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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映着坚定,“太后娘娘,小翠愿意去和亲。”伏首深深拜了下去,“交侯应当与更匹配的女子成亲,请太后娘娘成全。”
吕产惊呼:“翠翠儿!”他弯腰便想把小翠拉起。
小翠却是纹风不动,埋着头固执地重复着:“请太后娘娘成全!小翠是为了大汉江山着想!亦是为了交侯着想!”
“翠翠儿你……”吕产摇着头,嗓音萎弱,手劲一点一点放松,苍白的面容甚是哀痛。
吕后顿了顿,默了一会儿,随即笑道:“依你便是。”吩咐完婢女带走小翠,她转头又是看向那沉默的男子一眼,挥袖即是离去。
男子也不急着离开,他两眼静静地瞅着那对苦命鸳鸯,嘴角忍不住挑起抹讥讽,幸灾乐祸道:“同样身为姪子,比起你,太后终究是多信任我几分。”
吕产闻言抬眸,眼白布满血丝,瞪着他厉声怒吼着:“吕禄你这小人!你也不过如此而已!”
“是吗?”吕禄冷哼一声,侧着脸,满是不在乎,“至少我不会为美人失了理智,在这发疯丢人现眼。”抛下这段话,他转过身便走了。
吕产整个人气翻了,一张脸由白变青,再从青变红,最后堕于一片惨淡灰暗。
两手指甲刺入掌间掐出血来,他颤着身,懊悔万分地跪地哭泣。
杨冠玲一直觉得对配角有这种详细描述其实挺拖戏的,不过所谓内心戏的挣扎表达便是如此吧!眼前整套流程是最好的示范。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分外有梗,管他是真是假,反正虚假可以拗得逼真,真实也可以掰得假仙,真亦假假亦真,虚情假意又如何?只要符合目前需要就好。
可谁又知道,这样的搏命演出,究竟会成为一出戏里的华丽主角,还是一个被人遗忘的灰渣?
而于历史的渊流中,真正能站得住脚的又有谁呢?
内心淌起一丝悲哀,人们仅只是世间过客,凭借着情感与他人擦掠撞击,或许二人也曾惊心动魄,缠绵悱恻,可到了结局却是摆摆手,转身步往陌路。
──演戏的都是疯子啊!长叹一声,她掩着脸摇摇头,这当下文青范儿上身已是糟糕,可不能看戏看着太入迷,真成了傻子还得了!
想到这,藉于前次,她扫了身旁若严一眼,幻想在他脑袋上头扎针,心里反复默念着:你才是傻子老娘是聪明蛋你才是傻子老娘是聪明蛋……
察觉到她的目光,若严转过头,似笑非笑地问:“戏可好看?”
“──看了又如何,这于我何干?”杨冠玲觉得有点浪费时间,“既然已知虎符在吕产身上,且暂时还拿不走,留下来看这出戏又是何故?不就真的棒打鸳鸯,有什么好看的。”
“想不到你那么冷漠。”若严摇摇头,两手环胸,义正严词道:“这样可不行啊,你看戏没看到重点。”
“重点?什么重点?”
“如果我是吕雉,”他不疾不徐分析着,“今日看到这情形,是绝对不会把虎符交给吕产保管的。”
“可出人意料,吕雉竟没将虎符收回,而那头牌则乖乖的答应了和亲……”若严沉吟着,绕有兴趣道:“所以,我有个大胆的假设……”
“吕雉那家伙,从头到尾根本没给过吕产虎符,他手里的那个是假的,只是用来换取头牌心甘情愿为她卖命的计中计罢了。”
若严伸出了手指,在杨冠玲跟前晃了晃。
“而在这场戏呢,让我们发现了另一位可能拥有……不,应当说是一定拥有虎符的人。”
他唇角微弯上翘,一字一句说道:“此人呢,便是同样身为吕雉姪子,为人狡诈,城府深沉的吕禄。”
“──哈,看来,咱们的挑战,似乎更艰辛有趣了呢~这还真叫老子期待呀!”
