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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底下跪着曝晒,汗出如浆,脸上湿淋淋的,背部也全湿了,湿痕透出了长衫,从里头渗了出来。
等了很久,也不见陛下传召,渐渐有些心灰。
终于,有人从里走了出来,是董允,他朝他招了把手,示意让他进去,陈恩赐忙哈腰,拎起袍角,朝里迈了进去。
这还是陈恩赐头回入宫,早已被这金碧辉煌的宫殿所震慑,心生一种敬畏,人也变得愈发骨软。
尤其是,在入殿以后,偷偷瞥了一眼那龙案后御座之上的男子,顿时吓得汗毛倒数,第二眼也不敢看了,就跪地磕头:“小、小民陈恩赐,叩、叩见大皇帝陛下。”
这便是,那“陈家大好的小郎君”?岳弯弯的表兄?还曾对弯弯有过觊觎,若是元聿在,当初那支青木笄便会插进他的脖子里,扎死他。
陈恩赐眼下极其狼狈,不但汗透重衫,脸也被汗水模糊了不说,还因为恐惧,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在发抖。
元聿看了一眼,便掠过了视线,淡淡地道:“抬起头。”
于是陈恩赐只好把头抬起头。
袅娜的一缕烟气之后,教汗渍模糊了的眼睛,隐隐约约看见,元聿那没什么神情的脸,冰冷的凤眸似泛着海水一般的蓝色,令人见之则怵,这般俊美如刻的容色,哪里是自己乡下来的土鳖能够比拟的?他连提鞋都不配!
一时之间,陈恩赐又愣,又羞惭,又自卑。
对了,不知道岳弯弯有没有把自己当初差点亲了她的事告诉大皇帝陛下?要是说了、要是说了……他今日还能活着走出这朱雀宫么?
“小、小人陈恩赐,不、不知皇帝陛下传召小人,是为了什么事……”陈恩赐底气不足,越说越是气短,最后,声音小得如同蚊子哼哼了。
元聿的朱笔还握于掌中,看了一眼陈恩赐:“铃兰别院,住得可还舒适?”
舒……舒适?
还活着已是万幸。
陈恩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唯恐它滴落下来,弄脏了含元殿里铺就的猩红毡毯,口齿不清含混道:“还、还舒适,只是、只是小人的母亲突然发了恶疾,竟然去了,小人想回去替她收拾、收拾……”
他一句话咬在嘴里半天说不出,元聿断了他的话:“去了,还回么?”
陛下的声音冷得像冰!陈恩赐瑟瑟发抖,听出了陛下话里的意思,陛下他……不想自己留在神京。
难道是因为岳弯弯?
岳弯弯如今是皇后了,是啊,哪个男人能容得下一个有威胁的情敌存在?
岳弯弯从前还想勾引自己来着。
她在这里故作矜持,可不知在大皇帝陛下那儿是不是也是。他可听说,那些贵人们就喜欢外表矜持内里放荡的妇人,岳弯弯可不正是这样,加上容貌也好,所以把这大皇帝给迷住了吧?
“不说话?”
他一直在低头盘算着,元聿再度开口,嗓音更冷了几分。
“不、不不……”陈恩赐紧张害怕,舌头打了结巴,“不回来了……再也不回来了……”
元聿微扬轩眉。他倒是有无数种方式对付陈恩赐,留他一命,再叫他后悔来到这世上也不难。但没有想到,这个“陈家大好的小郎君”骨头却软,又非常识趣儿,居然主动请辞。
“自愿的?”
“自、绝对自愿。”
元聿淡淡道:“你的父亲呢?”
“父、父亲啊……”陈恩赐想了想,忙道,“小人的父亲也是觉得神京虽然好,却不是老家,住得也不是很舒坦,小人回去之后,这就带着老父离开,绝对、绝对不再回来了。”
“朕逼你了?”
陈恩赐认怂的态度让元聿怀疑自己仿佛对他动了刑。
陈恩赐忙不迭摇头,“无、绝无此事,一切都是小人情出自愿!”
“至于皇后——”
“皇帝陛下放心!小人对皇后娘娘绝无任何非分之想!小人是河沟里的泥鳅、是癞蛤.蟆,娘娘就是九天的凤凰!”
殿外,只一会儿没听动静的董允这会听了几句,结果人都听傻了。
怎么一回事,陛下用刑了?
这姓陈的怎么突然话都说不利索了,还溜须拍马一套一套的。
过了片刻,陈恩赐终于得以脱身,他全身上下都湿透了,整个人泡在自己的汗水里,一出殿门,人就虚脱了,还没等走下台阶,双腿瘫软,一跤跌在了丹陛旁,滑了几个台阶,差点儿没像个皮球骨碌碌地沿着汉白玉阶滚下去。
董允默默地叹了一声,唉,陛下还是可怕。
真不知,当初还是岳小娘子的皇后娘娘,竟然敢爬到他身上把他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翻来覆去地榨,那是何等地豪气干云!
回头岳弯弯就听说了,陈实带着陈恩赐,陈恩赐带着胡玉婵,三个人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可能是不堪厉鬼作祟,用了不到一日便打包好了行李溜出了神京,一路西行而去。
居然这么心甘情愿地走了?
岳弯弯很是有几分好奇,元聿是不是对陈恩赐做了什么。
在陛下来她宫里小坐的时候,岳弯弯正喝着鲜挤的葡萄汁,信口就那么问了一句,陈恩赐这是怎么了。
“他怕不举。”
陛下神色自在地剥了一颗葡萄,送到了她唇边。
岳弯弯差点一口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