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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手拨开马车的翡翠珠帘,陆芙姜对上男人的冷眸时早已拿捏好唇角的笑意,嘿嘿地笑着走近锦榻旁。
她刚走上前,倏尔男人抬起的大掌迅速捏住她圆滚滚的脸蛋,低眸睨着她道:“爱妃这爱说谎的习惯何时能够改掉,嗯?”
“改,臣妾现在就改!”陆芙姜被迫仰首回视他,只得眼巴巴地顺从道。
出门前一定是忘了烧高香,竟然被莫大爷在白府抓个现行,下次一定要观察好地势啊!
“这次出宫查探的如何?”漠然,他松了手,问她道。
陆芙姜坐起身子,揉揉发疼的脸颊,不满地噘嘴答复道:“臣妾打听到蒙远国进贡的云织锦与貂绒是经由丞相府的绣娘裁剪成暖袍送进皇宫,然而事实上所进贡的云织锦远远比想象中要多,就连一个小小的绣娘都敢克扣贡品,只怕顾丞相也绝非清白之身!”
“爱妃是在怀疑丞相故意陷害于你?”闻言,榻上的男人挑挑俊眉。
“不是他就是他女儿!”陆芙姜脱口而出道,“他们父女俩当然一条心,担心淑妃十月怀胎诞下龙子,抢夺储君之位,所以才演了这么一出后宫闹鬼的戏码,既害得淑妃滑胎,又可栽赃到我身上,莫大爷您不觉得我所说的也是合情合理吗?”
“确实合情合理!”莫隐尧沉声作答,音质清淡。
然而,他的反应落入一旁的陆芙姜眼里却是十分奇怪,听闻臣子克扣贡品,莫大爷这个做皇上的当真大方得一点儿也不恼怒?
“你早知晓顾丞相克扣贡品之事?”她狐疑地试探道。
“知晓。”男人不置可否,他性感的骨指抬起之际撩开锦绣的牡丹帘幕,沉眸望向马车外向后倒退的长街景况,“顾城鹤是两朝元老,先帝在位之时就有赏赐朝臣贡品的先例,后来他不再满足于此,他克扣贡品之事是朕默许的!”
“啧啧!”陆芙姜看着他蓦然发出两声感叹,“敢情莫大爷您在朝中这么没有实权,这些奸臣贼子完全是您老自己惯出来的,这下我算是见识了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莫隐尧撩开锦绣帘幕的大掌猛然一顿,随即撤回:“朕十四岁登基,朝中无所依靠,听从是朕唯一会做,也是能做之事!”
听声,榻边而坐的陆芙姜陷入沉默,杏目望着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陆芙姜。”他突然唤起她的名字,目光灼灼地将她锁睨,淡抿的唇线扬起道,“你该不会以为朕还是当年那个十四岁的少年?”
她在方才差点出现错觉,原本还在心里腹诽日后定要对莫隐尧好一点,但这男人终究还是露出千年狐狸的嘴脸!
是啊,十四岁登基执政的少年而今已是强势腹黑敛尽锋芒的男人,想必朝堂之上谁是奸臣贼子,谁是国之栋梁全在他掌控之中。侯佳太傅也曾说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个尚在蛰伏的男人是在等待君临天下的时机吗?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会为自己洗刷冤屈!”陆芙姜转过身子趴在车窗旁,扯过帘幕望向人来人往的街巷,蓦然她自语地点头道,“顾丞相与皇后确实很可疑嘛!”
“若爱妃不是夙岳公主,朕也许会同意爱妃的看法。”莫隐尧睇着她,语气波澜不惊。
“与我有关?”陆芙姜回身之际,迟疑地细眉紧蹙。
她不是夙岳公主,顾丞相会栽赃陷害到她身上?换而言之,她是夙岳公主,那么顾丞相就不会栽赃到她身上,莫隐尧所说之话是这个意思吗?
算是理清了这复杂的思路,她浮上水雾的杏目突然闪过一道光亮,沉目对上他道:“顾丞相与夙岳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爱妃不知?”莫隐尧音质清冷,不答反问。
这一句顿时又问倒了陆芙姜,不是她不知,而是她已经全然没有了之前的记忆,哪里晓得陆芙姜的前世今生。
“不知。”她摇摇头,如实地回答道。
“不知也好!”突然,榻上的男人蓦然吐出这四字,悠态敛去,目光缓缓升腾起一丝精锐之色,他剑眉星目直直凝视她道,“留在朕身边,朕护你此生周全!”
周全?
