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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可以在宁城兼职公司的设计工作,所以这段时间以来,蒋正璇没有再跟宁熙提辞职的事。宁熙便趁机装失忆,当作辞职这件事情根本没发生过一般,每日与蒋正璇联系不断,交代这交代那的。也亏了现在通信技术和快递技术的发展,令两人长距离的沟通能够无碍。
平日里家里的一切活都被聂重之包下了。蒋正璇确实也无事可做,所以也就一直在宁城为宁熙工作。
这天,蒋正璇一边下载了宁熙给她的资料,一边与宁熙在视频里交流。宁熙道:“我前几天寄给你三块国外采购来的面料小样。你收到没?看要怎么设计才能将这面料的效果最好地发挥出来。”
蒋正璇:“面料已收到,正在苦思冥想中。”宁熙笑:“那你好好想,我等着你的好构思。”话音一转,宁熙催起了春款,“哦,对了,第五波春款的设计稿你这个星期必须交给我。成衣部门还要制版打样,还要修改,时间急迫,绝对不能再拖了。
“还有,第四波的最后几款样衣的最终确认意见。面辅料已经全部到位,就等你确认了,就开生产单,进入生产流程了。公司对你很有信心,希望在这一波中再出现一个爆款。”
宁熙在K.W设计部被封“白无常”,可见其催功。自工作后,蒋正璇也见识到了他的厉害,由于彼此间熟了,蒋正璇便没好气地道:“知道了,白无常,上吊也得让我喘口气吧!你又在催命了。”
宁熙在电脑那头先是一愣,数秒后对着视频镜头“哈哈”大笑,露出一口森然白牙:“白无常,不错,我喜欢这个封号。”
蒋正璇微微一笑:“那你好好享受。”说罢,蒋正璇正准备下线,宁熙忽地想起一事,道:“对了,我下个星期会出差去一趟宁城,你应该有时间跟我见个面吧。”蒋正璇说:“当然没问题。到时候见!”
结束了与宁熙的视频通话,蒋正璇揉着脖子抬头,瞧见右边不知何时搁了一杯牛奶。杯子是普通白瓷杯,杯子上有一个简洁的黄色卡通笑脸。这是两人当时一起采购的。聂重之的是黑色的卡通笑脸。蒋正璇默默地凝视了半晌,手缓缓地触碰上去,一点点地抚摸过笑脸的线条。杯子腻软如玉,里头的牛奶犹有余温。
她若是在忙碌的话,他总是会做自己的活,或者坐在一旁静静地陪着她,安静得像空气一般,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也有的时候,他会取过她搁在一旁的设计稿图,若有所思地盯着端详。
犹记得宁熙通过快递寄来第一件按她设计的样衣成品的时候,她展开在聂重之面前,竟在他的眼底深处看到了一抹灼热的惊喜欢欣。
她问他:“要不要穿给你看看?”聂重之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是一款欧美风的休闲风衣,墨绿的颜色,她穿着出来的时候,聂重之的视线便搁在了她身上,再没有移动。
她转着圈,问他:“好不好看?”聂重之愣了愣,方吐出了两个字:“好看。”
聂重之其实一直是知道的,蒋正璇早已经不是旧时的模样了。可在那一天,他却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这个一直被人捧在手心上的璇璇,此刻已经成长为才华出众、自信明媚的温暖女子。
所有的人都在进步,唯独他在退步。
她随时都会离开。他能与她在一起的日子是有限期的。过一秒便会少一秒。
那一天,聂重之再一次清醒地认识到这个问题。
此时,在蒋正璇的视线尽头,可以看到聂重之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自从在鲁医生那里知道那个日期后,如今的她,这样望着他,每每都觉得心里百味杂陈。
似有感应一般,聂重之回过头,与她的视线撞在了一起,他淡淡微笑:“饿了吧?马上可以吃饭了。你先把热牛奶喝了。”
蒋正璇依言捧起瓷杯,缓缓喝起来。聂重之从厨房出来:“家里很多东西都快没有了,下午我要去采购,你要不要一起去?”蒋正璇说:“好啊,不过得等我把手上的活做完,我们晚点再去。”
聂重之轻轻地说了一个“好”字。
宁城的深冬,北风呼呼,天气极阴冷,两人穿得厚厚实实的,羽绒服围巾手套全副武装地逛着去超市。
走到一半路程的时候,蒋正璇忽地停下脚步,对着聂重之微笑:“我们今天别回家做饭了,在外头吃,好不好?你身边还有多少钱?”
