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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出被小雅攥着的手指,有些麻木了,她轻轻揉了两下,示意明辉跟着她出去。
明辉家住在一楼,破旧的居民楼底层一般大家是不愿意住的,也正是因为如此,租起来才便宜。
怕吵醒小雅,两人出了门在外面说话。
他身上满是灰尘,赵墨言找了个台阶随意坐下,仰头看向明辉,“坐,有话跟你说。”
明辉看着她毫不在乎自己身上干净的衣服,满不在意的坐到肮脏的台阶上,抿了抿唇,也坐下。
赵墨言揉了揉他的脑袋,微微一笑,“打了几份工?”
他低头,躲过她在他头上蹂躏的手指,不经意间耳朵红了红,面上不显露分毫一脸冷淡,“什么几份工,我不是一直都在打工吗。”
赵墨言也不与他辩驳,看他一眼,“几天没睡觉了?不许说谎。”
他张了张嘴,没吱声。
赵墨言严肃起来,盯着他尚且稚嫩的眉眼。
“小雅生病了,你有没有想过你这种高强度的劳动,是在那你的命去开玩笑,你若是也跟着病倒了,小雅怎么办?谁来照顾?福利院?还是你的父亲?”
见明辉咬着牙不吭声,她抿着唇,“忘了,就连福利院都只收养没有父母的孤儿,要靠你父亲来照顾吗?”
明辉一双眸子紧紧的盯着赵墨言,牙关咬的吱吱作响,“我没有父亲,别提那个畜牲!”
赵墨言忽然抱住了赤红着眼的少年,只是拥抱着,无言。
明辉身体僵住,眼泪大颗大颗的直接砸到地上,手掌缓缓收拢,搭在赵墨言的后背上,他的哭声压抑,十五六岁的少年,生活逼着他成人。
可他明明还是个孩子啊,他呜咽,松开赵墨言的拥抱,双手捂着脸,眼泪顺着指缝滑落。
“我没有办法啊!”
他说,“都说我是童工,工资比一般的工人少一半,干的活却要比他们还多,不多打工,我拿什么钱来给小雅看病……”
赵墨言静静听着他述说着憋在心里快要爆炸的苦闷,他已经快要疯掉了,他没有钱去给小雅治病,单单是小雅要用的药他都付不起,化疗一次的费用,把他卖了他都付不起!
可怎么办呢?他不能看着小雅死啊,小雅若是死了,他会疯掉的。
夜晚的黑暗包裹着所有的绝望,他放纵着自己发泄出来,尽管哭的眼泪鼻涕一起流,难看到了极点。
等他发泄完,赵墨言从口袋里掏出小雅刚刚递给她的糖,剩一颗放在她的口袋里,她剥开放进明辉嘴里。
“小雅说你给她的,她难受时吃一颗会好很多。”
明辉艰难的扯出一抹笑,嘴角呈现一个怪异的角度,似哭似笑,“她傻,一颗糖就能什么都忘掉,她还小,不懂,可我懂,我总不能装作什么都不懂,然后就这么看着她离开,我答应过她,会带她找到妈妈的……”
赵墨言拍了拍他的肩,“你知道吗,天亮之前有一段时间,会比之前还要黑,伸手不见五指,但那一阵漆黑象征的是,黎明马上就要到来。”
明辉冷笑,“我的人生不会有黎明的,老天对我糟透了,我的人生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他眼睛泛着冰冷的光,“糟透了!”
他真的陷入了绝境,无路可走。
赵墨言目视着前方,轻柔开口,“我有一个朋友认识一个专攻这方面的医生,对于小雅或许会有帮助。”
明辉看着她,缓缓低下头,“我知道,谢谢你,等我再攒些钱就带着小雅去看病。”
赵墨言站起身,“小雅的病不能拖,明天我回来接她去医院,至于医药费你暂时不用着急,我先想办法,走一步看一步。”
明辉坐在地上,垂着头,坚持自己,“我会攒够钱的,等我攒够了钱……”
赵墨言眼神清冷,“等你攒够了,小雅的病也不需要治了!”
