弱的肩头,将她的书包肩带提了起来。
“小没良心的。”
随致记得,某天自家小混蛋弟弟给他打了电话,话里话外说的都是杨漾漾这小姑娘,说她很想他,想到都哭了。
啧。
这就是随礼说的“她很想他”?还“想到哭了”?
小骗子。
男人舔了下唇,不再纠结上一个问题。
他低下头与她对视,“吃过早饭没有?”
小姑娘点了点头,仍旧不看他,模样十分拘谨,完全没有刚刚跟那臭小子眉开眼笑的热情。
想到这,一股无名怒火在胸腔乱窜,让随致自己都十分不解。
“哥哥刚从火车上下来,还没吃过东西。”
嘶哑低沉的声线里透出了些许疲惫,是杨漾漾熟悉的语调:“陪我去吃点?”
还是把她当成小孩的语气。
杨漾漾仰着头看他,这才注意到男人眼下那乌青的黑眼圈。
看上去,随致似乎很久没好好休息了,脸色也苍白得近乎病态。
她心里有些不好受,点了点头:“好……”
一中饭堂很小,平日里到了饭点总是人挤人。好在这会时间还早,来吃饭的学生不多。
他们找了个角落坐下,随致刚放好行李正要去打粥的窗口,就被小姑娘拦住:“哥哥,你想吃什么我去买就好。”
情急之下,那声“哥哥”便自动从杨漾漾嘴里蹦了出来。
太久没听见小姑娘这么嗲声嗲气跟自己说话,随致显然也愣了一下。
他很快勾了勾唇,狭长清寂的眼盈满笑意:“好。”
杨漾漾饭卡里有不少钱,她自己吃饭时总有意控制进食量,这会给随致买早餐就彻底放开来了。
小麦粥、炼乳小馒头、烧麦、鸡蛋瘦肉肠粉、鸭血汤……
少女刷起卡来眼睛眨都不眨,不一会儿便把整个托盘都装满了。
回到座位,刚放下餐盘,她还准备再去二楼小卖部买两瓶热牛奶,就被随致按住肩膀坐到椅子上。
他笑:“哥哥又不是猪,吃不了这么多。”
杨漾漾扁了扁嘴,无奈作罢。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看到什么都想给他买。
看着对面坐着的人,她总觉得他瘦了一些。
他在外边很辛苦吗?
是不是都没有好好吃饭?
但这些话,她都不能问。
杨漾漾犹豫了下,敲开水煮蛋的外壳,仔仔细细剥好了,才轻轻放到随致的碗里。
男人似是错愕了下,抬头看了她一眼。
外头天色越来越亮,她突然注意到在他唇周还没来得及刮干净的一圈青茬。
小刺颜色很浅,不仔细的话看很难发现。
想也没想,她的手指仿佛有自我意识般,朝着他的下颌摸了上去。
或许是从没想到她会有如此大胆的动作,随致像半截木头般愣愣地戳在原地,完全没有躲开。
指腹下的触感偏硬,有些刺人,又有点痒痒的酥麻感。
她眨了眨眼,猝不及防撞进男人幽深晦暗的眸。
像是触电一般,杨漾漾终于回过神来,迅速缩回了手。
她她她、刚才都做了些什么啊!
像个流氓一样摸了他的胡茬,还不止一遍……
美色误人,古人诚不欺我。
胸口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呛得她小脸通红,杨漾漾咳了几下,压根不敢再看随致那似笑非笑的妖孽模样。
她坐直了身体,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移了话题:“哥哥,你从哪里过来的?”
听随致之前说,他刚从火车上下来,那一定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了。
“清源市。”
男人喉结上下滚了滚,慵懒嗓音里含着笑意:“在地图最下边,看过吗?”
这地方杨漾漾听都没听过,遂摇了摇头。
过了很久以后她才知道,从清源到越城,绿皮火车要坐上36个小时。
多么漫长。
饭堂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这也意味着,距离早读课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杨漾漾没什么胃口,低着头琢磨了好半天要找个什么理由请假好。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事,随致吃完托盘上一半的吃食,用餐巾纸抿了下唇,站了起身。
“走吧,哥哥看着你进教室。”
杨漾漾慢吞吞站了起来,看着男人动作熟稔将她的书包斜挎在肩上,一手推着他自己的行李箱。
日光落在他的后背上,描绘出温柔的形状。
一路无话。
走到教学楼下时,他终于停下。
“啊嚏——”
杨漾漾刚要张口,冷风突然灌进来,害她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少女眼睫颤了下,整张脸“腾”一下烧了起来。
这喷嚏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随致看向她的时候来。
丢脸死了!
她下意识伸手挡着脸,试图避开随致的注视。
下一秒,男人解开了脖子上米白色的羊绒围巾。
在杨漾漾怔愣的瞬间,温暖柔软的围巾已经围住她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随致很仔细地把围巾在她脖颈上绕了绕,确保冷风不会再灌入。
那双狭长晦暗的眼是如此专注,似幽深无边的暗海。她想,无论是谁被这么认真地盯住,都会情难自抑而沦陷吧。
她当然没能例外,在很久以前,她已心甘情愿溺毙在他眸中那片黑海。
“我看看。”
为她围好围巾后,男人突然伸手恶作剧般揉乱了杨漾漾的头发。
面对她瞪大的水眸,他故意顿了顿,而后慢悠悠评价道:“嗯,我们家小羊好像是长高了些。”
我们家,小羊。
带着亲昵意味的短短几个字,就像蜜糖做的炮弹在她心口处炸开,甜蜜而不真实的感觉瞬间将她完全吞没。
杨漾漾觉得自己像被抛上云端,脚下轻飘飘的。
这是梦吗?
如果是的话,她情愿永远都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