大约很少有像她与聂重之的关系,同居一室,看似恋人却不是恋人;说是朋友,却又不是朋友。两人更是刻意地回避过去,从不提及。蒋正璇也不懂这种关系是什么?也不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聂重之从四只口袋摸出了几张红红的毛主席,还有好些皱皱的零钱。蒋正璇把手伸到他面前:“给我,以后我来负责管钱。”以她的直觉和判断,他应该已经没有可以典当的东西了。
聂重之怔了怔,才缓缓地把钱搁到她手心。蒋正璇在路边一张一张地展开,在聂重之掌心一张一张地叠着数,最后,抬头灿灿一笑:“哇,这里还有五百六十五元四角。看来,你今晚得请我吃好吃的。”
至少这个数字比她想象的要多。这点小钱过往还不够她做半次美容的呢?可现在,这点钱足够他们两个丰衣足食地用十天。
蒋正璇忽然觉得自己好奇怪,她的要求居然可以低到如此程度。而且,更奇怪的是,她觉得日子这样子过下去也不错。再有钱,亦不过一日三餐。现在也仍旧是一日三餐,且他的厨艺一点也不比大厨差。
身边经过了一对衣着普通的男女,似在讨论有趣话题,手牵着手,含笑着离他们渐渐远去。
这么世俗地在街头一张一张地数着钞票的女子,真的是璇璇吗?聂重之一时不由得痴了。她应该是穿着精致美衣,背着名牌包包,每天悠闲地逛街吃饭,购物旅行,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的小公主。
她可以有千百种的模样,但都不该是如今这样子的!
这都因为他,是他拖累了她。只要她离开了他,便会恢复到往日公主般的生活了。
她应该快要离开他了吧?
日出到日落,日落到日出,每过去一天,他便会觉得距她的离开又近了一天。
很多时候,他会想:就让他的病永远不好吧,那样的话,她就会永远陪着他了。可回了神,他便会哑然失笑,知道是自己奢望了。她怎么可能永远陪着他呢?她总有一天要走的。
蒋正璇见他还是一副傻傻错愣的模样,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走吧,我想想看吃什么?对了,等下去超市的时候,记得提醒我一下。我要买本小本子记账。以后啊,家里大大小小的开销,都要记账。”
她说家里,她说以后她负责管钱,她说以后家里都要记账。
以后?可是这个以后到底是多久,到底是多远呢?
她可不可以不走了,就这样一直陪着他呢?
这个念头无数次地在他脑海中涌过。可是他从来没有问出口。当年事业成功意气风发的时候,她尚且对他不屑一顾。如今?聂重之低头瞧着自己陈旧的皮鞋,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
蒋正璇走了数米,转身却见聂重之还留在原地,不由得蹙眉,似笑非笑地薄啧:“你待在那里做什么?不肯请我吃饭是不是?”
怎么可能不愿意呢?一直以来,只要是她想要,他都想尽办法给她。只是再遇后,第一次见她露出以往似恼非恼,似啧非啧的小女儿神态。聂重之大步走向了她,大为紧张:“没有,你想吃什么?”