陆芙姜闻言,眉眼清淡:“韶华易逝,恩宠难回。顾倾城最美好的那几年都给了你,别负了她!”
她想要的不是平平安安,护她周全这般施舍之话,不要也罢!自己一人行走江湖其实也算乐趣,到时再拐带个武林盟主,一定要让莫大爷后悔到自插双目!
“是否要朕废了顾无双,立你为后,你才肯面对朕对你的情?”见她要逃避似的看向马车外,莫隐尧隐怒地一把扯过她的手臂将她拉回自己面前,与她四目相对。
不知他平白无故生的什么气,陆芙姜只感觉他攥着自己的手臂越发用力起来,她皱着细眉认真道:“就算你废了皇后,难不成你还能亲手杀了顾倾城?”
“绝非顾倾城!”突然,男人额头青筋暴怒,他凛然用力甩开她的手臂,“朕与你之间横着的绝非顾倾城,而是你从来都不肯相信朕对你的是真心!”
陆芙姜龇牙咧嘴地揉着红彤彤的手臂,蓦然才反应过来,杏眸圆瞪道:“你说啥?”
她突然心跳好快,难以置信地瞠目结舌,莫隐尧对她是真心?难道这是莫大爷在向她表白的节奏?
“今夜你不必再回牢房!”漠然,颀长的身形敛去盛怒倚在榻处,“夙岳国特使明日将抵达京城,需要朕与爱妃一同接见!”
“一切都听皇上的!”陆芙姜尚停留在方才的激动当中,一脸花痴地扑倒在榻前,眼巴巴地望着男人道,“皇上您老刚才说的啥?再说一遍,臣妾没听清!”
“这几日宿周会偷袭阂銮,正值夙岳特使前来阂銮,以防宿周之人假扮特使混进城中,朕已吩咐宫中画师将爱妃的画像拿去城门,只有辨出爱妃画像才能放行!”
“没问题!”陆芙姜哪里还管得了这些,硬生生地觍着脸道,“皇上您刚才说什么真心不真心的?说出来,臣妾帮您参考参考!”
“滚!”男人顿时一脸嫌弃的神色。
“是不是我滚一遍你就告诉我?那你等我滚回来!”
仅仅一夜之间,佳人馆的报纸撒满京城的大街小巷,就连朝中大臣也是人手一份。这爆炸性的头版头条不仅成为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同时也成为早朝最为关注与棘手之事。
有大臣主张查封佳人馆,把造谣生事者抓入牢中,但也有大臣主张先将后宫闹鬼,淑妃滑胎之事彻底清查,找出幕后之人。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就算查封佳人馆,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
最终,早朝热议的结果便是查找淑妃滑胎的幕后黑手,依照报纸所述,嫌疑之人共有三人,一为皇后,二为贵妃,三为丞相,需要一一盘查。
“娘娘、娘娘!”芳诺急急赶进大殿,朝榻上静坐的人儿奔去,一脸的兴奋之色,“奴婢方才听前朝的小允子说,早朝时皇上命令重查淑妃滑胎一事!”
“本宫有事出宫一趟,你盯着前朝还有什么消息传出!”陆芙姜眼色沉沉,迅速跳下锦榻,直奔殿门而去。
她等的就是这个消息!
报纸一出,必定是满城风雨,她就是要依靠百姓舆论的力量给朝廷施加压力,让皇上彻查此事,还她清白。不过,在这之前她要先去一个地方。
在白府陪伴娇妻的李廷方与正在云轩王府修剪花枝的龙非白被陆芙姜一一拽到眼前,硬是在她强烈的威逼利诱之下,两人极不情愿地跟随她前往东城而去。
进入地牢,陆芙姜望一眼地牢里横七竖八躺着的狱卒,杏目眨眨地冲龙非白竖起大拇指:“阿非妹子果然是制毒高手,厉害厉害!”
旁边沉默一路的李廷方也缓步走下地牢,沉眼四处打量:“这里可是东城地牢,若非皇上旨意,擅闯者一律杀无赦!”
“安啦,放心!”陆芙姜对他摆摆手,挺胸抬头道,“有我在你还怕什么!”
“你怎么知晓这个地方?”一袭绯衣的龙非白站立地牢之中,看向她。
这个地方不仅隐蔽而且守卫森严,别说普通之人,就连皇宫大臣出入此处也要有当今皇上的手谕。她,如何知晓?
陆芙姜被问倒了,她眨着大眼睛咽咽口水道:“我、我之前被皇上关押在此处。”
龙非白环视四周之后好像发现了一个更为重要且被他忽视已久的问题,他眉眼怔怔地睇着她道:“陆姜,你究竟是什么身份,竟被阂銮皇上关押在这隐秘的地牢里?”