明辉梗着脖子不吱声。
“有时候,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认死理,你还年轻,日子还长,而小雅的病错过了这段时间就真的没救了,等治好了小雅的病,你可以倾尽所有去回报那些帮助了你们的人,你想怎么都可以,但现在,你不能任性,一丝都不能!”
少年瘦削的肩膀垮下来,“对不起。”
赵墨言轻叹一口气,“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没错的,你说的对,这个世界很不公平,但怎么办呢,我们总不能就这样服输吧。”
我们生下来就没办法选择家庭和父母,有些人生下来就是富二代,而有些人生下来甚至是乞丐,或者劳改犯的孩子,可他们有什么错呢?
什么都没错,很多时候我们已经不知道错的是什么了,我们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疾病和灾难我们没办法阻挡。
而我们只能努力的去战胜灾难和疾病。
赵墨言联系了宋思乔,宋思乔还在读研,而她的那个学长已经工作了两年了,并且在医学方面造诣很不错,更重要的事,他对于肿瘤研究很深,特别是这种恶性程度较高的肿瘤。
只是那个学长在G省那边,距离有些远,但他听宋思乔说过这件事情之后,特地给赵墨言打来了电话,他听宋思乔说了小雅的情况,也知道他们家庭困难。
他们医院有一笔资金,他说可以申请一下作为小雅的部分医药费,可能不会很多,但应该能够暂时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赵墨言询问过明辉,明辉似乎被她昨天的一番话说醒了,对于她的决定很配合。
订了飞G省的机票之后,赵墨言终于能够喘口气,给邢执打了电话。
那边有些吵闹,她等他接通之后才反应过来,现在好像是午饭时间。
她迟疑一下,“你吃过饭了吗?”
邢执拿着手机端着餐盒走到外面,眼都不眨的撒谎,“吃过了,正打算去训练场散散步呢。”
赵墨言哦了一声。
他听出她语气里的沉闷,将饭盒放到一边,找了个地方随意的蹲下,“遇到什么事了?”
赵墨言叹了口气,神情厌厌,尽管他看不到,但能想象的到她现在垂着脑袋的模样。
他也不催,等她犹豫好了开口。
“赵墨言说,“我明天要去G省,可能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邢执皱眉,“发生了什么事?”
赵墨言抿唇,“不用担心,不是我的事情,是别人的事情。”
邢执眉心依旧皱着,他语气强硬,“我希望你能知道,男朋友是可以用来差遣的。”
赵墨言笑了,“我当然知道。”
知道他有些不高兴,赵墨言轻轻吐出一口气,缓缓道:”没骗你,我真的没有什么事情,认识了个小朋友,他妹妹得了脑瘤,我刚好有个朋友的学长对这方面有些研究,带着他们去看病而已,不用担心我。”
邢执想到那天从她的咨询室里冲出来的那个男孩,眉心依旧皱着,这么些年的看人经验告诉他,那个男孩很危险。
他和赵墨言不一样,他对心理没有涉猎,完全是凭借自己多年在社会里摸爬滚打看人的经验看出来的,那眼神,实在不像是一个少年的。
那种眼神他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当年他陪着警察一起抓过一个连环杀人犯,本来不该他管的事情,但那个人在他所在的那个小区埋了炸弹,挑衅警方。
小区里面的住户非常多,一旦炸弹被引爆,后果不堪设想。
邢执奉命疏散小区里的人群假装失火和消防演练疏散人群。
后来抓住的那个连环杀人犯,那个少年的眼神,跟那个杀人犯的眼神一样,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憎恶,但又好似不一样,他的眼底,还藏着一抹期待。
那是一种对于救赎的期待,他希望有人能够把他从绝望中拉出来。
邢执低声笑了笑,赵墨言疑惑,“你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