蒋正璇这才饶过了他,含笑地指着对街的小店:“去吃馄饨好不好?我好久没吃馄饨了。”
蒋正璇从小喜欢吃鲜虾馄饨,又只爱吃洛海那家小店的鲜虾馄饨。记得她第一次在他公寓过夜,醒来的时候,就着淡淡晨光打量她倦极熟睡的容颜,他欢喜极了,搂着她亲吻,直把她从梦中闹醒。她躲着他直嚷饿,一个晚上下来,他确实也饥肠辘辘了,于是便问她想吃什么?蒋正璇只说了四个字:“鲜虾馄饨。”
聂重之起身穿衣,临走时又吻了吻她额头:“我很快回来。”结果他回来的时候,她早已经不在了。他便把那保温盒里的鲜虾馄饨狠狠地砸了一地。
后来的后来,他跟那家店的老板学会了怎么剁馅,怎么处理整只的鲜虾,怎么调味,怎么包馄饨。煮给她吃,她竟然从未发觉是他做的。
只是那个时候,从未想过她与他还有现在这样的日子。两人光明正大地逛街、吃饭。
聂重之此刻站在她身旁,闻着她发间散发出来的幽幽清香,一时恍觉如梦。
聂重之轻轻地吐了一个“好”字。
两人走进了那家馄饨店,点了两碗冬笋鲜肉馄饨。味道自然是没办法跟洛海的鲜虾馄饨店相比。但蒋正璇久不尝其味,也吃得颇津津有味。一碗馄饨有十个,她细嚼慢咽地吃了六个后就觉得饱了:“真好吃,可是我实在吃不下了。”
蒋正璇便习惯性地把碗里剩下的四个馄饨捞给了聂重之。
馄饨店并不大,不过靠着两边的墙壁摆了五张小小的桌子。他们边上一桌面对面坐了一对中年夫妻。穿了件紫色羽绒服的老婆亦是如此,把吃剩下的馄饨推给了老公:“我饱了,给你。”胖胖的老公接过碗,边吃边道:“我每次负责剩菜剩饭,你看,我都胖成这样子了。想当年,我在我们那一条街也是出了名的帅小伙一个啊!”
老婆笑眯眯地道:“胖点好,胖点、难看点就没有其他女人绕着你转了。”老公一呆,摸着头顶的地中海,恍然大悟般地笑了起来:“怪不得每天煮那么多好菜给我吃。原来这些年你一直打这主意啊。”老婆听了,叉着腰嘿嘿地笑道:“那你现在知道我打的主意了,还吃不吃啊?”
老公大约十分了解自己的老婆,嘴乖地哄她道:“吃,当然吃……我老婆煮的菜虽然一般一般,可世界排名第三。我一辈子也吃不厌!”那老婆很是受用,脸上笑得似花开。
这样的平淡却温馨幸福,蒋正璇听得不知不觉微笑,抬头,便撞进了聂重之深深的目光里。他的目光黑而幽深,似一团浓雾,将里头掺杂的无数情绪,虚虚实实地包裹住了。
蒋正璇不懂。待要细瞧,聂重之的目光已经默不作声地移开了。
两人结账出来,外头已经黑了下来,只有灯光清亮闪烁。
两人肩并肩地走了不过几步路程,聂重之忽然道:“等等。”蒋正璇不明所以地止住脚步,却见聂重之弯下腰,探手过来替她系上松掉的鞋带。
一米八几的人,此刻正蹲在她的面前,蒋正璇低头,只瞧见聂重之乌乌黑黑的短发。
一路擦肩而过的旁人,纷纷用嫉羡的目光看着蒋正璇,羡慕着这对看上去普通却又俊美的小夫妻。
其实不过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但聂重之做得极认真,全神贯注地缓缓打结,然后轻轻地抽紧,每个步骤都像在精心打磨钻石美玉一般。最后他满意地起身微笑:“好了,走吧。”
他以前也不止一次蹲下来帮她做过这件事情。可是当时,她见他一次,就烦一次,对他除了厌烦还是厌烦。只要在她身边,无论他做什么都是错的,甚至觉得他连呼吸也是错的。
所以从未仔细地感受过什么。
可此时他眼底流淌的笑意干净透彻,带了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心满意足。蒋正璇竟不敢直视。她别过眼,心里涌起一种幽微怪异的感觉。仿佛此刻的自己正被他珍之爱之怜之,被他捧在手掌心上!也仿佛一直被他捧在手上。
两人俱不说话,慢悠悠地闲步去转角的超市。车子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上,四周的街灯、霓虹灯、车灯在夜色中明媚变幻。寒风呼呼而来又狂啸而去,可蒋正璇心头都暖洋洋的,竟察觉不到一丝半毫的冷意。
进了超市,照例是聂重之推着车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蒋正璇拿着购物清单,挑选着要买的物品,偶尔转过身与聂重之交流:“这个好还是那个好?”其实问了也是白问,聂重之每次都会回她:“你觉得哪个好就买哪个。”
在洗漱区的时候,蒋正璇挑了几块香皂,嗅了嗅香味,递到他鼻下:“你喜欢哪个味道?柑橘的,柠檬的,还是薄荷的?”雪白的指尖纤纤如玉,轻轻触碰到了聂重之脸上的肌肤,淡而温润的触感,令聂重之微微一怔:“都好。”
蒋正璇又仔细闻了闻,道:“我觉得柑橘和薄荷的香味不错,淡淡的,很好闻。”聂重之:“那就买这两个。”蒋正璇“嗯”了一声,便搁在了购物车里,慢慢地往前逛去。
聂重之忽道:“去买点面粉吧?”蒋正璇讶然不解:“买面粉干吗?你会做包子馒头吗?”