“这个嘛……”原本松了一口气的女人顿时仰脸四十五度角地翻起白眼来,“还不就是……不就是……就是……他想光天化日强抢民女,向我逼婚!我是谁?我可是堂堂陆三少,他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他以为他谁呀,一个小小国君还想娶我,门都没有!我要的男人,那可是坐稳天下江山的第一人,凭他也配!”
顿时,李廷方一脸黑线闪过,冷声问道:“这话你有本事去他面前说?”
陆芙姜哼着小曲儿向前面走去,权当没听到。
待到三人进入地牢的第八层,虽不知她要做什么,但是龙非白只得在她一番威胁之后顺从地按照她的意思,将牢房外站守的数名侍卫纷纷迷晕在地。
“你要做什么?”李廷方追进牢房,谨慎地询问她。
“嘘……”陆芙姜蹲身轻轻地取过侍卫腰间的钥匙,蹑手蹑脚地打开牢房的高大铁门,轻踮着脚尖走进去。
“啊!啊——”被粗大的铁链捆锁在墙边的男人瞬间发疯似的冲过来,震动得铁链哗哗直响,却又被铁链完全锁着根本迈不开脚步。
陆芙姜心底一惊,顿时停了步,眉目谨慎地环视四周。
漆黑一片的牢房里没有任何火光,但是借着牢房外面的火把依稀可以看清男子头上戴着一张铁皮面具,根本看不清他的真面目。与她所在的牢房完全不一样,四周飘散着难闻的气味,枯萎的枝丫凌乱堆放,没有任何火光照亮,完全辨认不出男子的任何特征来。
“贤空你个老秃驴!”戴着铁皮面具的男人狂妄地笑喊着,“杀了我,有本事杀了我!哈哈!”
“别过去!”李廷方惊见铁链男子抬起脚步,急忙将她拦下。
然而陆芙姜的好奇心不是任何人能够轻易阻止的,她凛然抬步朝他走去:“你是谁?”
“我是谁?”男子狂笑不止,然后又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我是谁,我是谁……”
“药效很快就会过去,此地不宜久留!”李廷方沉声提醒前面的两人道。
“我是谁!”铁链男子突然站立起来,仰天大笑,“我想起来了,我终于想起来了,我是莫庚逢,我是莫庚逢!”
“莫庚逢?!”几乎是一瞬间,龙非白与李廷方震愕地异口同声道。
陆芙姜闻言,心里也是陡然一惊。
莫姓是阂銮国的皇族姓氏,上至先帝,下至皇上莫隐尧,云轩王莫煜通通姓莫。眼前的男子竟然也姓莫,是他真的疯傻随口一说,还是他本就是皇亲国戚?
“莫庚逢是当今皇上的七皇叔。”龙非白目光深沉地盯着前方黑暗处狂笑的男子,“传闻当年莫庚逢性子好强,年轻时曾与普照寺的贤空大师比试武艺,不慎坠落崖底,从此生死不明!”
“他若是七皇叔,为何会被皇上关押在此处?”李廷方也是一脸的惊愕与疑惑,“如此算来,他岂不是被关押在这地牢整整十三年!”
十三年?
陆芙姜眉眼低沉,当今皇上莫隐尧十四岁登基执政,现年二十七岁,正好是十三年的时间!为什么莫隐尧要将七皇叔关押在此?莫煜当年的太子之位又为何被剥夺?
这所有的一切想必都与那场登基有关!
“有人来了,快走!”突然外面传来嘈杂的声响,李廷方沉目急声道。
“走!”龙非白扯过身前的女人,快步朝牢房的铁门而去。
“南儿、南儿!”男子突然发疯一般直直奔向转身的陆芙姜,却因脚链紧锁,两脚腕全部已然磨出鲜血来,他冲她大吼道,“南儿,你终于来救为师了!”
“南儿”两字犹如强烈的电流一般,瞬间穿透陆芙姜的心脏,她震愕在原地,身子僵硬。
之前,顾卓岩也是这般唤她。
这个南儿究竟是谁?与她容貌相似,还是与她有密切关系?
“快走!”来不及她询问过多,一旁的龙非白深沉着脸色拉过她迅速朝铁门奔去。
“南儿,南儿快救为师出去……”
躲开追赶而来的士兵护卫,陆芙姜从鬼才龙非白口中得知普照寺所在位置,便匆匆告别两人直奔吴峦地县而去。
迎接她的是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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