求胜心被激起,若严缓缓绽出抹诡异弧度,搭着灼热的目光,使整张面目越发地妖冶动人,邪气卷腾,杀意弥升。不过杨冠玲现在最要担心的,并非如何从吕禄身上拿到虎符。
而是要如何假装生孩子。
人躺在床榻上,照着上级的指示假假唉唷了几声,几个吕后的心腹挤着牲畜鲜血滴于盆中,来回走动装忙,也不知是要忽悠谁来着。
吕后站在她床脚,两眼冷然地凝望着门口,等着最重要的角色出现。
半会儿后,窦漪房进来了,手攥着一个平凡药箱,弯着腰,神情是异常的小心谨慎,汗珠在鬓角间凝成一线,沁透了衣裳,“太后娘娘……人来了。”
吕后忙不迭地把药箱接了过去,打开了盖掩,瞧见里头熟睡的纯真童颜,紧蹙的眉宇才渐渐舒展开来。
如同捧瓷一般,孩子的身体是易碎的,软绵绵的触感让人有种飘荡在云朵间的错觉,那一张小脸涨红着的,稀疏的眉毛隐隐皱起,眼睛还睁不开,粉唇微张,哭泣声嘤弱惹怜。
太后吕雉面容闪过一丝迷茫,她突然想起当年同样在襁褓中,自己呵护万分的孩子,她与他长年的心结纠葛,以及他日渐消瘦的身子……
仰起头,她垂下眼睫,沉着声问着:“人呢?”
窦漪房俯在地上,恭敬答道:“回太后娘娘,人已是被奴婢亲手勒毙,待其断气后尸首便交给了舍人处理,请娘娘放宽心,一切皆照娘娘吩咐做好了。”
“很好,接下来你也知该怎么做了。”吕雉不耐烦地点了点头,朝着窦漪房使了个眼色后,便抱着孩子走出了椒房殿。
作戏如此,如此而已。
这个椒房殿内殿里只剩杨冠玲与窦漪房二人。
杨冠玲睁大着眼睛,坐起身,瞪着窦漪房,有些不敢置信。
“为什么……要杀人?”
哑着嗓子,她困惑地质问着,满是不解:“你明明不是古人,为什么还做得出这种事来?”
“这是一个命啊!是一个母亲的命!你竟然抢了她的孩子还把她给杀了──”
“──杀了人,又如何?不杀人,又如何?”
打断了问句,窦漪房抬起头,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表情极其平淡地凝视着她,眼底波澜不惊,“我只是懂得认清事实,做好自己的任务,试着努力存活,如此而已。”
冷笑一声,她讥讽道:“你以为你自己多清高吗?你只不过是没亲手沾过鲜血罢了,你这人实在太天真,总是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
窦漪房眸光越发阴寒,“在这后宫里,哪一个人可以全身而退?又有哪一个人可以永远保持干净的呢?”
她嘴角笑意浓烈,“没有,根本没有。”
“……垂死挣扎,从来无用,凭你之力根本无法改变什么,只能选择硬着头皮接受。”
瞅见杨冠玲一副无言以对的样子,她低着头,轻着声线道:“最后,我只是想提醒你,做任何事,千万不能妇人之仁。”
顿了顿,她语气趋于缓和:“与现实妥协……才是上策。”
一语方落,窦漪房转身便打算离去,可走没几步就听到那微弱的嗓音自背后传来。
“所以,我才要回家……”
回头一看,少女缩着身子,埋着头,两手环抱住膝盖,“所以,我一定要回家……”
杨冠玲抬起头,门牙抵着下唇,脆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不是张嫣,我不要成为张嫣,也从来不想成为张嫣,我只想好好活着,然后努力成功回家……”
语调萎靡依旧却万分坚定。
窦漪房愣住,瞅着这情形默了半晌才道:“你自己好自为之便是。”
丢下这话,她迈步赶紧离去,转了个弯,好不容易驻下脚步,身子却禁不住地瑟瑟打颤,她牙关咬紧,心里头难受到了极致。
同样身为穿越女,两人却是分别走上歧路,面对自己所选择的未来。
夜里,杨冠玲拄着脑袋,在烛火下百无聊赖地翻阅着竹简。
此时若严为了打听吕禄底细,已是离开后宫。
离去前他自然是千叮嘱万警告,半威胁半强迫:“正所谓人要顾好,财要收好,记性要长好,肚子肥肉要藏好,可毫无疑问,一直想我最是恰恰好啦~”