好半晌,只听聂重之说:“我会包馄饨。”蒋正璇猛地转头,只见聂重之站在货架的通道间,四周是琳琅满目的各式商品。他站在其中,仿佛自带光芒一般,身畔的一切都成了他的布景。
他望着她,又重复了一遍:“我会包鲜虾馄饨。”
第二天,她吃到了聂重之亲手包的馄饨。咬一口便看粉嫩诱人的虾子静静地躺在晶莹剔透的面皮间,浓郁鲜香的汤汁汩汩地流淌出来。味道……味道居然跟洛海的那家店毫无二致。
蒋正璇一时便怔住了!那含在口中的半口馄饨却怎么也吞咽不下。
她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包馄饨。于是她问了他。聂重之却只是淡淡地道:“我随便做做而已,学起来又简单。”
他说的那样的漫不经心,仿佛真的只是如此而已。
可蒋正璇的心底却又涌上了那种轻轻涩涩的古怪感觉。她怔了片刻,方默默地将嘴里的馄饨咽了下去。
那个时候的晨光,正穿透窗户打进了小厅里头,稀稀疏疏的温暖清明。
很后来很后来,蒋正璇才知道当年的他为了学这个馄饨,足足在那家小店老板身后跟了三个月,才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得到了那小店老板的秘传。
聂重之的酒瘾已经两个星期没有发作了。蒋正璇跟鲁医生通电话,鲁医生再三叮嘱:“根据最新几次尿检结果,聂先生已经完全好了。但是最重要的是,要让病人断绝一切‘触景生情’的可能。要对他严加防范,不要有丝毫松懈。”
蒋正璇把这个情况汇报给了大哥蒋正楠,蒋正楠也欢喜不已,连声道:“这就好,这就好。”她从大哥处也知道母亲身体状况不错,所以也颇为放心。
这天中午光景,搁在桌上的手机“丁零丁零”地响了起来,蒋正璇一瞧,“宁熙”两个字在屏幕上闪闪烁烁。她按下了接通键,便听见宁熙道:“Teresa,是我。我已经到宁城,入住酒店了。晚上方便见个面吗?”蒋正璇便一口答应了:“好啊。”
宁熙报了一个见面的地址,蒋正璇:“OK,没有问题,那晚上见。”
小小的屋子,聂重之在沙发翻着一本书,从头听到了尾。
蒋正璇挂了电话,还是对他交代了一下:“我们公司的宁总监来了,我晚上要跟他一起吃顿饭。”
聂重之淡淡地应了一声,别无他话。
蒋正璇平时窝在家里的时候,总是喜欢穿得宽宽松松的,长发闲闲散散地绑一下,穿一双软底拖鞋,在屋子里走来逛去。
因约了宁熙吃饭,出发前便特地洗了澡,换了上了一条薄呢黑裙,黑色长靴,外套了件宝蓝色的呢质宽松西装。一头海藻似的微卷长发披散在肩头,还特地化了点淡妆。
从房间出去的时候,聂重之的眼神便明显地一滞愣。蒋正璇将长发拨到耳后,说了一句:“我走了。”
聂重之望着她,好半晌只轻轻地答了一声“嗯”。
出门前,蒋正璇又特意地回身看了一眼。整间屋子静静的,一点声息也没有,聂重之背对着她一直站着,姿势仿佛很僵硬。
蒋正璇刻意忽略心头的那一丝古怪,缓缓地带上了门。
到约定餐厅的时候,宁熙已经来了,坐在两面落地玻璃的转角位置。餐厅里的灯光昏暗,为了刻意制造氛围,每张桌子的上方都有一盏精致的欧式吊灯,特地调了暗暗的光线,照得四周一片隐隐绰绰。
宁熙见她过来,很是绅士地起身,亲自替她拉开了椅子。待她入座后,才含笑着开口相询:“Teresa,家里的事情怎么样了?希望你一切顺利!”
蒋正璇微笑:“虽然还没有Over,但借你吉言,还算顺利。如果公司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继续兼职下去。”宁熙笑笑:“公司那边没问题,只是我个人希望你可以尽快回洛海工作。”
蒋正璇说:“谢谢,但我最起码还需要一段时间。”
宁熙说:“希望你可以尽快回归。”蒋正璇清浅微笑:“我有这么重要吗?”
宁熙失笑:“你说呢?难道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吗?爆款可不是人人都能设计得出来的!”
蒋正璇说:“我们这种学院派,不是一向被人诟病太理想化了,不肯妥协,以至于作品不够接地气。”宁熙点头:“确实如此。太过追求艺术完美,这是太多设计师的通病。而所有企业的追求是利润最大化。这便是设计师与企业经营者之间永恒存在的矛盾。
“我之所以会这么看好你,是因为除了你的设计有灵气外,最重要的是你懂得适当妥协,融入整个工作团队。这对一个刚从名牌学校毕业的新设计师来说,是非常非常难得的。”
越是有才华的人,往往越是会恃才傲物!而你若是已成名,那么社会也会接受你的这种傲气,甚至会越发地追捧你。
可对于初出茅庐的新鲜人来说,棱角太尖锐了,就如同一把双刃剑,刺伤别人也刺伤自己。
所以太多的经验教训让长辈们谆谆教诲年轻人低调,高调做事低调做人。
蒋正璇抿嘴苦涩微笑,若不是当年的这些经历,她肯定不会成长至此。她肯定也会跟别的人一样,横冲直撞,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才罢休。
这大约就是所谓的得失吧,在生活这条路上,每个人必定都会失去一些,也必然会得到一些。
服务生将两人点的餐送了上来,两人开始吃起来。两人又聊了些工作方面的事情。转眼便已经九点多了。
再遇后,蒋正璇第一次离开聂重之这么久,她抬起手腕频频看表。
宁熙是个极有眼力见儿的人,见状便道:“你有事的话,我们就到这儿吧。我还会在宁城待两天。”
蒋正璇也不客套,便起身道:“好,那我走了。有什么事情,随时跟我联系。”宁熙忽然抬手轻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哎呀”一声:“瞧我这记性,我把从洛海带过来给你的资料放在酒店了。”
宁熙望着蒋正璇,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道:“你要不看在我一个人在这里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分上,明天再陪我吃顿饭?”他见蒋正璇神色沉吟,便补了一句,“当然,要是实在没时间的话,也没关系,明天我把资料送去给你。”
蒋正璇见他姿态摆得这么低,都这么说了,若是自己再不答应,好像有些太过。遂点头微笑道:“好吧。那明天见。”
宁熙顿时笑容满面:“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订下位子打你电话。”蒋正璇点了点头。
宁熙起身:“我送你吧,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打车我不放心。”蒋正璇含笑拒绝:“宁城的治安少有的好,你不用担心。”
宁熙极为坚持:“治安再好,也有万一的。我安全送你到家才能放心。”
蒋正璇无奈,餐厅外头的温度零下几摄氏度,一打开门,那冷空气便如利箭一般地从四面八方射过来。她也不好意思站在冷风里与他僵持,只好与他一起上出租车。
夜晚的车辆也比白天少很多,一路绿灯,出租车很快到了楼下。蒋正璇:“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到了,拜拜!”
宁熙瞧了瞧左右的环境,不由得大为皱眉,他抽了一张纸币递给了司机,说了句“不用找了”,便也跟着她下了车:“Teresa,我送你上楼。”
蒋正璇说:“没事,我自己上去就行了……”她的话只说到了一般,便顺着宁熙的目光,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黑暗处缓缓地走了出来:“不用了,她已经到家。”
宁熙抬眼打量着眼前这个在昭示所有权、敌意明显的男人。路灯淡淡,聂重之的脸半隐在浓墨般的树下,五官轮廓不甚分明。可饶是如此,宁熙还是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很是眼熟。
此时的聂重之亦毫不客气地在打量他。
清瘦挺拔的身材,帅气不凡的长相,得体考究的服饰,矜持优雅的气度,眼前这个男人充分流露了优越家世或富裕生活所赋予他从容淡定与精致品味。这样的人他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熟悉得紧,因为在破产之前,他一直都属于他们这样的圈子。
原来这就是宁熙!令聂重之觉得刺目的是,他以保护者一般的姿态站在蒋正璇身边,男俊女美的一对金童玉女,随随便便地这么一站,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瞧去,都美过精心拍摄的电影宣传海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兵相接,对峙了数秒后,宁熙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微笑:“Teresa,既然有人来接你,那我就回酒店了。”蒋正璇点头道谢:“好的,谢谢。”
两人瞧着宁熙在路口拦车离去。寒风呼啸,吹过来渗透所有的衣物,直达皮肤。
因匆匆下来,他不过是在家常衣服外头套了件长大衣。聂重之低头瞧了瞧自己邋里邋遢的一身打扮,想起宁熙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又望了望流丽娇俏的蒋正璇,从未有过的自惭形秽涌了上来。
如今的他,是配不上她的!
这是早已经明了的事实。今晚这个宁熙的出现,再一次冰冷地提醒了他这个事实!
她迟早是要离开他的。早晚而已!
第二天下午,蒋正璇埋头工作中,赶着要交给宁熙带回去的工作。忙碌了半天,听见聂重之问她道:“今晚做排骨,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她猛然想来,忘记跟他说她今晚还是不在家吃。蒋正璇揉着脖子起身,喃喃着:“我……我晚上还要跟我们总监吃饭。”
屋子里流动的空气似在一瞬间静止了下来。聂重之半天才轻轻地应了一声,然后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他的背影很奇怪,好像有一种无法描述的寂寞。
一种心虚气短的内疚感如藤蔓一般“腾”地缠了上来,紧紧地勒住了她。不过是跟上司出去吃顿饭而已。她怎么会有种很内疚,觉得很对不起聂重之的感觉。
这种奇怪的感觉一直萦绕在心头,让她坐立难安。蒋正璇几次拿起手机,想打电话给宁熙,告诉他说她不去了。但是每每拿起,踌躇再三,她又会默默地搁下了。
这样反反复复,很快就到了出门的时间。这个点估计宁熙都已经出门了,再通知他也太失礼了。
蒋正璇匆匆地换好衣服,又在小厅徘徊了许久,一直没见聂重之从自己的房间出来。本想不打扰他,直接出门算了。都已经走到玄关准备换鞋了,她还是停住了脚步,怔了片刻,又折返回去,敲开了聂重之的门。
聂重之正站在窗口处,不知道在远眺什么。听见开门声响,他猛地转过了头,眼里有一种期待惊喜的光芒,然而一扫到她出门的靓丽装扮,那眼里闪着的光束便慢慢地暗淡了下来。
蒋正璇被他这样的目光一冲,心脏仿佛被某个硬物重重地撞击了一下,一种钝钝的涩疼感骤然袭来。如今的她很容易就能读懂他的心思。他是不安的,他不希望她出门。蒋正璇心下竟又犹豫了起来,她望着聂重之,轻轻问道:“你晚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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